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出事前,吃了什麽?”

顧楠微微垂下眼眸看着坐在那裏背對着自己的謝祁,又看了仍然在昏迷着的夏雲凡一眼,他簡明扼要道:“一碗姜湯,是我親手熬的。”

顧楠的回答讓謝祁在他看不到方向皺了下眉,捏着夏雲凡的手收緊了一些,他反問顧楠道:“沒有什麽要解釋的?”

“是葉子晨。我……我不可能害他……”

謝祁的眼神一瞬間就冷了下來,他回過頭直直地看着顧楠道:“說點別的。”

見顧楠因為自己的回頭整個身子略微僵了一下,謝祁回過頭看着夏雲凡繼續道:“我讓你照顧好他,你做的一直不錯。可是這次,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失誤。”

顧楠痛苦的閉緊眼了一瞬,而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夏雲凡。收回眼神後,他微微垂眸道:“是熬姜湯時……發生了一點意外,被葉子晨利用上了。”

謝祁再次聽到葉子晨這三個字的時候,眼神一下子深沉的可怕,整個右下颚都收緊了一下。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夏雲凡,那張原本被他養的光彩照人的臉,現下已經白到透明了,連嘴唇都發灰發暗。本來就沒多少肉,怎麽只是短短半個月不見,整個人就好像瘦了好幾圈?那下巴,就好像剛磨了骨一樣……

他不知道這是心裏的錯覺還是真的就是這樣,他只知道夏雲凡只要一不在他的視線內就會出事,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上次的事針對的其實并不是夏夏,後來他才知道,如果他們逮到夏雲凡和自己分開的機會,車禍的受害者一定就是夏雲凡。

可這兩次災難的幕後黑手,居然都是葉子晨這一個人。

再結合這前前後後的因因果果,恐怕對方真的是不到黃河不死心。是不把夏雲凡弄到死,這事就不算完啊……

闫飛站在邊上看着自家老板,顧楠看不到謝祁的表情可他看得到。別的他是不知道,但那個叫做葉子晨的人,恐怕是……

第二天一早,衆人從各自房間裏出來的時候,都帶着點睡意朦胧的感覺,包括徐靖毅在內,他們沒有一個人睡好了。

夏雲凡還在醫院,他們很難去想如果他真的變成了植物人,接下來的事情會怎麽發展。可他們又一直沒接到電話,那就代表夏雲凡到現在還沒醒來。可是已經十幾個小時了,真的……還沒有起色嗎……

這一早上邵天成都沒有給葉子晨一個正眼,葉子晨卻是一臉平靜地吃完了早飯,然後無視徐靖毅探究的眼神,靜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間。可是房門剛剛關上,從後面傳出來的壓迫感就讓他下意識轉過身,然而身後的那只手比他的動作要快!下一秒!在葉子晨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的臉時,那手就準确無誤的卡在了葉子晨的頭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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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晨連張開口呼聲的動作都沒有來得及做出來,眼前一黑,整個人就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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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凡,”謝祁閉着眼睛将頭埋在夏雲凡的肩側,聲音是所有人從未聽到過的脆弱,“已經一點了,再不起床,午飯要涼了。”

“雲凡,你不是說,在這邊吃不到喜歡的菜嗎。我讓人做了好多,你起來,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

床上的夏雲凡一動不動的沉睡者,任憑謝祁怎樣喚他,都沒有一點反應。謝祁抓起對方的左手,二人五指交纏的手上,正戴着一對對戒。

“雲凡,這對戒指,我很早之前就訂好了,只是剛拿回來……你起來看看,你喜歡不喜歡?”

“雲凡,雲凡……”

廖雲凡心裏賊笑着的避開了父親的尋找,從宴會的小道上往後花園裏躲着,都說了不喜歡這樣煩躁的宴會,可爸爸媽媽總是會帶着他一起參加。其他的大人們又總是問這問那的,他一點都不喜歡!

好不容易躲到了後花園,高高矮矮的樹木花卉在月光下烏漆麽黑的,偶爾亮一盞的地燈在這樣的環境下,起到的作用還真不那麽大。可廖雲凡居然糊裏糊塗的憑着這點光亮,走到了中央噴泉的地方。

他剛想歡呼一聲,誰知在靜谧的月光下,那噴泉的邊緣上正坐着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那男孩整個人看起來清清冷冷的,可因為年齡的關系,倒顯得刻板的好笑。而且那手裏……還端着一杯紅酒?

這也太能裝了吧……

十四歲的廖雲凡性格開朗,當下就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笑聲引得那男孩往他的方向瞥來,二人的目光在月光下遙遙相對,廖雲凡的心噗通噗通的一下子就跳得好快!比得什麽獎狀證書的時候都要快!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爸媽說如果心髒跳得快,他就會發生危險,不行……

“等……”

噴泉邊的男孩還沒來得及說出挽留的話,那個突然出現在他視線裏的男孩下一秒就消失了。他看着自己擡起想要挽留對方的那只手上還端着的酒杯,聽着從身後走來那熟悉的腳步聲,心裏沒來由的煩躁。

“少爺,宴會結束了。”

“……我知道了。”

“少爺,您剛才在看什麽?”

