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那些家夥在短時間裏經歷了一場完整的異變,空氣中開始彌漫着腐朽的氣味。孫彬驚心地看着那落在地上的鐵杆被那些污濁的血液漸漸腐蝕、融化。
蕭九緊緊地拽住他往後退,眼看着那些異變種仿佛是接受新生一樣,扭動着四肢從地上緩慢地爬了起來,眼白成了黑色,赤紅的眼珠直直盯着前頭的二人,不斷地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人類青年扭頭看了看幾乎被吓呆的血族男人,他猛地一發狠,拽住孫彬的領子将他拉扯起來,迅速地往孫彬的唇上重重地吻下去。
孫彬連掙動都來不及就被蕭九給往後一推,他拿出從原先那個大家夥身上摸到的彈匣,邊換邊平靜地說:“跑。”
男人怔怔地站在原處,那些足有他們兩倍大的異變種已經開始逐步地、緩慢地向他們逼近。
“快跑。”蕭九擺出一個準備射擊的動作。
“小九……”孫彬不确定地無聲地輕喚。
“我他媽的叫你快跑啊!!”蕭九厲吼出聲,與此同時,那些異變種整齊劃一地往前撲了過來。
跑。
跑啊……!
孫彬驚恐地往後挪了挪,終於在那源源不絕的槍聲和異形的嘶吼聲之中,瘋狂地拔腿往另一個方向逃去。
整條街的供電已經被摧毀,月光已經被黑雲所籠罩,暗無天日。
黑發血族沒命地往前狂奔,他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要從胸口跳出來,恐懼驅使着他遠離危險,身後仿佛還有什麽正在追趕着他,他驚恐地掩住雙耳。
在暗巷之中,他腳下一絆,整個人往前摔去。
他趴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吃痛地慢慢坐起。
黑發血族艱難地爬起來往後靠着牆,他的手腳到現在還止不住顫抖,一種熟悉的灼熱感開始在體內蘇醒、叫嚣着。他慢慢地抱住自己,緊咬住下唇,在稍微清醒之後,一種前所未有的罪惡迅速地在他心裏蔓延。
那些、那些是怪物……!他留下來什麽也不能做,除了跟着被撕碎之外,什麽也辦不到……
但是、但是,他居然把蕭九一個人留在那個地方。
孫彬顫顫地吸氣,他覺得自己簡直要失禁了,胸口連呼吸的時候都是痛的。他難受地擡起雙手用力掩面,發出宛如哭嚎的鳴咽。
體內的灼熱越來越甚,孫彬用手肘發抖地擦了擦臉,在黑暗之中,他看見了自己的十指指甲開始長出,掌心的血管像是刺青一樣盤繞。他本能地去伸手挖掘着口袋,在他的指尖碰觸到一股冰涼感時,他再次顫了一下,接着将那個東西從口袋裏拿了出來。
那是他的胸針。
他手心的黑色血漬使得胸針弄髒了,孫彬忙拉着身上的衣服,慌忙地擦拭着它。
不知何時,掩住月光的雲層逐漸散開,那暖和的光亮從前方開始伸延而來,給我永遠的歐若拉。
孫彬瞧着上頭的獨角獸雕刻,他癡癡地看着。
願你能總是保持着無畏和堅強。
男人的掌心慢慢收緊,他将手擡了起來,放在唇邊,喘息着,虔誠地吻了吻。
黑發血族扶着牆,蹒跚地往回去的路前進幾步,當月色再次隐沒的時候,他的眼珠已經是猙獰的赤紅,猶如人類的鮮血。
人類青年隐在轉角,他看起來異常狼狽,身上的衣服都染成了詭異的深色,他将那碎步似的上衣用牙撕下一小條,用力地系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好止住血。
那些特化兵種就算被摘下腦袋,也同樣還能動作,它們已經不能算是生物,應該是讓人遠程操控的生化機械,除非有炸彈能将他們炸成碎肉。蕭九拿出最後一個彈匣,動作俐落地裝上。
剛才他已經解決了兩只,人類青年苦中作樂似的笑了笑,他默念了一句悼詞,猛地沖了出去。
那一條路幾乎形成了火海,前頭的四只異形種在聞到鮮血的氣味時,不約而同地往人類青年的方向看了過去。
在它們跳躍地沖過來的時候,青年再次舉起武器。異變種的運動規矩很不正常,蕭九顯然對此相當熟悉,子彈盡管射中了它們的胸口,但那也只是拖延時間,它們只要再一段時間,就能死而複生、沒完沒了。
這種拖延時間的戰術只能再勉強維持一段時候,人類的體能極限蕭九自身再清楚不過。
