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老攻是星際霸主15

方灼坐在莊續的口袋裏,跟着一起登上星艦。

男人的手插在褲兜裏,手掌虛握,像是一個安全溫暖的搖籃,把他包裹起來。

沒安分多久,方灼就蹬着那只手往上爬,兩手抓着褲兜邊沿,露出一雙眼睛,嚴肅地望向正前方的巨大光屏的戰況。

星艦外戰況激烈,炮火轟鳴,硝煙彌漫,到處都是漂浮着飛船和機甲的殘骸,雙方誰也不願退守,相互對峙、搏鬥,不死不休。

奧斯古跟随莊續上了很多次戰場,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戰況,實在是這批剛剛派出來的士兵太過強悍,“這樣自殺式的攻擊方式太瘋狂了,他們根本不怕死。”

莊續神情冷冽,“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怕死的人,除非有比死亡更令他們恐懼,或者比死亡能讓他們依仗的東西。”

求生欲是本能,對死亡的恐懼也是。

奧斯古說:“要不住抓一個瞧瞧?”

方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贊同的拍手,他也很好奇,這些人腦子裏是不是裝滿了皇帝的洗腦水。

否則怎麽會不顧家鄉的親人,為了個戰争狂傻逼皇帝,這樣不要命。

他看了眼男人手腕上的通訊器,傳輸時間夠了,他落回口袋底部,拍了拍男人的手指。

對方的手指動了下,方灼便在他手心寫字,說自己要變回去。莊續低聲跟下屬交代了一句,轉身走進就近的休息室,又很快出來。

不多時,一個衣着幹淨,清爽精神的年輕人就從休息室內走出來。

士兵們事先已經知道少将把嫂子帶上星艦,紛紛喊道:“嫂子好。”

方灼點點頭,前往指揮室,走到一半時,那種尖銳的鳴響又來了,就像把電鑽,不停的鑽着他的腦仁,身上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靠着牆滑坐到地上。

“嫂子你沒事吧?!”路過的士兵把他扶起來,又讓旁邊戰友趕緊去把少将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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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灼緊咬着牙,死死抓扯頭發,太疼了,真的太他媽疼了,為什麽這樣。

是生病了嗎?

他閉上眼睛,想在傳承記憶中尋找答案,傳承記憶的內容太過冗雜,從吃喝拉撒,到怎麽搞事,包含了異族一生中的所有細節。

好半天,方灼才知道,這種能把人折磨瘋掉的鳴響是異族特有的溝通方式,只有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發出的一種聲波。

這是有人在警告他,附近有危險。

疼痛消失,方灼猛地站起來,他撥開人群跑出去,每一道門,每一扇窗,甚至是最不可能躲藏的能量儲存室,他全都打開找了一遍。

沒有他要找的人。

莊續接到下屬消息趕來的時候,青年正失魂落魄的坐在倉儲室的地上,他手指緊緊掐着大腿,兩眼發直的盯住地面,整個人身上都散發着沮喪的氣息。

“怎麽了?”男人摸了摸他的臉,濕噠噠的,全是汗水。

方灼搖了搖頭,手指收緊,聲音嘶啞,“我感覺到附近有族人。”

“族人?”莊續眉頭擰起來,這是青年第一次談及與自己身份相關的東西。

方灼現在滿腦子都是鮮血和火焰交織的恐怖畫面,他還清晰的記得夢裏,那些痛苦掙紮的人,記得原主父親訣別時的親吻,害怕讓他的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

“我以為他們都被燒死了,跟着那顆星球一起消失了。”他說着突然仰起臉,用力抓住男人的袖子,“可是剛剛我聽見了!聽見他們在警告我,讓我趕快離開!我敢肯定,他們一定就在附近。”

“冷靜點,你冷靜點。”莊續把他顫抖的身體擁進懷裏,“我會幫你一起找到他們。”

“少将,有情況!”

