第23章 慣壞

下午的時候，徐遠樊就說過學校要組織秋游了。

但沈眠沒放在心上，因為今年一直有傳言說他們這屆的秋游泡湯了。

沒想到今天放學的時候，老丁就進來公布了這個消息，說因為年級裏人太多，所以學校決定分批秋游。他們1234班的地點都在隔壁的度假山莊，旁邊就是雲水風景區，一共去三天兩夜，第三天的下午回來。

這個消息一出，全班都尖叫起來，像一鍋燒開的沸水，老丁喊了幾次安靜都沒用，到後來幹脆也放棄了，難得沒跟他們唠叨影響學習，而是笑眯眯地望着他們。

沈眠也打起了一點精神，他今天一整天都要被自己忽上忽下的心情折磨死了，裴知逸坐在他身邊，像一塊塗滿蜂蜜的奶酪，誘惑着他這只小老鼠去觸碰靠近，而他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如今聽到秋游的消息，沈眠真的是長出一口氣，能暫時地從學校離開也好，跟大家混在一起，笑笑鬧鬧，他可以逃避面對自己的內心。

兩天後，他們就跟其他三個班一起坐上校車，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沈眠跟裴知逸坐在後排，他有點暈車，所以吃了一顆話梅，跟裴知逸說話的時候也一股酸甜的氣息。

前面的穆靈鈴跟許芊坐在一起，沈眠還記得許芊好像喜歡裴知逸，之前他沒有多想，現在卻忍不住多關注了許芊幾分。

但是他頻頻去看許芊卻引起了裴知逸的注意。

裴知逸問他：“你總看別人幹嘛？”

沈眠卡住了一下，他總不能說我想看看人家還喜不喜歡你吧，只能含糊其辭：“沒什麽，她手上的周邊挺好看的。”

許芊帶了個蜘蛛俠的小型手辦來，正給穆靈鈴展示，一邊聊一邊還在小聲尖叫。

裴知逸這次信了，因為沈眠也喜歡這些東西，他捏了捏沈眠的手指，說：“回去也給你買。”

沈眠聽得有點想笑，這是拿他當小孩兒哄呢，但凡他看上點什麽，裴知逸總像個溺愛孩子的家長一樣，都要給他弄來。

沈眠靠在裴知逸肩上，輕聲咕哝：“我會被你慣壞的。”

會變得蠻橫又不講理，什麽都想要，包括你。

裴知逸卻不覺得這是個大事，漫不經心道：“那就慣壞吧。”

沈眠沒再說話，他含着那顆話梅，睡着了。

車子開得并不颠簸，但他還是慢慢從裴知逸肩頭滑落了，但他并沒有一頭栽下去，而是被裴知逸及時接住，讓他半靠在自己懷裏。

中途穆靈鈴轉過來想找沈眠說話，卻正對上裴知逸清冷的雙眼，像是知道她要做什麽，裴知逸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輕輕噓了一聲。

穆靈鈴都呆了一呆。

因為裴知逸那雙眼睛實在漂亮，在陽光下跟琥珀一樣，冷淡而矜貴，專注看着誰的時候，輕易就能撩動人的心弦。

穆靈鈴自認為對裴知逸沒意思，心髒都撲通了兩下，她的視線落在了睡得無憂無慮的沈眠身上，立刻懂事地點了點頭，又轉了回去。

她抓着許芊的手，思考再三，還是沉痛地說道：“芊兒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放棄裴知逸是對的。”

她以前覺得自己腐眼看人基，可是她現在卻是真的懷疑裴知逸跟沈眠有一腿。

但這種無端的猜測也不能随便說，甚至連她自己都不太信，還覺得是她妄想她只能默默壓在心裏，真是憋得慌。

而許芊忙着看她最近新粉上的男團，為了哥哥弟弟的愛情滿眼粉紅，根本沒顧得上聽她在說什麽。

三個多小時後，大巴到達了目的地。

沈眠下了車以後就不暈了，又變得活蹦亂跳。學校這次給他們安排的住宿和游玩都很不錯，度假村的酒店條件很好，因為訂的房間多，有的是大床房，有的是标間，全憑運氣。

沈眠跟裴知逸拿到了一個大床房，因為在走廊的最尾端，所以卧室和浴室都比較大，浴室裏還有一個圓形的浴缸。

沈眠跟裴知逸把東西放下，就出去和同學們彙合了。

度假村旁邊的風景區有個很出名的棧橋，底下是峽谷，峽谷裏現在正是楓葉盛開的季節，美得如夢似幻的，所以大家都跑過去排隊。

沈眠跟裴知逸站在隊伍裏，聽見前面的小情侶叽叽喳喳。

男生說：“我查了攻略，這棧橋有個傳說，牽着手走過這裏的情侶，這輩子都不會再分開了。”

