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下午的時候, 院中殘雪已消,涼氣上來,氣候更加躁冷。

原霁與封嘉雪從廊子的左右兩道走來, 一左一右地進入原讓的院落。封嘉雪對原霁是一貫的睥睨态度, 原霁今日卻沒一見她就煩。

原霁心情極好。

見到二哥為自己和封嘉雪烹茶, 原霁撩袍, 灑然而坐。他還難得有心情掃了一眼原讓, 目光一頓,再觑了眼自己旁邊的封嘉雪。原霁納悶:“涼州有這般冷麽?”

原七郎依然是平日的裝束, 武袍束發,英氣勃勃。但是除他之外, 其餘二人都穿着貂裘, 從上到下裹得極為嚴實, 連脖子都看不見。

原讓為二人烹茶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 他擡目,目光極為微妙地望了一眼封嘉雪。

封嘉雪并不看他,只淡聲回答:“不習慣你們涼州氣候。”

原霁恍然,他繼而嘲笑道:“也是,反正你是要離開的。你打算何時離開?”

原讓握着茶壺手柄的手再次停頓了一下。

封嘉雪坦然答:“過兩日, 等下一場雪到的時候,我就走了。”

原霁道:“那也不遠了。我們涼州雪下得挺多的。”

原霁轉向原讓, 說道:“二哥, 既然如此, 咱們便抓緊時間, 好好談論下戰略吧。”

原讓似在走神, 被原霁喚了兩聲他才回過神。他迎着原霁探尋的、敏銳的目光, 收斂心神, 在封嘉雪和原霁面前鋪開地形圖。午後陽光葳蕤,原讓與二人說着戰事:

“木措正籌備登上王位之事,之前那場大戰耗損了漠狄的戰力。我們都知道,涼州會找回場子,木措也知道。為了提防我們的報複,木措一定會劍走偏鋒,做下布置,好保證自己能夠順利登上王位。”

原霁若有所思:“如果能在這時候除掉木措,漠狄就完了。”

封嘉雪:“絕無可能。漠狄戰力受損,你們涼州兵力也折損得厲害。且我看風雪連城,誰也控制不了氣候,在冬日發動大戰,你們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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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冷冷道:“我只是說一種可能,并未說我們要那般做。如今我們能夠用的最妥帖的法子,是如漠狄常年對我們做的那樣——騷擾。”

他提起戰争,整個人的氣場變得上揚,眼睛發着熊熊之光。

原霁傾身,伸手就在地形圖上插了幾只旗,興致勃勃地說起自己要如何騷擾敵人。原霁興奮了起來:“我之前一直在練一只百來人的輕騎軍,機動性極強。如果當日二哥遇難的時候,我帶的是這批人,當時救二哥就能更早,不會耽誤太多事情!

“這只軍我已經練了半年了,可以陪同我去和漠狄人玩一玩了。”

他陰狠的,咬牙切齒的:“漠狄人常年用這種手段對付我們,我倒要看一看,面對同樣手段,他們能怎麽應對。”

封嘉雪:“我看了你練的這只兵。無法上真正戰場,但是平日的突擊、偷襲,作用卻極強。唔……你們的馬好像不如漠狄人啊。”

原霁:“我們馬是混種的,只是暫時還不如漠狄。我們還在不斷地改進馬種,會勝過漠狄。”

封嘉雪若有所思:“……既然這樣的話,你們能不能送我一些馬種?”

她沉吟半晌:“搶到的軍糧我可以與你們對半分,但是你們送我一些馬種,如何?”

益州的山地陡峭,在益州行戰,馬匹一直是極大問題。所以封嘉雪帶的兵,以步兵為主。然而益州邊郡的敵國,偏偏又是騎兵多。在戰場上,有句傳言被人奉為圭臬——

騎兵無敵。

封嘉雪想擁有屬于益州軍自己的、傑出的騎兵,那種能夠适應山地戰的騎兵。而涼州是以騎兵為主,原讓想讓封嘉雪用步兵經驗教會自己弟弟打仗,封嘉雪何嘗不眼饞涼州的騎兵?