士兵突然沖進來,語無倫次,“那些士兵,他、他們瘋了,相互碰撞,他,他們……”

莊續眉心皺了皺,不放心方灼單獨一個人,把他一起帶去了指揮室。

光屏上,一些正在與克裏斯軍團搏鬥的機甲和戰鬥機突然停止攻擊,直直墜落下去!

起初大家以為這是什麽新戰術,非常警惕,甚至不敢冒然追擊,直到看見其中兩袈下墜的戰鬥機碰撞到了一起,他們才知道,這根本不是狗屁戰術。

“難道是戰鬥機失控了?”

“不可能,每架戰鬥機派遣之前都會經過安全掃描,确定無任何問題才能出戰。”

“看,那兩個機甲也撞到了一起!”

“這他媽究竟什麽情況!”

皇帝的部隊,一架雙人機甲內,兩個士兵正在協調操作。

突然,其中一個人抽搐了下,噗的一聲噴出口血,緊跟着就失去了意識。

他旁邊的戰友愣住,翻身跳進另一個操作倉,看着面如死灰的人,他顫抖的把手伸過去,已經沒有呼吸了。

死了。

耳邊炸開一聲巨響。

他扭頭看向窗外,恰好不遠處的一袈戰鬥機,像只沒頭蒼蠅,直直朝着自己人撞過去。這樣的的情況,接二連三的發生。

士兵渾身發寒,難道那些人也和身旁的戰友一樣,突然猝死了嗎?

怎麽會呢?!

他們的身體被注射了基因改造劑後,無比強悍。

無論是體內奔騰的血液,還是身體可怕的修複力,都在無聲的告訴他們,強大終于不再是優秀基因人種的專屬,普通人也可以變很強。

況且尊貴的皇帝陛下向他們承諾過,注射的基因改造劑不會有任何問題,還許諾等他們勝利歸來,會親自為他們頒發勝利勳章。

可眼前的一切告訴他,這和皇帝當初的承諾相悖。

他立即拿起通訊器,想向指揮室傳達情況,突然一股血腥湧上來,心髒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跳動。

士兵的手死死握住通訊器,艱難地張開嘴,“改、改造劑……”

剩下的話,随着他停止的生命一起,永遠消失了。

看到第一批人陸續死亡,皇帝立刻下令讓研究員配出更多的改造劑,準備給下一批出戰人員注射。

一條條活生生的性命就這樣沒了,只要不是鐵石心腸,都會有所動容。

有位研究員鼓足勇氣想要阻止,“陛下,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您不能……”

“任何一場戰争的勝利都是靠血肉堆砌的。”皇帝冷冽打斷他,“我和帝國人民會為他們感到驕傲的。”

這一刻,所有人都感覺到有一股寒冷,如同來自地獄的手,死死攥住了他們的心髒。

見研究員們站着不動,皇帝直接叫來了自己的親衛隊,親衛隊被他分成兩撥,一撥用搶挨個指着研究員的腦袋,逼迫他們繼續試配,另一撥人負責将配好的拿去給士兵注射。

等候被注射的士兵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臨什麽,每一個人都沉浸在變強的新興奮與喜悅中。

第一個士兵被注射完畢後,立刻整裝出戰。

他是聯邦軍校一名優秀的機甲作戰系畢業生,今天是第一次走上戰場,改造劑被注入以後,他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精神極度亢奮,近乎偏執的追擊目标。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中了對方的圈套,被兩袈機甲左右夾擊,強行帶上了克裏斯軍團的星艦。

“叛徒!”

帝國士兵仇恨的看着将自己拽出去男人,這個人曾經是他最敬重的軍人,如今他是帝國的恥辱。

莊續對此沒有任何表示,松開手,讓人把他押進刑訊室。

刑訊室內有一面巨大的屏幕,正在播放之前的畫面,士兵看着那一個個墜入宇宙深淵的戰友,茫然、無措、震驚。

很快,有人擡進來一具屍體,他認得這個人,這是三小時前,被注射改造劑後出戰的第一批戰士。

他的身上沒有任何傷,但毫無起伏的胸口告訴他,這人的确已經死了。

帝國士兵咬牙切齒,兩眼通紅,“你們對他做了什麽?!”

