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讨厭江淮
“她從夢中醒來,面對着這個苦苦尋找的世界,是那麽熟悉,仿佛歲月倒流了,那不堪回首的一切都不曾發生。不,歲月永遠不會倒流,當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之時,她老了,這裏也已經變得陌生,當然,歲月也一定把別人都拖老了。”
……
薛易對眼前的人有一些恍惚,他幾乎變成了另一個人,唯一不變的,是骨子裏的自信。
兩個人坐在江淮的房間裏,久久沒有說話。
直到最後,薛易忍不住出聲,“霍達的《穆|斯|林|的|葬|禮》?”
江淮點頭,“嗯。”他撫摸着收音麥的支架,“第三屆矛盾文學獎。”
是那個人最喜歡的一本書。
“可我記得你要錄的第一本書就是這個。”薛易知道這個話題會令他很敏感,“你怎麽突然又想錄了?不是錄過了嗎?”
江淮果然停住動作,收回了手,“大概是,觸景生情,有感而錄。”他似乎在出神,“我媽說,江楊山過幾個月就回來了。”
薛易明顯被驚到了,“你……”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因為他知道這是江淮的禁區,所以知道的人都心照不宣。
“沒事。”江淮說。“回來就回來,再習慣多一次就好。”
對于江淮的父親,雖然薛易見的不多,但作為鄰居兼兄弟那麽多年,深知他爸爸的行為變态和性格古怪,令人琢磨不透。
“江淮,這個家根本就困不住你。”他抓住江淮想摸東西的手,“是,你的眼睛剛看不見的時候,你是很頹廢,但你三年都過來了,你說你習慣,好,我信你。你現在說你還要多習慣一次三年前的生活,為什麽要說‘多’?”
“你沒有,你不想。你能保證你能再多習慣一次,那你能保證他會對你像三年前一樣嗎?”
江淮知道他說的“他”是誰,手在掙紮“我是他的親弟弟。”
“喝醉嗎?”薛易緊緊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無神的眼睛,“就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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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之前,陸燚就在一個原創主頁上看到一句話:想抱那個人,想聽那個人叫自己的名字,想跟那個人說說話,想那個人才能入眠。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江淮。
他想江淮那“洛神”般的臉,他想江淮那“天使”般的聲音喊他的名字,他想江淮那瘦弱的身影。
收假已經有兩天了,陸燚的旁邊也空了兩天。
直到第三天早上,張胖才說他有雲朵的電話和微信,陸燚氣得直接掐住他的脖子,“你他媽早幹嘛去了?!”陸燚咬牙露齒,仿佛要吞了張胖一般。
張胖漲紅了臉,兩眼珠子朝上,“哥,你也沒問啊……”
“你難道就不能識趣點嗎?你平時那股精明勁兒呢?”陸燚用頭頂了頂他的胸口,兩人在一張桌子之間搏鬥,“看見老子整天拉着個臉很有意思是吧?張政寶,你個假孫子。”
“哥……快放手……哥……要斷……氣兒了……”張胖雙手抓住他的頭發,“哥……打電話要緊……”
四個火同學立馬就松手了,他拍開張胖的手,伸手就問,“拿手機出來,撥通那個號。”
張胖擡頭就見到陸燚那“魔鬼”的臉,背景跟動漫裏的大叔猥瑣青春美少女發出的“嘻嘻嘻”是一樣的,簡直是完美演繹。
兩個人直接逃了第三節課,混進廁所打電話。二人擠在一間單間,陸燚就站在門口靠在門上并抱胸看着張胖打電話。
張胖縮在牆邊,“小姨啊,我,小寶。”他看到陸燚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很慈祥,“……”
“哦,沒事,我就是擔心淮哥,打電話問問您……啊?您不在家呀,那沒事我就關心一下。”張胖低頭摳着牆上的破洞,“哦,可以可以,您說。”
“哦,明白了,嗯,記住了。”他邊點頭邊站直,“嗯,行,小姨再見。”
他挂了電話就又按了一個號碼,“小……淮哥的小姨說她不在家,叫我打淮哥家裏的座機,淮哥在家。”
陸燚心裏有些興奮,但更多的又是緊張,表情還是很嚴肅,“打。”
張胖心想陸燚這臉還真是用不在對地方啊,死要面子吹大臉胡子。他按下撥打鍵,識趣的開了免提,小心的瞄了陸燚一眼,沒反應,應該是這一次沒做錯了吧。
手機裏一直重複一段鋼琴曲,直到第四遍才有人接。
“喂,你好。”
廁所單間裏的兩個人猛地看向對方,這聲音一聽,就知道不是江淮的。
陸燚眯眼:确定沒記錯?
張胖眨眼:就六位數,記錯你打死我。
陸燚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幾眼之後,對着手機說,“你好,我找江淮。”
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對方沉默了一會兒,“請問你是?”
“我是江淮的同學兼同桌。”陸燚聽着聲音感覺對方像個成年人,難道這就是江淮說的哥哥?他又補了一句,“江淮在嗎?方便能讓他接個電話嗎?”