原霁道:“我們的騎兵不适應山地戰,給了你,你也用不了。”

封嘉雪:“不勞煩心,我自會訓練。”

這樣的話,原霁便沒法做出決定。原霁望向原讓,等着涼州真正的統帥給予承諾。一直聽着他二人說話的原讓,這才看向封嘉雪。他道:“此事有許多隐患,我無法一時給出答案,阿雪可以私下與我聊。”

封嘉雪擡目,望向他眼睛:“二哥現在說便是。”

她當做未曾聽懂原讓的言外之意——請她私下找他。

--

原霁與人談戰事的時候,關幼萱去探望了蔣墨。她夫君不喜歡她見蔣墨,但是關幼萱覺得有白河鎮的事在前,自己不能當蔣墨不存在。所以趁着原霁去談軍務,關幼萱偷偷跑來了蔣墨這裏。

關幼萱進院子時,正好碰上一波人。

她湊了個數,進病人屋子時,就笑吟吟道:“五哥,長安送來了東西,我給你帶過來啦。”

慵懶地靠坐在窗下、百無聊賴看着窗外紅梅發呆的蔣墨扭過臉,見到關幼萱袅袅進來的身影。她穿着緋紅色的兔毛鬥篷,白絨絨的毛拂着女孩兒玉白的臉蛋。

侍女們掀起氈簾,關幼萱彎腰進來。她立在裏間門口,對他彎眸笑,眼如清泓,懷中抱着一方匣子。

蔣墨看到她便笑:“小淑女。”

關幼萱赧然被蔣墨用這般親昵的調子喚名字,她将懷中抱着的匣子遞給侍女,便抓緊時間看漏更。關幼萱數着手指頭:“我要抓緊時間,我不能在五哥這裏多待,夫君回來前我得離開。不然夫君看到了,又要說我。”

蔣墨不悅:“看我用得着偷偷摸摸?你偷偷摸摸來看我,他知道便不生氣了?他是天天生氣,你別理他。”

他眼睛溜她一眼,波光粼粼,無時無刻不在誘拐她:“萱萱應該跟着我走。”

關幼萱露出笑,俏而調皮:“只要夫君不親眼看到,我便不怕他!”

蔣墨看出關幼萱眼底藏着的羞澀,她眼角眉梢的歡喜遮掩不住,只流露兩三分,便整個人光彩照人。蔣墨看得怔住,心中對原霁浮起欣羨……為何原霁運氣總是那般好?

蔣墨斂了神情,漫不經心地接過侍女遞來的匣子。他并沒什麽想法,想來,左右不過是母親從長安給自己寄來的一些東西。母親便總是這般,舍不得他離開身邊——不過來涼州幾個月,長樂長公主唯恐委屈了自己兒子,不斷寄信寄禮物!

蔣墨打開匣子,看到是一封信,與一些銀錢。

他挑了下眉,詫異母親居然這般俗。

然而打開信紙,蔣墨便愣住——信不是母親寫給他的,而是父親!

他父親給他的信!

蔣墨捧着信紙的手指輕輕顫一下,告訴自己原淮野寫信,必然是詢問出關一行之事,沒有旁的意思,自己不必多期待。他定定神,才去閱讀自己父親的信。

原淮野不常動筆,他年輕時手受過傷,便不喜歡拿武器,也不喜歡寫字。長樂公主愛好書法,家中藏了多少大家的墨寶,原淮野是看也不看,讓長樂公主私下說他“果然是沒有情趣的武将出身”。

但是原淮野卻有一筆好字。

蔣墨看到的這封信,自己肆意風流,許是因為手傷而力道不足,但字跡缥缈飛揚,另有一類美感。原淮野在信中并未提西域一行之事,而是關照蔣墨的身體——

“聽聞你母親說你傷得厲害,我心中後悔,早知便不該讓你出京。你自來生在長安富貴地,那些關外之事不适合你。九月是你生辰,你也未曾趕回……”

蔣墨聽原淮野初時說不該派自己出關,他心情不悅,覺得原淮野是再一次的看不起自己。但之後原淮野便關心他的身體,問他傷得如何重,又說起他的生辰竟然錯過……原淮野寫得不如何多,但字裏行間,是讓蔣墨回長安的意思。

“怕你銀錢不夠,便給你寄了些。

“你快些回來長安,我與你母親給你補辦生辰。”

蔣墨眉目間的戾氣,一點點淡了下去。關幼萱偏臉,見蔣墨越讀信,神色越好。待蔣墨放下信紙,他眉目間漾着笑,動人萬分。關幼萱撫掌笑:“五哥心情好?”

蔣墨難得溫聲:“是,我阿父給我寫信,想讓我回去。”

關幼萱一怔。

蔣墨的阿父,不也是原霁的父親麽?

蔣墨輕飄飄望關幼萱一眼,惡意之心湧上,想通過關幼萱來刺激原霁——“阿父讓我快些回長安,他會幫我補辦生辰。”

關幼萱不知有沒有領會到蔣墨的炫耀之心,她聞言竟然為蔣墨高興:“太好了!”

蔣墨挑眉:“你高興什麽?”

關幼萱:“我不知道呀。只是五哥高興,病便會好得快;我是替五哥高興。”

蔣墨:“虛僞。”

關幼萱彎唇,并不在意他的刻薄。關幼萱還詢問他:“所以五哥是要離開涼州了麽?五哥,你在關外的時候,有沒有遇見我師姐啊?”