莊續漠然的開口,“我們并沒有對他做什麽。”丢過去一份屍檢報告,“我想知道你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屍檢報告上明确說道,死于心梗和窒息。

士兵難以置信的捏着報告,“你想說這個士兵是在作戰過程中突然猝死了,所以戰鬥機和機甲才會墜落嗎?簡直是笑話!”

奧斯古對他的态度非常不滿,直接把回放的視頻改為即時戰況。

很快,年輕的士兵臉色蒼白下來,備受打擊的呢喃,“不可能的,陛下明明說……”

莊續上前一步,揪住他的領口,“他對你們做了什麽?”

“他給我們注射了基因改造劑,能大幅度提高我們的身體機能。”士兵看着地上的死去的人,難以接受的不斷搖頭,“這種改造劑明明能讓我們的身體擁有超強的修複力,怎麽會突然猝死呢,怎麽會呢……”

皇帝的承諾沒有錯,他們的确變強了,但也欺瞞了他們注射後的可怕後果。

莊續沉下聲,“他還給多少人注射過。”

“加上我們這批,一共兩千,還有三千人正在等待被注射……”士兵說突然摸向胸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他的心跳正在一點點的微弱。

這個數字讓在場的所有人倒吸了口涼氣。

五千人是什麽概念?整個礦星,除去後來進駐的部隊,統共都才三千人不到!

莊續命令道:“把屍體和這個士兵送回地面的地下實驗室。”

知道事情嚴峻,下屬不敢有任何懈怠,立刻将人送上了登陸倉。

登陸倉抵達前,博士就已經接到消息,實驗室內一切設備準備就緒,人一到,他就安排手下的人給一人一屍抽血,做檢驗。

很快,結果出來了。

這些人身上竟然也有異種基因!

與少将的情況不同的是,他們體內的細胞非常活躍,新陳代謝竟然是普通的人四百多倍!

這代表什麽?代表這些的生命正在飛速流逝。

莊續收到消息,當場砸壞了對面的屏幕,會議室內誰也沒吭聲,他們死死攥着拳頭,眼眶通紅。

那個高高在上,穿着高貴外衣的皇帝陛下,究竟是怎麽樣喪心病狂的人!

同時被一同送上來的,還有一支裝着透明液體的注射器。

這是博士用方灼的血清做出來的試劑,由于情況緊急,目前就連小白鼠試驗都尚未做過,效果無法确定。

選擇權在莊續自己身上。

身在戰場,非死即傷,而他現目前的愈合能力連普通人都不如,一旦受傷,很可能會血流不止。

莊續握緊注射器,做了決定,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

基因改造是很痛苦的時間,那種皮肉被撕裂,渾身血液都在倒流的感覺,他至今記憶猶新。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狀況動搖軍心,也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狼狽。

方灼小尾巴一樣,在艙門合上的前一秒,貓着腰鑽了進去,不等對方說話,他搶先說:“我要守着你。”

莊續皺了下眉。

方灼幹脆一屁股坐到床邊,一副你不許我就耍賴到底的樣子。

莊續拿他沒辦法,默許。

銀色的針頭紮入血管,透明的液體被注入,一個呼吸間,就随着血液遍布全身。

啪嗒一聲,針管掉到地上。

莊續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身上的每一根脈絡都在明顯鼓動,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在最後一刻跟方灼說:“除非我死,否認別讓任何人進來。”

“好。”方灼想伸手抓他,給他點力量,被男人躲開了。

“你也躲起來,我怕吓着你。”莊續說完這句,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方灼沒躲,一直守着。

莊續的情況非常詭異,渾身的通紅,身上憑空裂開了許多小口,那些小口又以驚人的速度愈合。他痛苦的死咬着牙關,鮮血順着嘴角流出來。

方灼掐着他的兩腮,看向他的口腔,血糊糊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舌頭咬到了。

想了想,直接把胳膊擱到男人嘴裏,念念叨叨,“別咬自己,咬這個。”剛說完,就被狠狠咬住了。

溫熱的鮮血從被刺破的皮肉流出來,灌滿了男人的口腔。

方灼疼的龇牙咧嘴,不停的呼叫系統,想要分散一些注意力,“他沒事吧?”