旁邊的女生嗤笑一聲：“旅游區編出來騙你的，你也信。”

但她笑歸笑，卻還是牽着男孩的手走了上去。

裴知逸跟沈眠就在他們後面，如果是從前，沈眠一定毫不猶豫地也牽起了裴知逸的手。

可他今天卻不好意思伸手了，別人是情侶一起來走聖地，他們不過是混在游客裏的一對普通朋友。

他們到底以什麽身份去牽手呢？

可是他沒有伸出手，裴知逸卻十分自然地把他的手從口袋裏掏了出來，牢牢地抓在掌心裏，還跟沈眠說：“人多，別走丢了。”

沈眠：“………”

他看了看周圍稀稀落落的人數，實在沒明白這人哪裏多。這棧橋一次性只放二十個人，為的就是避免擁擠。

但他也沒把手抽出來，就這樣跟裴知逸走完了這一整座橋。

在橋的下面就是峽谷，峽谷裏果然開滿了紅色的楓樹，正是最美的時節，遠看如團團的火焰在燃燒。

可是沈眠低頭望着棧道下的紅楓，心裏想的卻是，不知道從這裏跌下去會是什麽感覺？

他從意識到自己對裴知逸的感情有問題後，就總覺得自己輕飄飄地懸在高空中，一旦他選不好，就會從空中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他走在這懸空的棧道上也并不害怕，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輕微解脫。

但他當然不會跌下去，裴知逸牢牢牽着他，好好地走到了最後。

而等他們都從棧橋上下來，又去旁邊的劇院看了一場表演，看完表演天色就不早了，一群人幹脆吃完飯就回了酒店打牌。

裴知逸跟沈眠的房間最大，所以理所當然地被貢獻出來當了場地。

他們都直接坐在木制地板上，圍成一圈，身邊散落着小吃和飲料。

徐泾負責洗牌，但他還沒發牌呢，就聽見穆靈鈴說：“玩牌玩多了，也沒意思，要不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其他人也沒意見，于是牌被收了起來，臨時換成了轉盤。

沈眠跟裴知逸的運氣還不錯，一開始都在看別人笑話，可是第三局的時候，他們的好運似乎到頭了，裴知逸被選中了。

裴知逸擡了擡眉，看着周圍一圈人興奮的眼神，就知道留給他的不會是什麽友善的問題。

而沈眠這個小沒良心的也跟着瞎樂，咬着奶茶吸管嗤嗤地笑，跟別人一起敲地板起哄。

“問吧。”裴知逸說道。

穆靈鈴跟許芊比較矜持，但是其他幾個男生可顧不上，敲着東西造勢，問道：“裴哥，你接吻過嗎？”

沈眠噗得就把奶茶給噴出來了。

他沒想到徐泾他們會問這個。

搞什麽，明明前幾個問題都挺純情的！

但是沒人顧得上他，一個個眼睛都幸災樂禍地盯在裴知逸身上。

裴知逸鎮定自若，視線從沈眠身上一掠而過，冷靜道：“親過。”

場上安靜了一秒，随即尖叫聲差點把房頂都給掀了。

許芊跟穆靈鈴都快瘋了，兩個人直拍大腿，追問：“是誰？是誰！你被哪個女生摘走了初吻？？”

沈眠咳嗽得更厲害了，滿臉漲得通紅，說不清是咳的還是燥的。

而裴知逸自始自終都很淡定，他望着穆靈鈴跟許芊笑了笑，說：“這是第二個問題。”

但裴知逸今天的運氣也許是真的不好。

他居然第二次被轉盤選中了，又成為了被審問的對象。

這直接掀起了場上第二次高潮，還沒問大家就開始起哄，一個個摩拳擦掌，為了得到提問的機會甚至開始猜拳。

裴知逸盯着那個轉盤，總懷疑這東西被人動過手腳。

而沈眠已經不敢想之後的場景，捂着臉不想面對。

果不其然，得到提問機會的人迫不及待地問裴知逸：“跟你接吻的人是誰？我們班的嗎？”

