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安淳冷漠的側臉映在車窗上,一雙桃花眼,黑幽幽的,裏面是深沉的冷深沉的痛。

顧策霖覺得心痛,卻又沒有辦法對他說出真相。

車裏氣氛變得沉默冷淡,讓人憋悶,這時候,顧策霖的手機聲音打破了這陣沉默,他接起來,是鄭選打來的。

顧策霖聽到那邊說了什麽之後,臉色瞬間沉了沉,道,“已經死了嗎?救不活了?”

安淳的腦子裏對“死”這個字十分敏感,生在顧家這樣的家庭裏,他對于安穩這個詞,總覺得陌生,但是對于死卻十分熟悉,倒不是死人見得多,而是他總覺得顧家這個家庭裏,沾滿了血,到處都充斥着死亡的氣息。

安淳瞬間将眼睛盯向了顧策霖,顧策霖将電話遞給了安淳,安淳警惕又疑惑地接起了電話。

安淳的氣息和顧策霖是不一樣的,接電話的人換了,鄭選瞬間就能感覺出來,以至于在沒有顧策霖提醒的情況下,他就直接說,“五少,馮弼馮醫生死了。”

安淳被吓了一大跳,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好半天才顫着聲音,說,“馮醫生死了?你們殺了他?”

鄭選聲音很沉,“我們在劉三少的游艇裏找到他,他已經死了,是中毒身亡。”

安淳握着手機的手發着抖,眼神變得些微茫然,“怎麽會,怎麽會……”

說着,又看向顧策霖,“不行,我們回去,我們回俱樂部去,我要去看馮醫生。”

顧策霖道,“你這幅樣子,還是回去吃藥休息吧。”

安淳道,“不,我們回去,誰知道是不是你們騙我,我要回去看馮醫生。”

顧策霖沒有辦法,只好讓司機又把車開回去,然後才對安淳說,“到底是誰替你綁架了馮弼,馮弼是在幾個小時之前就被喂了毒藥,毒藥被封在藥丸裏,慢慢地藥丸外層被消化了,毒藥就會釋放出來。這是很普通的适時殺人方法。”

安淳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的。

顧策霖看他這樣子,終究是再也沒忍住,伸手将他摟到了懷裏,拍撫他的背脊,又吻了吻他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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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淳沒有想讓馮醫生死,一點也沒想過,別說是馮醫生,就是遠在天邊的一個完全和他不相幹的人死了,安淳心裏都會悲傷一下子,他脾氣壞,嘴巴毒,但是最重要的善良和憐憫之心,無論他經歷了什麽,都不會丢。

他心裏難受極了,他覺得是自己害死了馮醫生。

一邊這麽想着,又懷疑起顧策霖來,馮醫生真的是被幾個小時之前吃下的毒藥丸毒死的嗎,還是鄭選去找到了馮醫生,才讓他死的呢。

安淳發現自己對顧策霖失去了很重要的一個東西,那就是信任,這讓安淳更加難過起來。

車又回到了俱樂部,因為此時時間實在太晚,俱樂部裏其實沒幾個人,除了很少幾個夜班工作人員,就是劉晁晉和韋嘉明,然後就是顧策霖的手下了。

馮弼已經被擡到了俱樂部側樓的一間房間裏,安淳踉跄着進去的時候,劉晁晉和韋嘉明在外面廳裏,看到安淳,神色都很沉重。

安淳問劉晁晉,“已經死啦?”

他的神色凄惶,讓劉晁晉很是不忍,但是還是點了頭。

劉晁晉和韋嘉明都覺得自己是這次讓馮弼死亡的幫兇,兩人都很自責和難過,韋嘉明安慰安淳道,“你別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是在人送到我們船上的時候,他就被喂了毒藥丸了。不是你的錯。”

安淳嘴唇翕動,想說什麽,卻又沒說,跑進了放着馮弼屍首的房間,馮弼果真已經死了,他是個戴着眼鏡的白面書生樣的人,面相溫和,很能給人好感。

但是現在,他卻死了。

鄭選看到安淳,就說,“五少,我們會送馮醫生去做屍檢,看到底是什麽毒藥致死,致死時間是什麽時候?”

安淳瞥了他一眼,就說,“他真是之前就被喂的毒藥?”

鄭選知道安淳的潛臺詞,他是在想,馮弼是被他下的手吧。

鄭選說,“五少,你應該相信主子對你的心意。”

安淳頭疼欲裂,面色蒼白,有些搖搖欲墜,他的聲音顫抖着,“又死人了,又死人了。”

說着,就走出了房間,他拽住還在外面的韋嘉明,“他們進去找人的時候,你們跟着嗎,馮醫生被他們找到的時候,真的已經死了嗎?從我最後看到好好的馮醫生,到鄭選去找他,這中間十分鐘都沒有,我不信,就恰恰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藥丸釋放出了毒性毒死了他。”

韋嘉明一臉難色,不知道怎麽回答。

而他的神色,已經告訴了安淳,一定是鄭選先找到了馮弼,他們才跟過去的。安淳想也想得到,鄭選一定是第一個就會搜他們的那艘游艇,而且會把韋嘉明和劉晁晉擋在外面。

顧策霖站在另一邊,對安淳說,“淳兒,我們回去。”

安淳搖了搖頭,“我不信啊,我不信。你總是要讓我相信小概率事件,顧策霖,你總是要這樣。”