233:【沒事,細胞重組,熬過去就好了。】

方灼多嘴問了一句,“熬不過去呢?”

233:【化成一團血水吧。】

方灼摸摸男人的額頭和臉頰,“聽到嗎,你可一定要熬過去,不能死,否則連個全屍都沒有。”

也不知道莊續是不是真聽到他的話,咬住青年胳膊的牙齒微微松了一些,臉上的表情依舊痛苦,卻多一分克制。

方灼一邊給男人擦汗,一邊問,“外挂還差多少傳輸完畢?”

233:【還差2%。】

方灼默默算了下,掐着男人通紅的臉頰扯了扯,“大兄弟,要挺住啊,等你一覺醒來,就是宇宙第一了。”

莊續的意識陷入一片黑暗中,少年的唠叨像是一個指明燈,一直在引導着他走向出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看到了一抹明亮的光芒,他走近,伸手觸一碰,光芒瞬間放大,将他牢牢的包裹住。

腦海裏漸漸浮現出很多場景,青年溫和的眉眼,宇宙激烈的厮殺,突然失控墜毀的機甲,還有坐在王位上,正在和諸位元老發火的皇帝。

直覺告訴他,這些畫面都是正在發生的,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成倍擴充,精神絲變得更為堅韌強大。

奧斯古在門外不停徘徊,心中忐忑,他的通訊器一直在響,是克裏斯上将的來電,但他不敢接。

因為上将的寶貝兒子生死不明。

通訊器的來電提示音停止了,但很快又發來一條信息,同樣來自克裏斯上将,命令他立即回電,否則以違紀處置。

奧斯古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接起來,“您好,上将。”

奧斯古上将神情威嚴,“為什麽艾倫的通訊器無法接通。”

奧斯古支支吾吾,不敢告知實情。

“說話!”屏幕裏的中年男人一聲怒吼,奧斯古就把事情全抖落了出來。

克裏斯上将震怒,“胡鬧!沒有經過試驗的改造劑也敢随意使用!他不要命了!”

奧斯古也很無奈,他猜測長官之所以那麽痛快的注射,一定有血清來自于嫂子的緣故。

注射以後,就成了你總有我,我中有你,聽起來多浪漫。

奧斯古在神游,上将在發火,“他現在狀況如何?馬上把通訊器拿給他,我要當面跟他……”

話到一半,突然卡了。

莊續不知何時拉開門,突然把手伸向通訊器,直接點了“挂斷”。

“用簡訊告知上将,有話打完仗再說。”莊續神情冷冽,卻在回頭面對方灼的那一刻,柔和下來。

他用手指摩挲着青年已經愈合的手臂,用力将人抱住,“等我回來。”

望着已經走遠的長官,奧斯古摸了摸下巴,那背影高大強勁,散發的氣場好像更強了。

戰況不過須臾就由平手扭轉為壓制,帝國的士兵仿佛突然中了邪,把戰鬥機和機甲全開了回去。

無論皇帝如何下命令,他們都一臉呆滞的停在原地。

經由研究員一一檢測才知道,士兵們的腦電波竟然毫無反應,像是沉入某種無法走出的境地。毫無疑問,這是被人給控制了,可究竟是誰竟然擁有這樣恐怖的精神力,能在瞬息之間,控制住如此多的士兵。

皇帝聽完研究員的解釋,只覺得好笑,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強大的精神力。

他憤怒的咆哮,把能砸的東西砸了個遍,“我不管是什麽原因,我要你們立刻解決問題,否則一個也別想活!”