砰砰砰砰──哢。
人類青年暗暗地咬牙,他看着那些匍匐在地攀爬的怪物,它們的血液像是有生命一樣的,将被子彈截去的斷肢重新接上,而且恢複的速度越來越快。
天殺的。
蕭九将手上的槍械一扔,掉頭跑進暗巷。
他漫無目的地向前奔跑,額上的血幾乎糊住了他的雙眼,那香甜的氣息正是将那些怪物引來的誘餌。
忽然,黑壓壓的前頭突然有什麽東西重重地落下。
他難得被唬到地往後一躍,在感覺對方向他靠近的時候,蕭九本能地拿起藏在衣服裏的小刀子,直接紮在那只往他伸過來的手掌上。
“嗷──!!”一聲突兀的慘叫響起。
蕭九再次讓那聲音給唬得怔住,只見前頭的大家夥将小刀子拔出,痛得不斷甩手,動作有些滑稽。
在他弄清之前,他感覺到一直有力的手臂環過了他的腰,直接将他扛到肩上。
蕭九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到這個扛着自己的家夥用那長着尖銳利爪的手,在他的背上安撫似地輕輕拂過。
“彬……彬彬?”青年不确定地開口,這裏實在太暗了。
蕭九感覺到那雙狹長的耳朵靈活地動了動, 他禁不住地輕笑一聲,發呆似的喃喃說:“你變得好高……”他在黑暗中眷戀地擡手揉了揉那頭濃密的黑發。
不遠處傳來了紊亂的步伐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地上迅速地爬過的聲音。
蕭九的臉色變了變,掙紮着要從孫彬肩上下來。但是孫彬卻将他抓得更牢,發出了一個嘶啞的音節,那是異變種慣常發出的聲音。
蕭九卻像是聽明白一樣,他仰頭看了看上方,喊道:“快跳上去!”
孫彬一手固定在蕭九的腰上,他提了提氣,直接躍到了一個二樓的陽臺上,四肢富含力量地固定在牆上,扛着蕭九迅速地爬到了高樓上。
後邊的異變種已經追了過來,跟着要躍到牆上。蕭九将藏在腰間的另幾把小刀,就着那模糊的月光對準它們的眼珠盡數抛出。
“我去擋住他們!”他厲聲喝道。但是他才一喊出來,抱着他的血族異形就跟強化過似的,壓住他的腦袋,跟一團飓風似的往前狂奔跳躍。
那速度之快,連蕭九都幾乎有些傻眼。就連距離甚遠的高樓之間,孫彬都能抱着他直接飛躍而過,蕭九艱難地擡頭眯眼看着後方,那些追兵已經被甩到另一個大樓上,它們顯然不具備這種優越的跳躍能力,只能在傻跟着血液的香氣跳出來的時候,直接從十幾樓上摔下去跌成肉碎。
人類青年在風中側了側頭,他從那忽明忽暗的月色之中,瞧清了這個緊抱着自己的血族男人。
男人的面部因為那爆起的青色血管而顯得猙獰,尖銳突出獠牙致使他沒辦法把嘴給合攏上,雙眼呈着暗紅渾濁的顏色,這些是變異種共有的特征,但是蕭九愣是從那恐怖的面目之中瞧出了血族男人先前的模樣,他恍惚地伸手摟了摟異形的腦袋,将臉輕輕地貼了上去。
異形血族的眼珠側了側,又将視線轉向前方,兩只爪子小心地搭在蕭九的背上。
那巨大的暗影漸漸地沒入夜色之中。
繼陸軍軍方總署的泰姆斯大廈發生恐怖攻擊已經過了六十多個月夜,現在最高層的總帥室已經恢複成爆炸前的模樣,讓人瞧不出任何痕跡。
站在窗前俯瞰全市景色的男性血族在聽見步伐聲的時候回過頭,他穿着一身合身緊致的黑色軍裝,那純金的雙眼曾經被譽為“月亮之神的淚滴”,哥特系的華麗五官凸顯出他作為頂尖血族的優良基因,他肩上的三顆暗星顯示着他的地位何其不凡。
“閣下。”那快步走進的亞裔尉官疾步而來,男人直接免去他的禮,示意他馬上報告。
“屬下已經截下了布蘭斯.格溫的飛船,第二三隊回報,他們已經成功将逆反一族全數剿滅。”尉官停了一下,想了想剛才的布局,還是忍不住道:“閣下确實料事如神。”
蕭靜回到位置上,低低說:“這可不是我能想得出來的。”那語氣仿佛帶了點自嘲的意味。
“這怎麽……”尉官下意識地接道。
呼叫器不識時地響了起來。
蕭靜打了一個手勢,前方的全息圖就跳了出來。
“閣下。”畫面裏的人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在三十二分锺二十秒之前,市區外圍第六十二號至七十九發現到隸屬於格溫手下的特種精英部隊。”
