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栾炎變得越來越好了,他會與小薇一起在樓下花園曬太陽，會蹲下來逗弄撒嬌的狗狗，不再需要帽衫,會與老街菜場的店家們點頭致意，會與田甜說：“你先看看那個男人送了你什麽。”
女生，總是應該被寵在手心的那個。
田甜如點不着的啞炮，偃旗息鼓。
那一晚，白小薇在房間裏倒騰她的小箱子，裏面放着栾炎送給她的水晶鞋和簽名長篇。
栾炎推開門,她急忙将箱子藏在床下。
女生的小秘密,總是怕被人發現。
“要不要去散步？”
他偶爾會失眠，或者是一場噩夢醒來，會邀請小薇下樓散步。
可，卻再也不進她的房間。
小薇看見他的腳禮貌的站着門外，在等她。
小薇的小說快要完結了，這部作品成就于她最混亂的一段生活裏，但那句話總是沒錯——生活造就文字。
忙的時候，她甚至真的有周更過幾次，導致留言區一片哀嚎：大大我們說着玩噠，你還真敢周更啊？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
她在文下說抱歉，于是善良的讀者們又開解她：抱歉神馬？大大你最棒了，周更最高！
小薇做了大結局預告，大家都很不舍得，那個故事的最後一章裏，男女主得到了最美的愛情。
她在深夜敲完最後一個字，這個故事落幕了，心裏一時空蕩蕩的。
她守着留言區，即使是深夜，也有夜貓子蹲守，刷到熱騰騰的更新會開心得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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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一個回複，作為這麽長時間陪伴的報答。
讀者開心壞了，留言區一片歡騰。
就這樣熬了一次夜，徹底的整夜沒睡，第二天做了國寶，被栾炎盯着看了很久。
她捂着臉表示：“看什麽？不許看！”
栾炎還是看着她，卻改了性格。
以前，他會敲着她的腦門教訓一頓，現在，他看夠了就收回目光，不發表意見。
他好像不會再真的快樂了。
小薇心中悶悶的疼，一個不快樂的人，該怎麽活着？
小說取得了很好的反響，點擊百萬，造就一代大神，被譽為情感界觸心之作。
很多制作公司來搶這部書的影視版權，最終被璀璨擁有。
因為之前簽過一個版權授權書，授權這些事都由編輯代理，而且她許久不上網絡，企鵝微博皆找不到人，所以小微算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
那天她突然登微博刷栾炎的新聞，卻刷到了自己。
她的名字，第一次與他一齊被提到。
就算那是個筆名，她也很開心。
***
她這才知道自己的書被賣給了璀璨。
提及他們名字的是燈籠們，他們紛紛猜測作者阿炎的文将會由誰主演，現如今腦殘劇太多，他們不想看着一個好文又被毀成渣渣。
一個好文必須要有好演員，誰是最好的演員？
在燈籠們心中，他們家軟軟排第一。
可又有理智者分析：軟軟現在養傷呢，怎麽演？
更有犀利者直言：軟軟被璀璨冷藏了，應該不會是他。
小薇的心咻地被插上一根利劍。
栾炎被冷藏了……
雖然沒有明言公文，卻不能否認。
她第一次見識到娛樂圈冷藏這回事。
顏青不路面，甚至不再給她打電話詢問栾炎的情緒和傷情，璀璨上下沒有一個人與小薇接觸，沒有人安排他的未來，他如一件破了的衣服，被丢掉了。
小薇一直不願去想，可她心裏清楚，栾炎被抛棄了。
她還記得栾炎曾與她說過的，顏青與他不睦已久，他們已經不是最初的可以一起在地下室吃盒飯的拍檔，她能容忍他至今日，只不過因為他是璀璨的照片，是她顏青的搖錢樹。
就連粉絲都能知道的事情，栾炎肯定更早就察覺了，可他一次都沒提起。
小薇挺直了背脊，給自己的編輯打電話。
她許久不上網絡，突然致電，編輯受寵若驚，一個勁與她喊：“大神！收到版稅了吧？下個文什麽時候開？大綱出來了嗎？”
小薇問：“璀璨讓誰來演男一號？”
“他們家新生代。”
“我作為作者，有權利選擇演員嗎？”
“這個……應該會參考你的意見。”
“換掉他，他不适合。”
“怎麽會？我幫你把過關了，微微這個小生真不錯，小臉白淨的嫩出水了！”
“他沒有氣質。”小薇毫不留情的點評。
那人是栾炎的後輩，以前在公司見過幾次，單薄的肩膀，沒內容的大腦，對着職員笑時非常惹人讨厭的桃花眼，小薇都不喜歡。
那不是她筆下的大神。
可是……
其實這時，新聞稿已經拟好。
但小薇作為作者，通過自己的編輯對璀璨說明了自己只希望讓栾炎來演男一號。
***
對此，璀璨的回應是：栾炎受傷，短時間不會接戲。
對此，沒有誰比白小薇更清楚明白。
栾炎身上的傷已經好了，他需要面對的，是心裏的傷。