下面的一幹衆人瑟瑟發抖,束手無策。

之前主戰的元老站出來說:“陛下,不如和談吧。”

之前原本主張和談的元老卻冷笑,“晚了。”

話音剛落,星艦猛烈的晃動,頭頂想起巨大的警報聲,是與其餘星艦對接的提示。

很快,會議室內的所有人都被士兵圍住了。

皇帝心裏不甘、憤怒,還沒來得及發洩,就被扔進了禁閉室。

年輕俊美的少将站在禁閉室外,與皇帝對視。

起初皇帝還能維持住表面的平靜,但随着時間推移,他越來越無法克制自己,對方的淡然的眼睛,就像是一面鏡子,照出了他醜陋與狼狽。

就在他即将爆發之際,一名相貌清秀的青年走了進來。

兩艘星艦對接以後,那種壓在心底的莫名渴望越來越強烈,他立刻跟着奧斯古趕了過來。

可整整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他和士兵們一起,幾乎将整艘星艦翻了個底朝天,唯一沒找過的地方,就是星艦底倉。

方灼看着皇帝,“把底倉的密碼告訴我。”

這是他們唯一沒有進入的地方,也是星艦的能量艙,輻射很強。

技術兵說底倉安裝了自毀系統,如果強行破入,躲在裏面的人會受到傷害,就連整艘星艦都會一起爆炸。

皇帝沒理會方灼,而是看向莊續,“你以為打敗了我,殺了我,就能坐上我的位置嗎?你對于全國人民來說,是個叛徒,沒有人會支持你。”

莊續譏诮地說:“我從未有要想過要你的位置,更沒有想過殺你。我會把你交給星際法庭,由他們來裁決,而你殖民過的星系,帝國将全部歸還主權,不但如此,帝國還将永久取締帝王制,重回總統選舉制。”

“艾倫.克裏斯!”皇帝發瘋似的用拳頭砸面前的玻璃,“這是我的帝國,是我花了數年開墾出的疆土,是我最美傑作!你敢!”

莊續走近,盯着皇帝赤紅的雙眼輕笑,“我沒什麽不敢的。”

他按開禁閉室的門走進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沉穩,卻蘊藏着巨大的威懾力,對危險的感知,讓皇帝不斷後退。

莊續就像是在逗弄一只老鼠,直到将人逼到角落,才将手從口袋裏抽出來,掐住了皇帝的脖子。

皇帝想要反抗,感覺到脖子上的那五根手指用力一收,阻斷了他的生路。

“說,密碼是什麽。”莊續的眼底布滿了陰翳,殺意漸起。

皇帝想咧嘴譏諷,話還沒出口,胸腔就被窒息感占據。

最終還是對死亡的恐懼,讓他妥協了。

方灼拿到密碼,跟士兵一起穿上防護服進入艙底,門移開,裏面的研究員們就如同受到驚吓的小動物,全都抱緊了縮在牆角。

而他們的正好對面,有個玻璃房間,裏面有四個人。

他們光溜溜的蜷縮在地上,用手臂緊緊抱着自己,常年生活在迫害中,讓他們對外界的一切都産生了恐懼,一看見士兵靠近,就發出刺耳的尖叫。

方灼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拽住想再次上前的士兵,“我去吧。”

大概是知道方灼就上之前他們拼命警告的族人,四個人在和他對視和反複确認以後,漸漸放松下來。

方灼将他們接到了克裏斯軍團的星艦,又為他們安排好飲食起居才離開。

休整了一夜,幾個人的情緒終于平複了一些,方灼問起當年的事情。

這是一個典型的農夫與蛇的故事。

皇帝在繼位之前,曾如許多人一樣想要踏遍宇宙的每一塊土地,有次不幸遇上離子風暴,意外受傷,墜落到一個非常偏遠的星球。

星球上的異族知道自己族類特殊,擔心招來災禍,所以常年不與其他星球聯絡,過着近乎隐世的生活。

他們出于好心救了皇帝,卻不想引來滅族之災。

皇帝被救後發現了這個種族的特別,這些生物明明擁有普通人類的外表,卻有着普通人類所沒有的驚人天賦。

他羨慕、嫉妒,想要占為己有。

于是他記下坐标,在回到首都星的第一時間,編造謊言,告訴親衛隊,自己遭到一個可怕的民族的傷害,九死一生才逃出來。

親衛隊是由皇帝親手打磨出的刀劍,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他們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抵達并将那顆星球夷為平地,最後按照皇帝的吩咐,帶了二十個年齡、性別不一的活人回來。