蕭靜當下望向了旁邊的尉官,尉官的臉色白了白,似乎沒想到會有漏網之魚。
“封鎖十公尺以內所有區域,遣第四搜查隊清理現場,讓保安隊處理傷員,只有這樣。”他強調:“警告媒體,讓他們明白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是。”全息圖突然跳轉,另一個血族出現在熒幕前,而且看起來相當緊張。
“閣、閣下!”他正欲開口,蕭靜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轉頭瞥了一旁的尉官一眼,那個上尉收起了不安的表情,彎腰致敬之後,退步出去。
等到門合上時,熒幕裏的血族便等不及地道:“在四十分锺前我們收到了強烈的電波幹擾,與那位大人暫時失去了聯系!”
蕭靜在沙發上變換一個坐姿,他仿佛對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他看起來無所謂地應:“所以呢?”
“閣下,在幹擾之前,那位就在波克市外圍……”
蕭靜的動作微頓。
“信號是在第六十二號街區左右斷開,我們有理由懷疑,格溫派出的部隊目的是為了暗殺那位大人──”
蕭靜靜了片刻,冷靜地站起來, “讓第四搜查隊待命,我親自過去。”
波克市國家博物館的大門前,一個血族導師帶着十幾個未成年的血族少年走下游覽車,邊走邊介紹說:“這裏就是存放了新世紀成立之前所保存下來的各種文物,你們應該已經知道,在千年之前,并不存在‘血族’這種說法,其實一直到新世紀成立的兩世紀之前才出現──”
血族導師在發現到後方的靜默時,猛地回過頭。
十幾個少年正不約而同地擡頭看着上空。
在血族導師也跟着擡起脖子的時候,突然感覺一陣冷風刮過。他眯了眯眼,博物館的圓頂上方什麽也沒有。
“孩子們,你們看到了什麽麽?”導師疑惑地皺眉。
少年們慢慢地轉回視線,面面相觑之後,又頗有默契地慢慢搖頭。
在月下跳躍的巨影漸漸地降下速度,也許是因為他已經累了,或者說是因為他們已經徹底遠離了危險,最後血族異形支撐到他們暫時藏身的地方。
砰!
窗戶被人從外頭給用力砸開,一個較一般血族大上一倍的家夥扛着一個黑發青年從外牆躍進。
一跳進房裏,他就匆忙地将人類給扔下,在黑暗中跑到了房裏的桌案前。
他的手勁很大,只是拉開抽屜的動作,就能将整個桌子給掀翻。
那個龐然大物正在匆忙着尋找什麽,在他瞥見那從抽屜裏滾出來的藥瓶時,動作慌張地直接将它拿在手裏,他笨拙地使用自己的利爪将瓶蓋給扭開來,接着就将裏頭所有的紅色藥物往嘴裏猛灌。
被扔在地上的人類青年已經爬了起來,他推了推遮擋視線的窗簾坐了起來,就着外頭洩入的月光看着那正往牆角裏縮的蒼白異形。
那個大家夥正背對着他,身上的衣服被撐破了,那類似獸類般的喘息聲在靜谧的室內回響。
蕭九搖晃了一下,悄聲無息地站了起來,拉長脖子看着那個方向。
孫彬的模樣确實發生了很大的改變,這樣的血族男人看起來像是一只落寞的大狗熊,和剛才威風地拽着人類從那些特種部隊裏逃開的模樣大相徑庭。他蹲在牆角緊縮着,藥物似乎已經失去了它們的效用,他看起來并沒有恢複的跡象。
人類青年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像是害怕把孫彬給吓着一樣地,在靠近的時候,輕輕地碰了碰他。
孫彬卻做出要攻擊的低吼聲,在黑暗中看清蕭九的模樣時,他又趕緊收住獠牙,別別扭扭地縮回他的角落,紅色的眼珠低低地垂了下去,胸口跳動得很厲害,聲音大的連蕭九都能聽見似的。
很顯然,孫彬并沒有像其他的異變種,完全失去自主的意識,不過這也僅是時間的問題。
從孫彬的眼神來看,眼前的世界就跟一片紅似的,體內似乎還有力量要往外湧,讓他時刻都處在煎熬之中。他顫顫地看了看一旁的人類,緊盯着蕭九額頭上已經結痂的傷口,凝固的血液痕跡讓他喉頭越來越幹燥……
蕭九瞧見異形血族猛地爬了起來,越過他似乎要往窗口跳出去。
人類青年眼明手快地跳起來,直接挂在了孫彬的脖子上,表情比剛才生死一線時還要來的慌:“彬彬!你別怕!我有辦法!我有辦法的!!”
