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城門風波

夏朝,皇城所在名叫舜都,舜都之外有數個城鎮環繞各方,各城都有官員管轄,太尉府便在其中一個城內,名為赤霞。

赤霞城裏人口衆多,街市之上行人來往絡繹不絕,分外熱鬧,每天清早,都會有城門守衛打開大門,放人出行,天剛蒙蒙亮,便能看到早起的商販帶着東西,排隊在門前等候。

可這一天,城門前不見隊伍通過,卻圍滿了黑壓壓的人,照理說這麽多人,若是看熱鬧,總不會太安靜,可眼前,無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卻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滿臉驚疑和恐懼,誰也沒敢大聲喧嘩。

地上躺着一具屍體,那屍身身穿羅裙,衣着華貴,看來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可如今她已成了個死人,更駭人的是她的臉,之前有好事者将俯卧的屍體翻了過來,看到那張被削平的臉,有人連早飯都吐了出來。

被利器割去口鼻的臉上,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模樣,連眼睛都被剜去,血肉模糊的一團,尋常百姓哪有人見過這等景象,無不駭的說不出話來。屍體就在城門之外,恰好堵住去路,本待拖開屍首,也好讓人通過,但這屍首死狀如此恐怖,誰都不敢擅動,只等上面的大人發話,裏外要過城門的人便都停在城門兩頭,邊是驚懼,邊是猜測,是誰家姑娘,被人害的如此凄慘。

就在這時候,遠遠傳來馬車的聲響,車輪滾動,聲息不大,卻能看到滾滾煙塵遠遠就散開。

一輛馬車到了門前,四匹黑馬毛色锃亮,體格健壯,高度也是一致,舉蹄落下,往前踏出,那節奏分毫不差,那車轅也與衆不同,竟是雕了花的上好紫銅木,車上不見如何裝飾,但見一匹淡青色絲絹充作門簾,而那鑲了玉飾的車身上,卻連那挂簾的鈎子也是個玉鈎。

即便是再有錢的大戶人家,也沒這等講究,百姓紛紛議論,争着看熱鬧,倒是忘了地上還有具屍體,城門看守料到是來了大人物,看着擋在城門外正中的屍首,又是一陣犯難。

“不知來的是哪位大人,這裏出了事,還請稍後,等城主請示了太尉,才能放行。”城守上前,在停下的馬車前抱拳說完,赫然發現後面竟然還有三輛馬車。

本以為坐着大人物的那輛馬車裏,伸出個腦袋,一臉絡腮胡,看不清面目,隐約到了中年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下了馬車,恭恭敬敬的朝後面的馬車回報,“樓主,這裏出了事,死了人,屍體在門口躺着,我們眼下還過不去。”

“那就等等。”也不多問,後頭的馬車裏一個聲音沉沉接話。

只看那馬車的氣派,都以為坐在車裏那魁梧的漢子便是主子,沒料想只是個奴才,城守見這陣仗,更想不到來的是什麽人,聽他喊了聲樓主,忽然眉頭一皺,“等等!”

“你們是什麽地方來的?樓主?裏面的人是誰?”城守語氣徒然大變,肖虎不悅,板起臉來,粗聲粗氣的瞪着他,“霧樓,那是我們樓主,你有什麽事?”

“霧樓?!”城守頓時後退,拔出腰上兵刃,脫口說道:“來人,把他們截下!”

人家的馬車就停在門前,根本沒動,怎麽個攔截法?其他守衛拔出刀來,只圍了過去,不知道發生什麽,有人小心上前,悄悄詢問“老大,這是霧樓的人,真的要攔?”

霧樓的名號此處城守自然聽過,但前日還聽說太尉要請霧樓樓主君湛然來問話,想要邀功,城守雖然心裏有些發怵,但此時此刻哪能反悔,硬着頭皮回答,“霧樓的人和鷹帥在查的案子脫不了幹系,攔下他們,一會兒交給太尉大人處置!”

“誰敢攔我們霧樓的人?”後面一輛馬車又下來個人,文士打扮,樣貌俊秀,城守看他行動自如,想想那傳言,便知道這人不是霧樓樓主,也就不怎麽客氣,“徐太尉查案,要找霧樓樓主問話,讓你們樓主一會兒随我們走一趟吧。”

怪只怪鬼手無雙之名太過顯赫,說起霧樓,大家都知道樓主君湛然,誰也沒将兩個跟車的随從放在眼裏,肖虎聞言雙目一睜,心頭火氣,守着馬車說道:“駱遷!這東西就交給你了!”

“還用你說!”駱遷上前拔劍,白光呲啦一聲,城守臉上立時見血,雙方一觸即發,百姓見狀連連後退,忙不疊躲避,這是要出事啊!城門看守要和人打起來了!

從伏鸾山出來,一路上十分太平,江湖人看到霧樓的四輛馬車,沒人敢随意招惹,到了赤霞城,卻被一個小小城守給攔了下來,還敢說要把樓主交給徐太尉,雖說江湖人物和官府本就交集不多,但至今也沒人敢這麽明目張膽的挑釁,駱遷有心懲戒,一把長劍将城守戲耍的狼狽不堪,其他守衛見狀加入戰群,不一會兒功夫,便混戰起來。

馬車還停在城門之外,下車的人已經打到了城裏,城樓上的守衛看到下面混亂,以為有人鬧事,帶人下了城樓,加入戰局,肖虎低聲詢問,“樓主,你看……”

車子裏面一個聲音淡淡的說,“別出人命就好。”

肖虎大喜,揚聲高喊,“駱遷,你小子聽見沒有?樓主說別出人命。”也就是只要不出人命,其他怎麽樣都行。

“知道了!”一個人抵擋幾十守衛,駱遷還有空接話。

這時候城守才發現,只這一個人,竟然能敵得過他們幾十人,他們這裏有人負傷,對方卻連根頭發都沒少,頓時大失面子,頭腦一熱,“把這幫賊子給我抓起來!”