異族人的壽命很長,這二十個人裏,大部分是死于自殺,兇器是一把名為絕望的刀。

這四個族人雖然被救了出來,他們的心卻枯萎了,家沒了,親人沒了,整個族群只剩下五個人。

方灼說:“我們以後就是彼此的親人。”

這個故事太壓抑了,方灼心裏憋悶了一整天,等晚上男人回來,立刻述給給他,“為什麽會有這樣惡毒的人。”

他現在恨不得把那個恩将仇報的雜碎弄死。

莊續把他抱到腿上,“想報仇嗎?”

方灼把腦袋靠在男人的肩上,“我想讓他生不如死。”

幾天後,皇帝被送上了星際法庭,庭審的最終判決是終生監禁。

被送往監禁星球前,莊續去見了他一面,不知道兩人在裏面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他離開後不久,皇帝就瘋了。

他對着空氣叫罵,用頭去撞牆,把椅子的腿弄折了,往自己肚子上插,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然而無論受多重的傷,他都死不了,第二天醒來,他身上的傷口完好無損,然後繼續發瘋,傷害自己,陷入一個可怕的死循環內。

皇帝屠戮他族,迫害帝國軍人,私下做活體實驗等罪行被纰漏以後,民衆嘩然抗議。

帝國摒棄皇權專制,進入了全新的篇章。

與此同時,帝國最年輕的少将要結婚了。

方灼郁悶的捧着通訊器,“為什麽我還沒走?”

233:【因為兩條任務線都沒有滿。】

劇情線和感情線全都停在了四顆星,死都不動,簡直有毒。

方灼:“要是到我死,這兩顆星都沒搞到手怎麽辦?”

233:【異族人的壽命很長,你有足夠的時間,安心等待,繼續努力。】

這一努力,方灼就努力了六十多年。

星歷3465年,是莊續辭去上将職務的第三十年,此時的他已經90多歲,這個歲數對于如今的人類來說,算是中年,他的皮膚白皙光滑,五官精致俊美。

不知是基因的緣故,還是時光格外偏愛,男人臉上沒有被留任何歲月的痕跡。

這一年的年末,他和方灼終于來到了浩瀚的宇宙邊緣,站在五彩的星雲下,劇情線的第五顆星星亮了。

方灼激動得熱淚盈眶,“我沒想到,你最想要的人生,竟然是浪跡宇宙。”

莊續從後背抱着他,“确切的說,是和你一起。”

屁。

方灼不相信,因為感情線的星星沒亮,只是這次他不再急躁,與其日夜期盼,數着日子的等待,不如好好享受當下。

莊續163歲那年,一天下午,他在院子裏為愛人摘自己親手種的玫瑰花。

手指被尖刺破了皮,他低頭擦拭血跡的那一瞬間,一頭栽倒地上,手裏卻緊緊握着那枝帶刺的火紅玫瑰。

模糊的視野裏,他看到方灼焦急的朝自己跑來,他的聲音清潤爽朗,總能讓他心情愉悅,可惜此刻,甚至以後,他都聽不見了。

身體的各項機能已經到了極限,年輕的外表又如何,內裏的蒼老是無法掩蓋的。

因為基因的緣故,他已經比普通人多活了二十年,可是不夠,他很貪心,他還想陪方灼更久。

“別走。”他抓着方灼的手。

方灼跪在上,把耳朵貼在男人的胸口,心跳很微弱,像是離開的腳步。

莊續撫摸着青年的臉頰,聲音沙啞又低沉,“真想帶着你一起走。”

“我是不是很混蛋。”

“不是。”方灼搖頭,握了握男人的手,“我去叫醫生。”

莊續扣住他不放,“我的時間到了。”

方灼抱着他,把頭埋進男人溫暖的頸項,耳邊響起他沙啞模糊的聲音,“我死後,你不要愛上別的人。”