孫彬在甩了幾下之後,在聽到蕭九的話時,果真慢慢地停止了動作。
蕭九揉着那醜陋的腦袋用力地左右各親了一下,然後就從孫彬身上跳下來,三兩下跑到窗子前方,把地上破碎的玻璃碎片被拿起來。
黑發人類站在窗口前方,他微喘着看着前頭已經不具有正常模樣的異形,擡起自己的手臂,毫不心疼地直接用銳利的碎片,從手腕的位置劃開一條血痕,延至上臂。
血液的腥香氣息迅速地在室內蔓延開來。
眼前的那雙紅色眼珠明顯睜了睜。
這無疑是相當冒險的行徑,異變種與一般血族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們靈魂對於鮮血的渴望已經獲得覺醒。血液制劑只是過往時期人類為了安撫血族制造出來的代替品,這些贗品永遠無法與真正的血液相比肩,但是已經足以欺騙大部分血族的舌頭。
所以,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類只要和一個異變種共處一室,就要随時做好被吸幹血的準備。
孫彬緩緩地往前湊近,他的兩眼緊盯着那從蕭九的手臂上滲出的血液。
蕭九毫無畏懼地站在原處,在眼前的龐然大物湊近自己的時候,他甚至主動地将手獻了出去,另一只手愛憐地撫摸着異形血族頭上的黑發。
濕黏的舌頭從他的傷口上慢慢舔過,刺麻的感覺傳了過來,人類青年抱住了血族的腦袋,愛不釋手地撫摸着,偏着腦袋深深地吸口氣。
“彬彬,我的血就是你的解藥,唯一的解藥……以後,你只能接受我的血液,你知道麽?你已經是我的了,我一個人的了……”
當獠牙刺入手臂的肉時,蕭九吃痛地微微擰眉,但是卻又很快地舒展開來。他發出滿足和欣慰的喟嘆,甚至獎勵地親了親孫彬的頭發,着迷似的喃喃道:“我的歐若拉,除了我之外,誰也不會看到你現在迷人的樣子。”
他慢慢地将臉貼在身旁這貪婪地吸吮着自己的血液的異形血族上,瞧着空蕩蕩的天花板,在對方的耳尖詛咒似地低低說道:“你逃不掉了,再也逃不掉了。你要是敢逃走,我就把你鎖起來、關起來……你敢背叛我的話,我就殺了你、吃了你,讓你完完全全變成我的一部分。”蕭九的語氣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他的神色從未如此認真。
血液迅速從身體抽離讓人感覺到危險,蕭九臉上的紅暈褪去,逐漸轉為蒼白,甚至是缺氧的青色。他用一只手抱緊了孫彬,呼吸困難地頻頻吸氣,突然又開心地笑起來,輕輕哄道:“彬彬,只要你愛我一個人,我就一輩子對你好、只對你好。”
等到孫彬突然甩開他的時候,人類青年已經站不住腳。
蕭九往後退了幾步靠到牆上,他當機立斷地撕開自己的衣服止住手臂的血。
孫彬瘋狂地在地上滾了數圈,抱住身子開始狂嘯。
旅館的門口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也許是櫃臺的人聽見了許多不尋常的動靜。
蕭九踉跄地往前緊抱住了地上劇烈掙紮的血族異形,他的身體正在冒着煙,體溫也相當高,那些吸入的血液在他的血管流動着,灼燒他的五髒六腑。
門外,櫃臺的員工已經找來了人用備用的電磁卡開鎖,但是就在他們開鎖之前,門口就本人給突然打開。
一個黑發青年站在門前,手裏打橫抱着一個昏迷的血族男人。青年那毫無經過修飾的漂亮五官讓門前的兩個血族都愣在當處,他直接往其中一個人身上扔出一張卡。櫃臺的員工低頭一看,疑惑地皺眉──付費卡的種類很多,而這種黑色金屬的付費卡等級全波克市除了血族長老的氏族之外,也只有少數的頂尖貴族在使用,裏頭的數額據說至少可以買下一艘飛船,不過一般的平民也許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玩意兒。
蕭九恍惚地想起來這檔事,低頭從昏迷的血族男人身上摸索了一下,他應該慶幸孫彬藏在身上的現金袋并沒有遺失。他原本想直接将它給交出去,但是一想到血族男人咆哮的模樣,他趕緊打住,從裏頭抽出了一部分現金,有些疲累地說:“給我們重新準備一個房間,要這裏最好的,确定給我們一張能睡人的床,剩下的就當作是維修費。”
兩名員工的視線越過這對詭異的住客,他們瞧見了屋裏的一片狼藉,又靜靜地打量一下眼前二人的模樣。
一個渾身是傷,另一個身上的衣服被扯得跟破布似的,這……會不會玩得太激烈了點?