“沒什麽,走吧。”

躲在樹後的少年按着自己的胸口,耳朵發熱的看着前面少年與管家離去的背影,直到一聲聲“雲凡”從遠處傳來,他這才從那混亂的思緒中清醒。

幾乎快要模糊了的記憶,在夏雲凡的腦海中接連不斷的往外湧出。那雙讓他心跳加速的眼眸,那兒時匆忙相見又匆忙避開的交集。年少的邵天成與那人頗為相似的身形,醉酒後恍然間覺得熟悉的身影……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一下子找到了答案……

原來兜兜轉轉,他們的人生竟是在那麽早就有了交集。

原本一直安靜的機器好像一下子就有了活力,心電圖上的心跳毫無預兆的就亂了。

“快……快去叫醫生!快去!!”這麽說這話的謝祁仿佛完全忘記了床頭上一個按鈕就可以喚來醫生,還是闫飛反應快,一個箭步按了按鈕。

謝祁愣愣的,呼吸急促地喘着氣,眼睛死死地盯着儀器上面表示心跳的折線。他緊張的喉嚨不斷收緊,直到醫務人員推着夏雲凡又進了手術室,他這才忍着袖下激動微抖的手,對留在外面的醫生艱難詢問道:“是不是,他要醒了……”

醫生略帶憐憫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略帶遺憾地開口道:“雖然我也很想那樣告訴你,但很遺憾事情并不是那樣。剛才的情況他必須進行手術,不過按照他剛才的反應,他的求生意識很強。但剛才儀器所顯示的數據并不樂觀,我想是因為藥物已經對他的心髒造成了傷害……他的大腦現在應該是半清醒狀态,因為如果不是恢複了意識,心髒不會有這麽強烈的反映。可是……”

謝祁沒有說話,只是一臉空白地看着說話的醫生,那醫生嘆了口氣,“可是大腦半清醒的情況下,病人的痛苦也會翻倍,他現在應該在全力以赴的清醒過來,你……也要保重。”

知道醫生這是說完了,謝祁木然地點了點頭。他雖然不是很明白醫生說的那個“痛苦會翻倍”是什麽意思,但既然腦袋半清醒,想來身上的痛苦應該是根本無法拒絕感受,夏雲凡現在身上會有多難受,他真的都不敢想。

昨天剛洗胃了兩次,今天又要做手術。這中間連流食都沒有吃,因為醫生說洗了兩次胃部太脆弱不行,只能灌一點溫水和米湯,本來就瘦了好多圈的人,這樣一折騰……

對了,醫生還說,對心髒,造成了損害……

“闫飛。”

闫飛一秒都不敢耽擱,趕緊從謝祁身旁應聲道:“是。”

謝祁不知道怎麽去抑制現在心裏的感受,他的兩只胳膊都在抖,要不是因為離不開醫院,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人帶到地方了嗎。”

沒有人比闫飛更清楚謝祁現在的狀态有多不好,他幾乎不敢擡頭直視謝祁的眼睛,對方身上的微微顫抖以及陰沉的聲音都是極為少有的。

闫飛心裏把夏雲凡的重要性一提再提,面上垂着眼,小心謹慎道:“已經帶到地方好些時候了,一直在等您放話。”

“好,把電話給我。”

謝祁拿着電話回到了病房裏,他覺得走着路的自己都是不穩的,深一腳淺一腳,好像走在随時會變形的沼澤裏。電話撥過去沒幾聲,一個充滿了調侃的聲音在那邊響起:“Daniel,你居然也有給我送禮物的時候。這個小可憐,到底是怎麽惹怒了你這條眼鏡王蛇?”

對方歡快的聲音以及對自己的形容,讓謝祁頓了一頓,回過神後,他居然殘忍地勾起了嘴角對電話那端道:“據我所知,眼鏡王蛇被激怒之後,是會吞食同類的,Tobias。”

“嗳!好好好,我不開玩笑了還不行嗎……說正事,那你把這小家夥送到我這,是想……?”

“我問他一些問題,你幫我錄個像,不論用什麽辦法,錄像要稍微幹淨。我現在情況不方便,抽不出時間親自動手……”

電話那邊越來越涼的聲音,讓這邊的Tobias下意識挪了下脖子,他看了眼被捆的結實扔在地上的葉子晨,聲音有些不确定道:“不論用什麽方法……你的意思是……?”

謝祁站在窗邊望着走廊裏手術室的提示燈,感覺自己顫抖的雙臂微微平靜了些,他緩緩開口道:“聽說你新到了一批好貨,對待客人,當然不能太吝啬。”

謝祁的話語讓Tobias着實吃了一驚,他知道謝祁一向對那東西敬而遠之,并且對于他用那種方式控制一部分必須要控制的人而感到深深的不齒。謝祁曾說那東西是靈魂的侵蝕劑,他說每個人都有弱點,很多種方法都比用那東西強,他說,那東西,太缺德……

Tobias抿了下唇,他皺着眉頭仔細的将對面早已醒來“唔唔”不停的葉子晨打量了好幾遍,實在是沒看出來這人有多大能耐,他忍不住對電話那頭道:“Daniel,你為了這個人,居然破壞了原則,他到底是有多麽的罪大惡極?能告訴我嗎?”

想着被推入手術室之前一臉蒼白的夏雲凡,謝祁的喉嚨咽了一下,他嘴巴動了動,呼了口氣後,聲音平靜道:“他害了我愛人兩次。第一次……我愛人撿了一條命。第二次……也就是現在,我的愛人正在做手術,生死未蔔。而這期間,他又害了我兒子一次。Tobias,你失去過一個Mia,你應該理解我現在的感受。沒有把他切成數塊,撒上蜂蜜丢到海裏喂魚,我已經很溫柔。我的愛人還沒有醒來,所以他不能死,可我也不會讓他死。我要讓他……”

謝祁面朝着手術室的大門,一瞬不瞬的盯着,想着醫生說過夏雲凡現在有可能體驗的感受,他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對電話那頭的Tobias聲音輕柔道:“生不如死。”

Chapter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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