每個人的眼睛都鎖死了裴知逸，等着看他的視線往誰那兒飄，如果真的是他們班的又在現場，看一眼他們就知道答案了。

可惜裴知逸的眼神連片刻的偏移也沒有。

他聳聳肩，說：“這題跳過，我接受懲罰。”

然後不等其他人說話，他就拿過了轉盤旁邊那一滿杯的朗姆酒。

他喝得很快，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只能看見喉結的輕微滾動。

明明也沒什麽特別，卻有種說不出的禁欲色氣。

幾個女生小聲抽了口氣，私下咕哝：“為什麽覺得他喝酒還挺帥。”

而男生們已經鼓起了掌，還有的在吹口哨：“裴哥牛逼！”

這一杯朗姆可不是蓋的，裏面只加了冰塊和蘇打水，擰了點檸檬汁，大家輕易不敢接受懲罰就是因為害怕喝完會挂，但是裴知逸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直接喝了個幹淨。

裴知逸把那個紙杯子扔進了垃圾桶裏，而等他回來，沈眠一把拉過他摸了摸腹部，低聲道：“你喝這麽多胃不難受嗎？你選大冒險不就好了。”

可是裴知逸卻輕笑了一聲。

他酒量是真的好，這一杯酒也不能放倒他，可是酒精還是對他産生了微妙的催化作用。冰冷的酒液在他胃裏燃燒，拿他的理智作為燃料，讓他脫下了平日裏冷靜自持的面具，露出一點微妙的放肆。

他貼着沈眠的耳朵說道：“如果選了大冒險，他們可能會要我去親別人。可我不想親別人。”

沈眠明明沒怎麽喝酒，但他聽見裴知逸這一句話，卻覺得自己也快要醉了。

他甚至聽不清背後的起哄笑鬧聲了，熱度從耳根一直蔓延上脊骨，将他的情緒也點燃了。

他眼神濕潤地看了裴知逸一眼，像一個無知又無辜的幼鹿，在看着森林裏的獵人。

游戲玩了一陣子就沒意思了，之後也再沒有問出比裴知逸更勁爆的內容，所以大家又換回了打牌。

一直玩到了晚上十點，誰也不想睡覺，不知道怎麽又聊起了年級裏的八卦。

高中總是這樣，有許多捕風捉影的八卦，誰暗戀誰，誰又和誰在一起了，誰跟誰可能要分手了。

沈眠一邊吃着剛點的外賣一邊跟着聽八卦，聽得津津有味，卻不想自己也被點了名。

許芊靠在穆靈鈴的肩頭，因為困頓眼睛已經眯了起來，對他說：“沈眠吶，別光顧着笑，你知道有人喜歡你？”

沈眠沒想到吃瓜能吃到自己頭上，滿臉都是茫然。

他并不相信許芊的話，咬着銀杏果說道：“誰啊，你說出個名字我再信。”

許芊笑了笑：“我才不說，這不是洩露隐私嗎？但我跟你說，是個大美女。”

沈眠更不信了，他也跟着口嗨：“真要是大美女我立馬答應。”

旁邊的裴知逸本來是安靜聽着的，聽到這兒就拍了沈眠一把，訓他：“你這麽随便嗎？”

沈眠委屈：“我就開個玩笑。”

他一邊說一邊還往裴知逸身上倒，躺在裴知逸懷裏，要他給自己剝銀杏果。

他剛才還是喝了點酒，腦子裏也沒什麽授受不親的念頭了，一心一意要和裴知逸撒嬌。

裴知逸也不是真生他氣，三兩下就剝好了一小捧，還貼心地送到他嘴邊。

穆靈鈴跟許芊望着這行雲流水的一套動作，都看呆了。

許芊因為剛剛笑太多，現在大腦有點缺氧，她暈乎乎地問穆靈鈴：“你說他倆這樣，是直的嗎？”

穆靈鈴臉也是紅的，認真搖了搖頭：“他們要是直的，天下就沒彎的。”

許芊又問：“你看咱倆能找到這種男朋友嗎？”

穆靈鈴：“我看難，做夢還快一點。”

兩人說完，只覺得悲從中來，又幹了一杯可樂。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