璀璨敷衍拖延，小薇就登了作者阿炎的微博發了一條：對于目前紛紛擾擾的猜測，我雖對角色沒有決定權，但真心希望栾炎能來飾演。
原創作者的心聲被連續轉發，百萬讀者們組成聯盟發表抵制：除了栾炎，其他人我們不要。
璀璨考慮到播出後的收視率，只能再次延後公布演員。
那之間，顏青給小薇打了一通電話，那是栾炎手術回國後她第一次打來。
顏青說：“栾炎怎麽樣了？”
小薇：“非常好。”
顏青：“……那我就放心了。”
小薇：“聽說大家要求大神演阿炎的小說？”
顏青：“這個公司會做安排，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讓栾炎能養好傷。”
小薇：“我知道了。”
當天，作者阿炎再發微博：可能最後并不是栾炎，哭臉表情。
讀者們都炸了，小薇第一次上了頭條新聞——
作者與制作公司談不攏，論娛樂圈到底有多深。
上面分析得詳盡寫實，小薇看完，關了微博去找栾炎。
栾炎看着懷裏的書，再看看小薇。
小薇說：“大大，這個作者我很喜歡，她的書買給璀璨了，璀璨找個小白臉要毀了她的書，你來演好不好？你一定能演得很好！”
栾炎聽完，搖了搖頭。
“為什麽？”小薇炸了，“你都可以演蕭一郎的戲，為什麽不演我……我家阿炎的戲！”
他沒說話，目光放遠。
小薇頹坐一邊，為什麽？為什麽我來的那麽晚，如果我肯努力一點，早一點完成這個作品，那時你還沒受傷，是不是就能來演我寫的角色？
栾炎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那找元嘉好不好？”
“不好！”小薇甩掉他的手，氣沖沖的走掉。
我寫的，只為你。
別人不能替代。
栾炎等她甩上房門，拿出手機打給律師。
“寫個起訴書，我要告《警察無悔》劇組和璀璨經紀公司。”
***
晚上，小薇氣還沒消，在廚房做飯故意弄得叮當響，吃飯時終于憋不住，低吼：“這是你最好的翻身戰，你怕什麽，你就做給他們看啊，你還是那個栾炎！”
栾炎安靜喝粥，反觀小薇一頭炸毛獅子般噴着火。
“吃飯。”他說。
“不吃！這個文真的很好我保證！”她一直在勸。
“白小薇，我以後不會再拍戲了。”
“……”好像，心中有什麽坍塌了。
“為什麽？”她抖着聲問。
“因為我毀容了。”他說。
“不……這不代表一切。”
“這就是一切。”
一個演員，最不能忍受的，大概就是殘缺的畫面吧。
小薇眼前，一片黑暗。
現在換做她看不見光明。
沒有了栾炎，栾炎不演戲了，她一直以來的信念毀于一旦。
“大大……”
“我已經決定了。”栾炎說。
接下來他們再沒有交談。
第二天早晨，小薇頂着黑眼圈出來問他：“不演戲了，你接下來要做什麽？”
無論你做什麽，我都跟着你。
栾炎說：“去周游世界。”
“我……”
“我不需要助理了。”他打斷她的話。
這個世界，真的變黑了。小薇努力的睜着眼，卻還是看不到。
他說：“我不需要你了。”
她生日那天，他勇敢的獨自一人下樓，買了她喜歡的仙女棒，他握着她的手點燃，花束那麽耀眼，卻短暫。
可她記住了，會記得一輩子。
再也不能說什麽，喉頭被堵死，悶悶的疼。
很快，顏青接到了法院傳票。
她氣得沖去找栾炎，卻撲了個空，這才給小薇打電話。
小薇說：“你居然不知道他住在哪裏，你敢拍着良心說你是對的嗎？他能忍到現在已經是情面，是你不厚道，落井下石。”
她說：“我不會告訴你他在哪裏，你如果要辭退我就請随意，WHO care？”
說完她先挂電話。
然後心情變好了，去給栾炎熬湯，送湯時軟磨硬泡：“我就要被辭退啦，你帶我一起去那個叫世界的地方啊！我可以給你做飯煲湯！”
栾炎卻拎出一個手提包，說：“我今天就走。”
“你今天就去世界嗎？！”小薇追到門口。
“說好了去元嘉家住幾天。”他不懂欺騙，總是說實話。
“……”小薇心裏疼的受不了，撐到他離開這裏，才靠着門滑下。
他走了，不會回來了。
***
第二天，栾炎的官司被爆出微博，某新聞媒體很詳細的描寫了事故的經過責任以及同為被告方璀璨經濟公司的失職。
栾炎要求與經濟公司解除合同，并且索要巨額損失費。
他不是為了錢，他是為了出口氣。
小薇知道，但別人不一定知道。
有人說栾炎太狠了，死到臨頭反咬一口，跟昔日恩人訛錢養老，也有死忠粉站出來反對，說公道自在人心。
但無論網絡上再怎麽争吵，別人再怎麽诋毀，白小薇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氣鼓鼓的用小號反擊了，吵有什麽用？他不會再回來了，他不再是你們的軟軟了呀！
紛紛擾擾不過是過眼雲煙，這對死過一次的人來說，什麽都不是。
劇組的失責毫無疑問，當場法庭就判了賠償，而璀璨代表人表示不服，要上訴。
圈裏人都知道，顏青這是跟栾炎杠上了。
傳言即将接下當下最炙手可熱小說男主角的璀璨小白臉特別正義的站出來發表言論，說公司仁至義盡，璀璨問心無愧。
小薇只想，等他也被這樣抛棄時，希望還能這般維護璀璨。