薛易在那邊笑,“哦,你就是淮兒說的山……同桌啊。”
陸燚迷茫,“山什麽?”淮兒?
薛易往卧室裏看,從門縫裏見到在床上卷縮成一團的江淮,“哦,沒事。淮兒現在有點發燒,他還在睡呢,實在不方便接電話,你可以下午或者晚上再打過來,我會告訴他的。”
“又發燒了?”陸燚整顆心又提了一提,“江淮他還好吧?吃藥了嗎?是去醫院看的嗎?”
“又?”薛易惡作劇心起,唇邊勾起一個自信的弧度。
“啊……哦。”陸燚反應過來自己的語氣有點急了,“我是說上次江淮在學校也發燒過,感覺他的體質挺弱的,希望你們家人能多關注一下他的……”
“我不是他的家人。”薛易的反應是真的快。
張胖默默吞了口口水,和陸燚對上眼,表情立馬慫。
陸燚收回平時的表情,嚴肅的問,“那請問你是?”
“就男性朋友。”薛易看見被窩裏的人動了動,“你能懂吧?畢竟江淮跟你說過的,對吧?”
“男……”陸燚驚訝。
張胖趕緊在他面前揮揮手,用嘴型說: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樣!!!
陸燚微微皺眉,心想張胖他媽說的是啥?
而張胖卻以為陸燚是真的誤會了,又補了一句口型:淮哥肯定不是那種人!!!
陸燚眉頭皺的更深了,江淮什麽?
薛易:“是啊,就是男性朋友,別介意啊。”
張胖:“……”電話裏的朋友你真行。
陸燚本就沒往什麽地方想,就因為那一句“別介意”,直男開竅了。太明顯了,真的太明顯了。
果不其然,陸燚整張臉都黑了,“你讓江淮接……”
開着免提的手機裏傳來兩個人再熟悉不過的男神聲音,“薛易!你他媽昨晚脫我的衣服放在哪裏了?我好難受啊,我昨晚都跟你說了,別在我前面……”
“嘟——”的一聲,電話就被陸燚挂掉了。
張胖:“……”這次有理也說不清了。他從陸燚手中拿回手機,真怕下一秒手機就被四分五散,“淮哥他……他說粗口話還……”
呯的一聲,陸燚就推開門,大步走出廁所。
張胖擦了擦頭上的汗,“還挺帶勁兒的。”
那邊的薛易興致缺缺的放下電話,心想這山娃子也太不好逗了吧,然後若無其事的走回卧室,“你的衣服髒了,丢洗衣機裏了,我幫你重新找一套。”
昨晚薛易帶江淮去自己開的酒吧裏喝酒,什麽都沒想,兩個人喝了一瓶又一瓶。有人過來敬他倆的酒,送他們的酒,薛易全讓江淮給擋了,因為他要開車呀,這個理由還不夠充足嗎?
薛易把從衣櫃裏的衣服往床上一扔,剛好蓋在江淮的頭上,他得意一笑,“哎呀,不好意思,手滑。”
江淮扯下頭上的衣服:“……幼稚。”
過了幾秒後,他就感覺薛易把手撫在他的額頭上,“幹什麽?”
“還問幹什麽?”薛易站直腰,“你發燒了,大少爺。”
江淮面無表情的摸衣服、套衣服,“哦。”
薛易叉腰無奈,“我回家給你拿退燒藥,想吃什麽早餐?”
江淮穿好上衣後,捋了捋頭發,“看你媽做什麽,我就吃什麽。”
“我家婦女的早餐都是粥。”薛易攤手,“一日之晨在于粥。”
“啧。”江淮都想一個枕頭扔給他了,“有的吃就不錯了,世上只有媽媽煮早餐,你能明白嗎?”
薛易一個白眼,“明白……”為什麽這個人就不能懂想為他服務的心呢?不懂得他想叫外賣嗎?
……
雖然現在這個社會已經不分什麽三六九等,高低貴賤,但陸燚現在深有感觸,那就是他和江淮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是,他是在一個十八線小城市的小鎮裏,山裏河邊長大的人,但并不代表他是一個文盲、傻子,他開始讨厭江淮這樣兩面的人,自己還蠢蠢的對他上心,千方百計的去讨好他,确實很像一個傻子。
張胖見陸燚連課都不上了,直接往校門口走出去。
其實他心裏一直都知道陸燚以前不可能每天早起上學,每節課都在教室。自從江淮來了之後,陸燚就再也沒有遲到過,早退過,沒有逃過課,曠過課,連睡覺都少了。這種改變,只是為了照顧江淮。
他也知道陸燚真的把江淮當男神、當親兄弟一樣照顧。可是陸燚現在這種火氣,可不是對兄弟該發的火了。
張胖就在陸燚背後喊:“陸燚!我相信江淮不是那種人,你他媽也是心裏最清楚!”
張胖也算是對江淮義盡了,見到陸燚停了下來,自己也停了下來喘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