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七十九花店

是我不對，沒考慮到你的心情。

雖然時代在進步，對各種類型的性向都比幾十年前要來得更為包容，但再包容，改革開放才這麽些年，畢竟還是有限度。有人接受，也就有人排斥，甚至相對來說，後者會更多些。即使蘇鏡從來沒表現出過對同性性向的反感，但這也不代表他不介意。很可能只是因為沒發生在自己身邊，沒有真實感，所以才能冷靜平等地看待。

類似的例子有很多，在看到同性戀情的時候，問起他們看法，有不少人都曾經表明過不介意，尊重他人的性向。但一旦發生在他們的身邊，發生在他們親近的人身上，這些人卻表現出了和以往截然相反的态度，會覺得惡心，難以接受，并且激烈反對。

尤其是有些人想起和小衆性向的人，平常相處的時候發生過的親近接觸，比如拍肩，比如一起吃飯坐得近幫忙夾菜，一起喝酒酒後被照顧或者照顧喝醉的人這樣需要近距離接觸的事，以前不在意的，沒放在心上的，這會想起來都會感到膈應，有種被占了便宜的惡心感。

更何況，雖然蘇鏡不知道，但姜紹輝自己清楚，他還對人家‘心懷不軌’。

對于姜紹輝的性向，蘇鏡心裏是有些意外，但也沒覺得有什麽。只不過以他生活的那個小圈子來看，确實很少碰到這樣小衆性向的人，上一次遇到，還是上一世在念大學的時候，有個舍友喜歡的是同性，公開出櫃的，雖然也沒騙過人，但由于性向小衆的原因，也受到了不少偏見，總有人覺得他濫交或者将來會為了減輕社會偏見和家庭壓力以及滿足對後代的需求，而去騙婚騙子宮。

想到姜紹輝有可能也遭受過這樣的待遇，蘇鏡莫名有些心疼，思緒也飄遠。直到姜紹輝再開口，他才回過神來，見對方誤會，連忙解釋道：“怎麽會，性向都是天生的，你又沒有故意隐瞞。”何況真遇到個人就說自己性向的事，好像也不對勁。

聽到蘇鏡這樣說，又看他态度一如既往，姜紹輝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話說，”知道姜紹輝的性向以後，蘇鏡這才想到：“蝴蝶蘭的花語是我愛你。你還記不記得，過年那會兒送花，最後你帶了盆蝴蝶蘭走的事？我是不是無意間占了你便宜？”

蘇鏡玩笑道：“不過說真的，也難怪姜爺爺操心。我記得你比我大不少，很多人像你這個年紀，早結婚好幾年，連孩子都有了，結果你還是單身。過年又帶了盆蝴蝶蘭回去，有桃花估計也被我斷了，不知道的說不定還以為我們互相暗戀！”

姜紹輝突然很想告白，但他還是忍住了。時機不對。

蘇鏡現在對他還有一種愧疚感激的心理，雖然知道他不是個會用感情回報的人，但這種心态很容易影響他的判斷，在蘇鏡度過這段時間之前，哪怕氣氛再好，也都不适合告白。

哪怕很心急，很想要，不過姜紹輝也不想這樣‘挾恩求報’。感情應該是件水到渠成的事，哪怕現在蘇鏡看他的眼神很親近，很信任，但姜紹輝看得出來，裏面并沒有一絲愛意，他們之間只有兄弟情。這個時候告白，只會徒增尴尬，嚴重些，說不定還會讓蘇鏡疏遠他。

這樣的後果，是姜紹輝不想看到的。

最終他還是沒告白，而是順着蘇鏡的話說下去。換個角度來想，起碼現在出櫃了，以後可以大大方方地追人，不會像之前那樣，不管做什麽，蘇鏡都不會多想，只覺得是純純的兄弟情。從這方面來看，講開了其實也算是件好事！

兩人正聊着，姜紹輝作為人形的蘇鏡情緒探測雷達，很快就發現又有個意外之喜。自從撞車事件以後，蘇鏡的狀态就有些不對，不管怎麽開解，都還有很嚴重的心結留着，對他充滿了愧疚。本以為就只能這樣放着，讓時間慢慢來融化這個結，但經過了出櫃這一茬以後，不知道為什麽，蘇鏡對他的态度，反而該玩笑玩笑，該調侃調侃，嘴下絲毫不留情，恢複了以往的态度。不再小心翼翼地照顧着他，像照顧個身上有裂紋，随時會碎的玻璃人一樣，恨不得連喝口水都替他端着杯子。

Advertisement

以前即使蘇鏡掩飾了，也能看得出來滿滿的愧疚，又想不出辦法報答他，只能在生活上照顧他，從小事下手做起。但現在，雖然依舊對他滿懷感激，卻已經不再過度愧疚，兩人相處的模式，也恢複了正常。

因為明天就要走，為了到時候能辦了出院手續直接離開，蘇鏡現在就開始忙着收拾東西。原本才來的時候，因為病房裏用具齊全，除了衣物，蘇鏡就沒讓人再送什麽東西。

只不過後來姜大嫂來看他們的時候，每次都帶點別的，一式兩份，偏偏還都是他們用得上只是原來沒想到的，更何況帶都帶來了，總不能退回去，因此都留下了，沒過幾天這些東西就越積越多，這會收拾起來，正經挺麻煩。