孫彬又做了一個惡夢。
他夢見自己被鎖在一個臺子上,刺眼的燈光打下來,幾個穿着白大褂的人類研究院走了進來,他們正在低語着,然後各自走到他的旁邊,戴起口罩。
他們拿出了剪子和手術用小刀,在孫彬的眼前測試性地劃拉兩下。
在被當成素材肢解之前,黑發血族吓得坐了起來。
男人愣愣地環視整個房間,這房間看起來寬大幹淨得多。他在稍微清醒的時候忙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他怔怔地發現的兩手已經恢複原狀。孫彬難以置信地碰了碰自己的身體,他發現自己身上毫無異樣。
孫彬并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三天。
他火速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鏡前。
鏡中的黑發男人只穿着一條長褲,頭發跟雞窩似的,還有些惺忪的眼睛是純淨的金色,下颌餘留些許胡渣──看起來很正常,孫彬如此想着。
在他傻乎乎地站在鏡前的時候,門口突然打開來。
提着兩大袋子東西的青年在踢開門的同時瞧見了男人,他們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錯,青年做賊心虛似地垂了垂眼,默默地走進來、再默默地關上門,從孫彬旁邊走了過去,把買好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歪了歪腦袋,看着孫彬揚起嘴角:“你……醒了?”
蕭九讨好對方的意圖很明顯,他拉着還處在恍惚中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主動去給他燒水泡了一杯咖啡。
孫彬傻愣地看着眼前的人類忙裏忙外,又是給他放熱水,又是将換洗的衣服疊好放在浴室裏。
在蕭九将加了血劑的咖啡端到面前的時候,孫彬猛地抓住了人類的手腕。
他怔怔地看着那纏着繃帶的手臂,怔怔地啞聲地問:“這是、是我做的……?”
蕭九靜靜地站着看他,也沒點頭或是搖頭。那模樣也不知道是委屈還是啥的,總之,孫彬硬是被他看得覺出一股愧疚來。
黑發男人腦子混亂地想了想之後,握緊青年的手,有些無助地哽咽說:“對不起……我不記得了,我不是真的要傷害你……小九,我不能控制我自己變成一個怪物,我只是想要回去救你,我很抱歉、我……”
在孫彬掉淚的時候,換成蕭九被吓到了。他這下終於知道自己裝得過火了,忙在男人面前蹲下來,手忙腳亂地用自己的手去擦着男人眼角的濕潤。
“彬、彬彬,我沒事,我、我好着呢,我騙你的,你別哭啊,別哭行不行啊──”蕭九難得露出手足無措的模樣,他內疚地摸着男人的腿,小心地湊了湊,環着孫彬的肩頭,側頭用舌頭舔了舔孫彬的眼角。
孫彬被他弄得身子一僵,卻也沒将這個人類給一把推開,不知是呆的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盡管孫彬已經止住了淚,不過蕭九顯然是吃豆腐吃上瘾了,抱着孫彬的脖子,從他的眼睛開始一點一點地慢慢親下去,在吻住男人的唇之前,他們凝視着對方。
孫彬在看着青年往自己湊近的臉龐時,他忍不住做了一個吞咽,闊別了幾十年的萌動驅使着他的心跳,他覺得有一種陌生的灼熱在他的臉上燃燒着。
蕭九親上來的時候,孫彬跟赴死似的閉上了眼。青年的唇在他的嘴上舔了舔,耐心地在那堅固的防守上找出一絲空隙,等待着這個老小子徹底軟化下來的時候,才将舌頭給探了進去。
蕭九吻得很仔細,跟之前的霸道粗魯絲毫不同。孫彬整個人被壓制在椅子上,蕭九不斷地跻身過來,捧住他的臉加深這個吻。孫彬帶着三分心慌、七分心動──也許還有點刺激的感覺,第一次伸手回摟住青年的背,卯起勁兒來去回應青年的吻。
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喘喘的,蕭九又伸舌去勾了勾男人嘴角的銀絲,然後輕輕地與男人的鼻尖相抵,溫熱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撫摸着孫彬的胸膛。
孫彬抿了抿唇,他突然抓住蕭九擱在他胸膛上的手,垂着眼,有些豁出去地問:“小九,我不管你之前怎麽樣。你老實告訴我,你對我……現在……是不是裝的?”