“不會的。”方灼摸了摸他的臉,“你死了,我會陪你一起死。”

莊續的手一點點松開,順着方灼的胳膊往上,落在了他的年輕的臉上,他要把這張臉刻入靈魂,下輩子好早一點找到他。

方灼的緊咬着牙關,媽的,生離死別真的能讓人折壽。

男人仰起頭,在他耳邊親吻,說了三個字。

方灼身體一僵,扁了扁嘴,“阿三哥,我想哭。”

233:【哭吧。】

方灼的眼睛說濕就濕,滾燙的淚水湧出來,砸到男人臉上。

通訊器震動了一下,方灼看向屏幕,感情線滿了。

他抹了把眼淚,用手指戳了戳男人臉,“小氣,一顆星星而已,拖了整整這麽多年才給我。”

俯下身,抱了抱男人逐漸冰涼的身體。

“莊續。”

“謝謝你陪我走過這個世界。”

——

這次任務結束,方灼被送到了中繼站,233說他需要調整情緒,特意申請讓他休息一周。

四周白茫茫一片,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不用調整情緒,他怕是就已經被逼瘋了。

于是他只休了兩天,就求着233幫他銷假,提前進入了下個世界。

“趙醫生,別睡啦,院長叫你呢。”

方灼伸手想趕蚊子,突然意識到什麽,他猛地睜開眼,看到對面坐了一排白大褂。

白大褂們有些板着臉,有些正在沖他擠眉弄眼,提醒他看向首座。

首座上坐着一名戴眼鏡的老人,六十來歲,發福得厲害。

見方灼望向自己,院長再次開口,“你能理解就好,這次只是臨時借調,并不是讓你長期留職第五醫院,半年時間就能回來。”

方灼一頭霧水,望向天花板回憶前情。

原主叫趙嘉一,目前是這個醫院的神經科醫生,性格包子,是個老好人,但凡別人提的要求,他從來不拒絕。

這不,院長只是剛開了個口,他就主動把話接過去,答應被調派。

院長對于他的合作很滿意,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好好表現,院裏會額外給你一些補助。”

“謝謝院長。”方灼低着頭,老老實實回辦公室。原主東西不多,他随便收拾了幾樣東西,就直奔第五醫院。

出租車司機聽說他去第五醫院,眼神很怪異。

很快,方灼就知道為什麽怪了,因為這是一家精神病醫院。

其實精神病醫院裏有很多科室,譬如神經內科、精神康複科、心理咨詢與治療等等,并非像電影裏那樣,關的全是神經病。

目前來說,方灼還是非常樂觀的。

第五醫院面積比人民醫院小很多,樓也是破破舊舊的,花園裏的樹木長得非常繁茂,應該有不少年了。

一樓大廳內,兩個接待人員嗑着瓜子看劇,見有人進來,只是擡頭看了一眼,就繼續把頭低了下去。

方灼:“……”

這種醫院到現在都沒垮,也是奇跡。

擡頭看了眼電梯方向,等沒亮,應該是壞了,他闊步往樓上走,很快就聽到一陣喧鬧。

腳剛踩上二樓,一個人突然蹿了出來,把手上的東西怼到了他嘴裏。

方灼把那東西拿掉一看,媽的居然是只奶瓶,裏面裝着很稀的米糊糊。

他呸呸兩聲,把奶瓶擱到手邊的櫃子上,望着前方大廳裏的盛況,徹底傻了眼。

一個個穿着條紋病號服的人,正嘻嘻哈哈的跑來跑去,幾個醫務人員,正被按在地上畫大花臉。

看到突然出現的年輕人,他們開始瘋狂喊救命,“救命,救命啊,快來救救我們。”

這句話像是信號彈,大廳裏的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望了過來,那一雙雙眼睛冒着綠光,是饑渴和興奮,俨然是找到了新鮮玩具。

方灼害怕地後退,拔腿就跑,“阿三哥,打個商量,能換個世界麽?”

剛來就這麽刺激,不帶這麽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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