顧策霖面色深沉,說,“你到底要我承認什麽,你才要相信。承認我在謀害你的母親,承認剛才我示意了鄭選毒殺馮弼。”

安淳還想說什麽,卻突然之間,眼前一黑,全身發冷無力,人不受控制地就向地上軟倒。

韋嘉明距離他最近,趕緊伸手扶住他,但是還沒有扶穩,本來還在一邊的顧策霖突然出現摟住了安淳,而且擋開了他的手。

顧策霖一手摟住安淳,一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焦急而擔心地叫他,“淳兒,淳兒……”

安淳根本沒有回應,他不得不撐開他的眼睑看了看他的眼瞳,然後抱着安淳去放到一邊的寬大的沙發上,讓人去倒水來。

安淳在被喂了半杯蜂蜜水後,醒了過來,看到顧策霖近在咫尺的關懷的面孔,他的心情就十分複雜。

他覺得自己陷進了一個他不知道該怎麽走出來的泥沼裏。

從他開始懷疑顧策霖對他母親動了手腳開始,他知道自己就沒法再對顧策霖放下心防了。

顧策霖看他醒了,愁着的眉頭才松了松,一邊輕撫着他的胸口,一邊問,“怎麽樣?”

安淳聲音很低,而且弱,“哥,我很累啊。”

顧策霖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安淳會說這一句,他不知道安淳說的是他心累,安淳記得,肖淼說過,有個念想,就比什麽都好。但是,他覺得自己就要沒有念想了,只覺得累。

顧策霖将安淳抱了起來,說,“好了,我們回去,鄭選會處理好馮弼的事情,你回去好好睡一覺,吃藥,養病,養好精神。”

安淳沒有再說話,就由着顧策霖抱着自己這麽一個大個子出去。也不在乎自己在老同學面前的面子了。

劉晁晉和韋嘉明在一邊,什麽作用也沒起,眼見着顧策霖抱着安淳,在幾個保镖的簇擁下離開了。

劉晁晉皺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後只是搖搖頭,又嘆口氣。

韋嘉明則把劉晁晉拉到另一邊去,之前安淳暈倒,他去扶安淳,卻被顧策霖打開了手,顧策霖打開他那一下子,打得韋嘉明的手都覺得傷到了骨頭一樣,現在還覺得隐隐有些痛,可見當時顧策霖到底有多用力。

韋嘉明小聲問劉晁晉,“阿晉,那真只是安淳的親哥?”

劉晁晉其實早明白安淳比起是顧家的便宜兒子,他在顧家的地位,更是因為他是顧家現在家長的床上人,但是,這樣的話,連對韋嘉明,他覺得都不好說,便只是道,“你亂想什麽。”

韋嘉明苦笑道,“想什麽,想兩人是情人關系吧。這是兄弟亂倫啊。”

韋嘉明看到顧策霖的時候,就認出他是幾個月前在酒吧裏,扣着安淳熱吻的那個男人,當時,還是他替兩人擋了子彈。

但是剛才劉晁晉又說這個男人是安淳的四哥,韋嘉明心裏感覺那才叫複雜,而且他覺得安淳對他這個四哥,抵觸裏又帶着情愫,反正是一切都很複雜,林子大了,真是什麽鳥都有。

韋嘉明最後只是下了這麽一個結論。

馮弼的事情最後是怎麽處理的,安淳并不知道,他回去了,就有醫生來給他看病,他吃了藥,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鄭選等他起了床,看安淳喝了藥,坐在房間裏沙發上休息,就給他送了驗屍報告來,他甚至不大敢看,覺得是自己害死了馮弼,一看到他就心裏堵得難以忍受。

于是只是問了一句,“他的家裏,是怎麽辦的?”

鄭選便給了另一個文件給他看,裏面是對馮弼家人的照顧辦法,不可謂不好。

安淳翻着看了,就把文件放到了一邊。

鄭選便又說,“馮醫生走了,太太的主治醫生,就不得不換一個,主子說,新換的醫生,都讓你去選,看他們的方案,你也參與讨論治療辦法。”

安淳擡起頭看他,鄭選對着他帶着遲疑的目光,就說道,“五少,你為什麽不相信主子。”

安淳輕聲說,“你為什麽那麽信任他,為他賣命。”

鄭選笑了一下,他實在很少笑,笑起來也并不給人親近感,反而讓人覺得奇怪,他說,“那是因為他值得。他值得我賣命。五少,有一個人能夠讓你給予全部信任去賣命,反倒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了。”

安淳愣在了那裏,看着鄭選的神色變得奇怪了起來,鄭選心中疑惑,不明白他的神色的意思,就問道,“五少,你怎麽這麽看着我。”

安淳說,“你平常要陪顧策霖上床嗎?”

“?”鄭選這種人,也有被說得怔住的時候。

他還沒來得及趕緊澄清,顧策霖從門口走進來,已經說道,“鄭選,你先出去。”

鄭選應了一聲,離開時,對安淳一本正經地道,“五少,我只對女人勃起。”

安淳面色些微泛紅,顧策霖瞥了鄭選一眼,不耐煩道,“快出去。”

鄭選飛快地消失在了門口,還把門拉了過去。

顧策霖有點生氣地看向安淳,“在你眼裏,我一點忠誠心都沒有嗎,除了你,我沒和別人上過床。”

安淳撇了一下嘴,不知道是不想理睬顧策霖的意思,還是為自己剛才居然嫉妒鄭選而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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