再加上其他人過來看他們的時候，也都沒空手。雖然這段時間已經在盡量消耗了，但各種營養品還是堆了不少。旁邊還有沒吃完的瓜果，扔也不是帶着又重。蘇鏡甚至還從小廚房裏找到了好幾套餐具，全都是李遇過來送飯後忘記帶走的保溫盒、保溫壺。

就算有姜紹輝打下手，看着這些東西，收拾起來蘇鏡也還是頭大如鬥。尤其是，姜紹輝還是個幫倒忙的。一向沒接觸過這些的他，這會盡添亂了。特別沒用，和他高效的工作能力極其地不相符。雖然作為總裁，平常他的工作內容也和這些不搭邊，不過不是都說，像他這樣的精英不管做什麽學習能力都很強嗎？

蘇鏡一邊嫌棄，一邊手把手地教他。

“衣服要這樣疊，你那樣容易有折痕，下次再穿的時候拿出來，雖然不會皺巴巴的，但是衣服折痕明顯，也好不了多少，特別有礙觀瞻。”

說着蘇鏡把姜紹輝折好的衣服攤開，撫平皺褶放慢動作，一步一步地帶着姜紹輝重新折。

“等等，放下！”折完衣服後，看到姜紹輝拿了之前裝水果酸奶的碗要去洗，蘇鏡連忙阻止。一個碗碎了就也碎了，別再劃傷人。尤其是，以姜紹輝對家務的熟練程度來說，很難不在洗碗的過程裏把水濺到自己身上，最起碼洗之前，要先系條圍裙吧！

蘇鏡從門後扒拉出一條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圍裙，想要給姜紹輝系上。不過等他走到姜紹輝身邊了，才發現，平時不覺得，但這會兒一動手就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

好在蘇鏡還沒來得及不滿，姜紹輝就已經自覺地低頭配合。把圍裙的系帶套到脖子上，蘇鏡又走到姜紹輝背後，幫他把後面的帶子也系上。

帶子有些細短，蘇鏡系得很專注，和姜紹輝靠得也近，因為是室內，開着空調并不太冷，也就穿得不多。蘇鏡呼吸時帶出的熱氣打在背上，透着層薄薄的襯衣，姜紹輝能很清晰地感知到蘇鏡呼吸的溫度。

有些熱。

如果蘇鏡再靠近些，耳朵貼到姜紹輝的背上或者胸口，就能很清楚地聽到姜紹輝如鼓的心跳聲。只可惜他沒有，所以系完圍裙後，蘇鏡走得姜紹輝面前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傑作，就只看到姜紹輝一如既往的正經表情。

說實話，要不是臉好長得帥，這樣子看起來還真有些滑稽。畢竟圍裙不是蘇鏡特意買的，也不是來探病的人送的。正常人來看望病人，誰送這玩意啊，送瓶水都比送圍裙顯得更有水平和格調。

圍裙是蘇鏡之前突發奇想，想自己做酸奶但是又怕失敗，于是為了以防萬一，更多點保障，決定用市場上現成的老酸奶來代替菌種，這樣成功率會高一些。

老酸奶是李遇過來送飯的時候，順手在小超市裏買的。那超市正好搞活動，買酸奶送圍裙，他走的時候也懶得單獨把圍裙拿出來，就幹脆一起留下了。

送的圍裙質量不錯，就是款式實在是有些難以描述。和其他品牌送的，上面只簡單地印了公司LOGO的款式不同，這條圍裙畫風清奇，一點都沒別的圍裙那麽簡潔利落，花色格外花哨。

要不是正好病房裏沒圍裙，用得上，光看它這樣子，蘇鏡說不定也不會留下。平常系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感覺還沒這麽明顯，這會放到姜紹輝身上，怎麽看怎麽好笑。

得虧有顏值撐着，不然真是沒眼看！

尤其是姜紹輝還一臉的嚴肅正經，對比起身上的花圍裙，反差更大，蘇鏡笑了好一會兒，這才抖着手把圍裙解下來，給自己穿上：“還是我來洗吧，你去外面把水果打包打包，那些我們走的時候帶着麻煩，幹脆包好了送給工作人員。免得死沉死沉的，我們費力氣帶回去了還吃不完，到時候再壞掉。”

姜紹輝聞言，聽話地放下碗筷出去。原本他還有些不明白蘇鏡在笑什麽，但看到圍裙系在蘇鏡身上的效果以後，他就明白了過來。難怪這條圍裙平常不見蘇鏡系出來，每次出廚房前都不忘解下，從來沒讓他看到過正面。

雖然一個在廚房裏洗碗，一個在外面打包水果，兩人完全不在同一間屋子裏，但氣氛卻格外地和諧溫馨。這相處模式，就跟兩口子似的。

胡思亂想什麽，蘇鏡搖搖頭，繼續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