她給元嘉打電話，因為栾炎，她現在也是可以随時與元嘉這種級別直接通話的人了。
元嘉說：“他很好，你放心。”
“我能跟他說說話嗎？”
“……他出去了。”
“那算了吧。”
他不願接電話，小薇知道。
他是真的要離開她了。
小薇夜不能寐，白天呆呆的坐在空空的家裏，他們家本不大，可沒了栾炎，卻如此空檔。
白媽打電話來詢問官司的事情，小薇沒有告訴白媽栾炎的離開。
小薇說：“官司一定會打贏的，只是時間問題，這種官司最能拖，拖個幾年都有的。”
白媽一陣阿彌陀佛，與小薇說：“這些都好說，只要他人沒事就好，栾炎最近好嗎？”
“他很好，能說話了，經常逗我。”
這樣，白媽就放心了，說要再玩幾天，沒那麽快回家。
“好的，媽媽。”
***
她開始哭，一直哭，說不清為什麽這麽好哭，眼淚不聽話的往下淌，哭累了終于能睡着。
醒來時，手機裏有一條短信。
他說：我走了，勿念。
他沒有帶走她。
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小薇的眼睛刺痛幹澀，家中門鈴響，她一身亂糟糟的去開門，元嘉站在門外，說：“嗨！”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小薇問。
“阿炎讓我過來的。”他還帶了早餐。
“吃不下。”小薇髒兮兮的，躲在沙發上。
“多少吃一點。”元嘉拆開筷子。
如果換做栾炎，他根本不會這麽和顏悅色，他會說：白小薇你不吃我就扔出去喂狗，浪費糧食是要遭天譴的你出門最好小心！
然後她就一定會怕怕的吃光光。
只是想想，就難受。
“哭什麽？”
“他不要我了。”
“如果我是他，也同樣會這麽做，只要是個真正的男人，都會這麽做。”
“為什麽？”小薇不明白。
“因為他認為這樣是為你好。”
“我不認為。”
“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
“不可理喻。”
元嘉看了看生氣的小薇。
“如果你前途未蔔，毀了容，還會一直纏着你愛的人嗎？你是不是也希望他能遇到更好的？”
“……”好像是這樣的，“這些是他跟你說的嗎？”
“不。”元嘉搖頭，“他不說我也知道。”
小薇一下下戳着外賣盒。元嘉卻笑了。
小薇疑惑的看向他。
“他離開是好事，阿炎需要時間和空間，我們就在這裏等着，等着他回來。”
醍醐灌頂，小薇感激的看着元嘉，開始乖乖吃早餐。
是呢，我要等着你，大大，我等你回來，你永遠是我的男神。
“從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元嘉突然扔下一枚重磅，小薇差點嗆死。
“納尼？”
“你的合約現在在我手裏。”
小薇傻眼了，原來，元嘉大大也會狂狷一笑啊。
“我我我，我要解約！”栾炎大大說過的，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啊！我怎麽能是牆頭草！
元嘉慢條斯理抽了張紙巾：“好啊，不過你可能賠不起違約金。”
“哼。”小薇傲嬌的在心中盤算資産，這些年工資加上栾炎逢年過節的補貼，還有各種版稅拿了不少，應該足夠。
同時也心痛，栾炎大大你好變态啊，當初你為什麽把我的違約金整得辣麽高啊！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猶記得，那是一個夏天，她剛跟了他，他賤賤的揪着她的馬尾說：“白小薇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喏，這一份合約重新簽一下，其實也沒什麽，只要你對我忠心就行。”
沒想到，還有今天……
雖然自由貴了點，但小薇咬咬牙，決定變成窮光蛋然後等她家大大肥來！
但後來，她還是沒能擁有自由。
可她也變成了窮光蛋。
搖晃的火車上，有一個瘦高的男人穿着帽衫，将帽檐遮住臉，他身邊的一個小奶娃娃掙紮着站起來，趁媽媽不注意，抓掉了旁邊叔叔的帽子。
一張受過傷的臉露在明媚的陽光下。
“哇！”
小娃娃哭了，肥肥的小短腿站不穩的跌倒在媽媽懷中，他的媽媽抱着他走到車廂尾端哄慰，那個高瘦男人并沒有再次拉起帽檐。
前排的乘客整理行李時偷偷打量他，他很安靜，會看那人一眼。
栾炎在想，如果此時身邊是白小薇，她一定會跳起來沖人喊：看什麽看，沒看過帥鍋怎麽滴！
她總是這樣生機澎湃，總是這樣維護他。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沒有留下承諾。
他現在需要去見識更廣闊的天地來磨砺自己。
他不知道那究竟是多久，如果太久了，他希望白小薇不要錯過自己的幸福。
她是個好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