徐太尉既然要找霧樓樓主問話,那霧樓定然是有嫌疑,說不準便是那件案子的犯人,眼見事态擴大,城守下令之後這般揣測,自我安慰。

城樓上巨鐘聲敲響,守城的兵士一個個沖了下來,将城門外的馬車包圍,老百姓不明所以,要出城的,要進城的,将裏裏外外圍了個水洩不通。

事情當真鬧大了,城守心裏咯噔一下,肖虎卻在馬車前一臉看好戲的神情,心裏猜測,樓主定是有心給徐太尉一點顏色看看,他們人是來了,但那太尉也別想那麽安生。

警鐘敲響,守城士兵全部出動,城門內外混亂一片,管轄赤霞城的城主自然立刻就通報了此地最大的官,徐太尉,消息層層傳遞,不多時,只見幾匹快馬揚鞭而來。

“鷹帥來了!是鷹帥來抓人了!”城守提着褲子,蓬着頭發,只因為褲帶被人挑斷,帽盔被人打下,整個被人戲耍的顏面盡失,眼看救星到來,興奮不已。

城裏一匹快馬當先,後面還跟着幾個人,但守衛們的眼睛都看着前頭的第一人,天高雲闊,那人白馬黑衣,長刀在側,還沒到身前,一股肅殺之氣便撲面而來,夏日炎熱,熱浪滾滾,仿佛也帶着一股刀氣。

一牽缰繩,白馬揚蹄,頃刻沖進戰陣裏,南宮蒼敖聲名顯耀,很得士兵們的崇敬,見到他來,無不讓行,“鷹帥!嫌犯在此!”

“誰說他是嫌犯?!”雷鳴般的語聲劈頭落下,南宮蒼敖厲聲大喝,全場霎時靜了下來,動手的人都愣在那裏,鷹帥難道不是來相幫拿人的嗎?

鷹眸如刀,一一往人群裏看去,被他眼前掃過的士兵無不駭然,手裏兵刃紛紛落地,南宮蒼敖目色冰冷,回首對趕來的徐東林問道:“徐太尉,這是怎麽回事?”

徐東林趕的滿頭是汗,用衣袖擦了擦額頭,慌忙解釋,“鷹帥說君湛然知道那東西在哪兒,我便找他前來問話,眼下這是怎麽回事,我也不清楚啊!”

“你當他是嫌犯,要人留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南宮蒼敖一眼便看破了徐東林的心思。

“……這……難道不是?”徐東林想到當初把林秋雁送去霧樓,要什麽美人圖,事後才發現血玉玲珑随着林秋雁一起消失,而後林秋雁是抓到了,血玉玲珑卻已不見,心裏猜測那血玉玲珑就在君湛然這裏。

她去過霧樓,東西随後便從她身上不見了,他不是嫌犯?誰是?

心裏着急找回血玉玲珑,徐東林聽了南宮蒼敖的話,更是肯定,立刻便行動起來,雖然口傳邀請,和下面的人說話之時已将君湛然當做犯人,下面的人察言觀色,才會鬧出了這麽一出。

“當然不是。”南宮蒼敖笑起來豪邁不羁,沉下臉來的時候卻陰寒的猶如一塊冰石,誰也不敢與他直視,“他不僅不是嫌犯,還是能助你找回東西的貴人。”

現場黑壓壓的人頭一片,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徐東林卻是一驚,霎時冷汗涔涔。

肖虎哼了一聲,“總算有人沒瞎了眼。”

駱遷收劍回到馬車一旁,城裏城外沒人走動,都等着一個結果,南宮蒼敖下了馬來,衆目睽睽之下走近馬車,一挑車簾,“我本想請你前來幫我查案,如今卻委屈了你,湛然,別來無恙否?南宮在此與你道歉。”

誰聽過鷹帥當衆道歉,好事者無不伸長了腦袋,想見識見識這位能讓鷹帥道歉的霧樓樓主,卻只看到馬車之中一道陰影,遮住了半邊淡青長衣,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說道:“原來這就是徐太尉的待客之道。”

旁人看不見,南宮蒼敖卻能看到車裏的人,斜倚着軟墊,看來頗為悠閑,那眼底雖說沒什麽大怒的樣子,卻也沒看見笑意,一條薄毯蓋着腰下,似乎剛才小憩,黑發松散,竟有幾分慵懶,和此前所見的感覺都是不同。

南宮蒼敖的目光不禁一頓,語聲也是一停。

君湛然擡眼,方才聽到南宮蒼敖直呼名諱,有些意外,“鷹帥又在看什麽?”

“看多日不見,你的風采更甚。”低頭笑語,南宮蒼敖眸底不見冷意,俯身擋着馬車門沿,也将外面張望的無數視線一并擋住,“請你的是我,若是不嫌棄,随我一同進城,才能償你那一日的好酒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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