蔣墨一怔:“你說什麽?”

他并未遇見關幼萱的什麽師姐,但他有遇到關幼萱的一個叫張望若的師兄。張望若其人過分至極,幾次調戲他,戲耍他,讓他心生惱怒。他便刻意報複——一把火燒了漠狄王庭的時候,他将事情引到了張望若頭上。

他巴不得張望若為此付出代價!

……但是此時,蔣墨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張望若既是關玉林的關門弟子,那必然和關幼萱的關系也很好。關幼萱的那個師姐如何,蔣墨沒遇到。可關幼萱的師兄卻倒了黴,若是關幼萱知道他如何對她師兄……

蔣墨僵硬的:“我在關外誰也沒遇到。”

關幼萱挑一下眉。

心想裴象先師兄不是這麽跟自己說的……關幼萱觀察蔣墨勉強的神色,便掠過這個話題,不再多提。

關幼萱坐在床榻邊,小心看看左右的侍女,湊到蔣墨耳邊,手搭在少年耳邊,小聲糯糯:“你真的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呀?是植物嗎?”

蔣墨偏臉,自得笑:“自然。”

關幼萱:“那你還需要我師兄幫忙麽?”

蔣墨茫然:“什麽?”

關幼萱抿唇,心想顯然這個人,從來就沒有認真聽過她說話。

她再強調一遍:“我師兄對花呀草呀,都特別有鑽研。我們住在江南的時候,都是師姐領着弟子做學問,我師兄整日埋身在我家花圃中種花種草種茶。我師兄學問自己也是極好的,但是師兄更喜歡這類花花草草……”

少女提到自己的師兄,便滔滔不絕,目中揚着自信:“我師兄特別好!”

蔣墨面無表情。

他說:“原少青能從你師兄手裏把你搶走,确實蠻厲害。”

關幼萱怔:“你說什麽?”

蔣墨:“沒什麽。不過我不用你師兄,多謝你的好意。”

關幼萱這般傻,當然不清楚。可是蔣墨不信裴象先不與張望若聯系,張望若為自己背了鍋寸步難行,裴象先不會報複麽……蔣墨想到原霁成婚那日,自己見到的裴象先那般模樣。

溫文爾雅,仙氣飄飄,目中卻有幾分對世人了然于胸的探究。

這種人,蔣墨輕易不想招惹。

蔣墨轉話題:“萱萱……”

關幼萱突然跳起:“哎呀,時辰差不多了,我不能與你多說了!不能讓我夫君知道!”

她倉促道別,提起裙裾就向外跑,回頭對他一笑,蔣墨脾氣發不出來,但是臉已經黑了下來。蔣墨氣了半晌,又嗤一聲笑起來。

--

關幼萱是要送自己夫君出征的。

在此之前,原讓将原霁和封嘉雪一路送至城門口。原霁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了自己二哥幾次,心想二哥有這般舍不得他麽?他之前也出去打過幾次仗,二哥根本連府門都沒送出去。

但是這一次,牽着馬,原讓真的是一路送行。

原讓與原霁囑咐:“有事多與阿雪商量,莫要自作主張。”

原霁:“你都說了許多遍了。你再這般,就像老媽子一樣煩了。”

原讓笑一下,拍一下這個傻弟弟的肩頭。原讓轉頭看向原霁身旁行走的封嘉雪,封嘉雪身穿朱色戰袍,身量挺拔,日頭太過耀眼,她眯着眸看前方,并未聽原氏兄弟婆婆媽媽的告別。

原讓:“阿雪,你真的不想與我聊一下麽?”

封嘉雪轉頭看他。

她似笑非笑:“二哥有話囑咐我?”

原霁目光探尋,氣氛僵硬間,小女郎氣喘籲籲的聲音從後面追來:“夫君、夫君!”

原霁的氣場在一瞬間改變。

他的硬朗之氣褪下,從眉間便生起歡喜和柔意。原霁立刻轉頭,高聲揮手呼喚:“萱萱!我在這裏!”

關幼萱是坐馬車來的,原霁看到馬車行來,興奮地走回頭路迎上。馬車在城門前停下,他上前跳上馬車,掀開簾子便要看人。但是簾子被緊緊擋住,原霁竟然一下子沒扯開。

關幼萱在裏面緊張的:“夫君,你不要這樣搞破壞。”

原霁:“……”

衆目睽睽,小七郎又尴尬,又壓抑不住心裏的喜歡。他壓低聲音:“什麽意思?我不能看一看你麽?萱萱,昨天……”

關幼萱怯聲:“我害羞嘛。”

原霁沉默,半晌咬牙:“那你就打算一直隔着簾子不見我?”