人類的黑色眼瞳波光微斂,他對着孫彬,慢慢地點了一下腦袋。
孫彬覺得自己的心髒突然一顫,但是下一秒,那嘶啞的聲音卻傳到了他的耳邊:“裝君子太他媽的坑人了,我發現還是當禽獸好啊……”接着就捧着孫彬的腦袋一通亂親。
孫彬哭笑不得地躲了躲,互相推搡着從椅子上跌下來。蕭九就跟餓鬼似的撲上來,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似的,對着孫彬又親又咬,異常兇猛。但是過了一陣之後,他的動作明顯放輕許多,這種事情另一方是很容易感覺得到的,尤其是在蕭九從他的喉結開始,慢慢地吻下去的時候……
孫彬看着天花板,他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什麽很不得了的決定。
他總覺得有一些事情的變化讓他措手不及,但是他并沒有想去推開正在他身上肆虐的人類──他能感覺到嘴裏還殘留着那股香甜的味道,那是他品嘗過最美味的佳釀。這是一種會上瘾的毒,不得不說,在想到這一層面的時候,他對蕭九的态度明顯比過去柔軟了好幾分。
孫彬不太确定這樣的情感是什麽,他們已經共過許多患難,昨晚更是處在生死瀕危之間,而蕭九永遠都擋在他的前方……
他不是毫無感覺的石頭,恰恰相反的是,他比任何血族都還要重視感情。
射在蕭九嘴裏的時候,孫彬突然爬起來,抓住青年的發絲,惡狠狠地吻了上去。對於男人的熱情,蕭九似乎相當受用,他緊緊地抱住孫彬,力道大得要把血族男人的骨頭給捏碎一樣。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孫彬凝視着人類的眼,自言自語般地說。
蕭九翻身将他壓在身下,燥熱地脫去上衣與他赤裸相貼,啄了啄男人的唇,撒嬌似的蹭了蹭孫彬的脖子,嘆息地悶悶說:“是麽?那為什麽我覺得只有在對着你的時候,我才是清醒的……”
兩具身體相互摩挲着,孫彬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激動過──那種感覺有些像是剛剛接觸性愛的小夥子,急着要跟對方融為一體。孫彬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蕭九身體的溫度,他第一次覺得眼前的這副軀體很熱、很燙,接觸到自己的時候,連自身都要融化了一樣。
當他們徹底裸呈相對的時候,孫彬忍不住瞄了瞄人類兩腿之間的傲人兇器,他突然有些怕、又有些詭異地興奮……蕭九的裸體很性感,只是單看着就讓人覺得血脈泵張,而且那張臉确實過份漂亮了些,孫彬從沒見過這麽秀氣的人類,簡直有些邪門兒……
蕭九正在舔着他的腳趾頭,孫彬跟觸電似的抖了抖,已經發洩過一次的小兄弟漸漸地擡了起來。孫彬半卧在床上,他的兩只手肘撐在床上,看着蕭九時不時飄來的色情視線,心裏亂糟糟地想着──應、應該是他當零號吧……他有點不能想象對方的巨根埋進自己體內的感覺。但是……
男人猛地想起自己在成人禮時,第一次在下的時候,那種撕裂的痛楚确實不怎麽好受,而且萬一不小心還會拉肚子。蕭九這樣的人物,估計還沒體驗過這種感覺,而且今天是他們倆嚴格意義的第一次,他私心希望這不會是個糟糕的回憶。
孫彬吸了吸氣,在蕭九從腳趾舔到自己的小腿時,他擡了擡身子,主動地将手指探到自己的後方去。為自己做擴張還是很考驗技術的,孫彬專心致志地用手指撐開自己的肉穴,然而在他發現到蕭九用欣賞好戲的目光緊盯着他的時候,血族男人差點一腳往着這禽獸的臉踹過去。