關幼萱坐在裏面紅着臉,別扭道:“你打仗回來我便好了。”

原霁:“等我回來,就是收拾你的時候。你想清楚了?”

關幼萱:“……你威脅我。”

原霁笑。

即使隔着簾子,他也覺得和她說話有趣。原霁頭靠着車門,目光灼灼地盯着簾子,好似目光能穿越這些。他意有所指:“我是現在要出征,不然你等我回來……威脅你又如何?”

關幼萱扁嘴:“我本來是想告訴你,我不怪你了的。我怕你帶着遺憾上戰場。”

原霁迷惘:“遺憾?我有什麽遺憾?”

關幼萱氣:“你之前在白河鎮事後救我的事,你說我!你還讓我罵你!我一直在生氣的!一直一直在生氣!你就不知道麽?一點也不知道麽?”

原霁愣愣地站了半天,他低下頭笑。

關幼萱:“原少青!”

原霁笑:“原來你是為了這個……我還以為……你專程為了這個,出來追我?你本來是不想來的?”

關幼萱在車中咬牙,悶聲:“金姨說,每一次開戰,你都行走在危險那條線上。你在和上天搏命,我便想你心無遺憾地上戰場……每一次,都不要帶着不安離開。我希望夫君打贏每一場仗,然後……”

原霁啞聲:“然後我回頭,你在等着我。”

隔着一張簾子與一道車門,二人沉默。

好一會兒,原霁輕聲哄:“萱萱開門,讓夫君抱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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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幼萱的到來,吸引走了原霁的所有注意力。小夫妻在那邊話別,将士們在城外等候,原讓和封嘉雪站在城樓下,也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

原讓低着眼:“那一晚……”

他說:“我犯了糊塗。”

封嘉雪抱胸而立,随意地扯嘴笑了笑,并沒有接口。

原讓擡目,眼神複雜地看她。他那晚心情低落,确實多喝了兩盞,可要是說完全沒有意識,他自己都騙不了自己。不過是男人的劣根,人性在那一瞬間的犯懶……他稀裏糊塗地犯了錯,做了不該做的事。

這個人,竟然是……封嘉雪。

原讓心情很奇怪:“阿雪,我從未、從未……”

封嘉雪淡聲:“從未用看女人的眼光看我嘛,我知道。”

她偏過臉,金色的光照在睫毛上。封嘉雪對他笑一下:“二哥現在可以用看女人的眼光,開始來看我了。我認識你的時候,我還是個小丫頭片子,你看不上我很正常;但我現在已經大了,是個女人了。二哥卻好像還沒有轉換過來,現在倒也不遲。”

原讓默然。

片刻後他說:“我不知道你對我有這種心思。”

事後想來,灌酒、剖心,都是有目的在。封嘉雪是天下聞名的将軍,能做将軍的女人,戰略必然一步不差。她有預謀地算計一些事,将原讓拉入她的陷阱中……然後伸出獠牙,對獵物一口吞下。

原讓又沉默下去。

封嘉雪:“以二哥的性子,我告訴二哥,‘我喜愛你’,二哥會說‘別開玩笑了’;我說我想和二哥在一起,二哥會說‘我心中只有小七,抱歉’。二哥心裏是沒有我的,兵行險招,孤注一擲。因我知道二哥不可能因此和我生分——你還要用我訓練你弟弟,你不會得罪我。你會認真考慮,不敢糊弄。”

原讓:“……你确實是出色的帥才。可你為何非要這般逼我?”

封嘉雪對他笑,露出白齒。

她的笑中,帶着幾分兇悍之色,這般戾氣,只有如她,如原霁那樣的人,才會擁有。而原讓,只會被他們這種人壓制——

“我喜歡二哥,便想嘗一下滋味。二哥,帶兵是不能心慈,打仗是不能心善的。我心不慈亦不善,封天鎖地、手段百出……也是為了給你與我一個可能的機會。”

她俯下身,貼在原讓耳邊。原讓僵硬地後退一步,警惕望來,封嘉雪對他露出獠牙:

“你放心,我不糾纏你。幫完你弟弟,我就會走。二哥你有大把時間,很長時間來想我……厭惡我,或屈服我,或遺忘我。二哥自己看着辦吧。”

原霁放開關幼萱回身來,向城樓下大步走來。

封嘉雪與原讓錯開目光,迎上原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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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和封嘉雪上馬,領着大軍浩然離開。

關幼萱依依不舍地凝望,她轉頭看身旁的原二哥。青年冷冷清清,又氣質濛濛,怔怔地看着遠方。

關幼萱眼中浮起茫然:總覺得二哥……和自己好像。

像望夫石一般。

可是二哥在望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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