蕭九利落地閃開來,往前不偏不倚地撲到孫彬身上,親得孫彬一臉口水,低低地在他耳邊說:“彬彬,你這樣真性感……”
孫彬終於明白蕭九這嗓子的好處了,這聲音平時聽着怪刺耳的,這時候還真他媽的撩人。他感覺到蕭九用力地揉着他的臀,長着繭子的手指靈活地鑽到他微微張開的後穴。孫彬發出一聲喘息,被迫用別扭的姿勢撐開兩腿,蕭九趁機擠入他的兩腿之間,手指在後方長驅直入,偉岸的性器和孫彬的事物相貼着,互相磨蹭。
自己弄和別人來弄的差別還是很大的,孫彬明顯感覺到身後有什麽東西鑽了進來,一開始還頗不舒服,手指在他的嫩肉上刮動的感覺有些刺痛,卻也很刺激。這種體驗很陌生,孫彬在腦內追索着自己數次在下的經驗,似乎沒有一次比現在還要讓他無措……
蕭九胡亂地撫摸他的胸膛,含着他的乳頭用力吸吮,在他兩腿間不斷摩擦的性器顫動着,仿佛忍得很辛苦。僅用口水和精液潤滑的後穴已經可以承受三根手指的進入,情色地模仿着交媾的動作進進出出,指尖不斷地刮着柔軟的內壁,孫彬緊緊拽住被褥,隐隐地有種被人徹底擺布的感覺。
“彬彬,讓我進去……好不好?”蕭九湊到男人耳邊誘惑地輕問,他甚至帶了幾分小心地說:“我不會太過火的,嗯?”
孫彬倏地睜開眼,瞪着一臉賊笑的青年,咬咬牙說:“你再扯蛋我就──嗯!”
碩大的陽具闖入的時候,孫彬窒息似的倒抽一口氣。
我操@#¥×&……黑發血族在心裏默默問候了某人類的祖宗十八代。
蕭九在頂入前端的時候就有些收不住,事實上他能忍着幫男人擴張已經算是很難得的事情。他深深地吻住孫彬張開的唇,高高擡着男人的腰身,将陽具慢慢地推進──等到徹底進去的時候,他得償所願地重重一喘,激動得像是要馬上射出來似的。
被用力地頂入的時候,孫彬只覺得脹得快吐了一樣。他難耐地緊攀住身上的人類,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什麽火熱的東西捅穿似的,前所未有的刺激讓他恍如沈浮在夢中。
蕭九安撫似地在他的臉上吻了吻,摟着男人的腰,開始動了起來。
孫彬溺水似的抓着蕭九的手臂,他弄不清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一會兒空虛一會兒填滿,只覺得體內的肉棒越捅越深,越來越用力,尤其在蕭九撞擊到前列腺的時候,孫彬突然爆出一聲“操”,前端顫得射在青年的腹部上。
“夠、夠了……慢、慢點……”當腰身以一種他未曾嘗試過的姿勢弓起的時候,孫彬揮着手去推了推男人。
蕭九卻伺機抓着男人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低着眼邊抽插邊看着孫彬說:“彬彬,我的心跳很快……你感覺到了麽?感覺到了麽──”
孫彬已經被操弄得說不上話,他只要一睜眼就瞧見青年那健壯的身體在眼前搖晃,蕭九的身上都是汗,激動的時候,全身就跟充血一樣,白皙的皮膚都泛起紅暈。孫彬自認自己的身材已經算是很賞心悅目,但是他必須很下流地說,對着蕭九這樣的尤物,只要是個男人都會勃起。
在變化了幾個性愛姿勢之後,孫彬已經被幹的暈頭轉向,他跪趴在床上撅着下身,承受着後方一次又一次的撞擊。蕭九已經在他身體裏射了兩次,後穴的精液已經盈滿出來,随着蕭九的進出被帶出來,從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