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父子相聲

富察皓祯的聲音刺耳得要命,他嘶吼着,希望有人能給出他一個答案——眼前的白狐雪白的皮毛上沾染了紅色,那顯然并非是血色,卻紅得刺目,紅得讓富察皓祯渾身別扭!他作為碩親王的長子,嫡長子,他擁有一切,他就是天之驕子,他永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現如今,他想要的那個白狐卻在他眼前生生被人搶走了!這可真是他人生中的恥辱!

然而,富察皓祯的恥辱沒有持續很久,只不過片刻功夫,子微就帶着一臉詭異神情的福康安走了過來。

福康安剛剛也聽到了富察皓祯的那些嘶吼,比起他曾經聽過的那些即将奔赴沙場的豪情壯志,這嘶吼過火得要命,但是卻詭異的又充滿了震撼力。

确實震撼。

倘若此刻他們在雪山,這必定會被那富察皓祯的嗓子震出來雪崩不可。

夏子微瞧着那漲紅了一張臉的富察皓祯,心裏到底還是覺得高興的,雖然跟小孩子計較顯得他不夠大度了,可他現在不也才只有十二歲不是?十二歲的人,是可以因為一個不喜歡的同齡男孩兒出醜而表示竊喜的,而夏子微确實也只有十二歲,他理所當然地勾了勾嘴角,讓狄秋去那邊吧被他用蠍心毒倒的白狐抱過來。

“那是我的!”富察皓祯大喊起來。

“世子可說錯了?”福康安雖然并沒打算與夏子微深交,卻對這富察皓祯抽風的腦子有些不滿,“那可是世子的箭?”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支箭,并沒有射中白狐。他這邊一說,馬上就有侍衛過去吧箭撿了過來,只見箭上确實刻着一個“碩”,顯然就是碩王府的東西,而白狐身上可沒插着這種箭支。

“是我的箭,但是……是我先看見那只白狐的!”富察皓祯大聲說,“我還打算把它帶回去給額娘呢!額娘天冷時,正好用上這狐皮做個手爐套子!”

“皓祯世子,你怎麽能這麽惡毒,這麽不仁慈不美好!”子微忽然想起來了不仁慈不美好的惡毒詞彙,瞬間就仿佛被什麽附體了一般,擡起手來顫抖地撫摸上白狐的皮毛,“你瞧,它多漂亮啊,這雙眼睛透着靈氣,還是一只母獸!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怎麽能在它面前說要把他扒皮了呢!”說着,還伸手擡起狐貍頭,讓那雙漂亮的狐貍眼盯着富察皓祯。“這些動物都很可愛,本王一個也沒殺,皓祯世子,這些都是生靈,本王打算再次放生,以求皇阿瑪安康。”

因着富察皓祯的聲音太大了,這邊早就鬧得一片混亂,而夏子微也是算準了時間,在瞄到乾隆的那頂高帽子的時候就把這臺詞說了出來,還一臉的虔誠良善,只差在自己額頭上貼上“聖父降臨”的标簽了。

然而這聖父的戲碼顯然又是乾隆的最愛,何況還有什麽祈盼乾隆安康之類的話,說得那麽真誠,簡直有種掏心挖肺的意思在裏面了,而且,夏子微又常去老佛爺那邊,自然在乾隆眼裏他又是虔誠的人了,因此上,這皇帝人還沒現身,聲音就先到了:“好!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兒子!”

“皇阿瑪!”子微連忙受驚一般見禮,其餘人也跟着跪下,只是那富察皓祯,顯然還被自己被說不仁慈不善良了的事實震撼着,根本就沒來得及反應。

多隆生怕這富察皓祯連累他,只能跪下的時候拽了拽他的衣襟,可那富察皓祯就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直勾勾站着,雙眼盯在狐貍身上,也不知是怎麽着了。過了半晌,那富察皓祯才暈乎乎地跪下,給皇帝磕頭,但這時候旁人也都起來了,只他一個人跪在那裏,顯得突兀萬分。

“怎麽回事?”乾隆顯然不能在孩子們面前把自己的憤怒表現出來,他本就該是慈祥而又高貴的皇帝,“這碩親王世子是怎麽了?宣太醫?”

不管皇帝是用什麽語氣說的話,既然他說了宣太醫,那太醫也自然要到,而這個時候,碩王爺岳禮也匆匆趕來,現場越發的混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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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禮還算是個明白的,馬上跪下請罪。即便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請罪總是沒錯的。

“碩親王請起。”乾隆到底還是維持他的大度表象,并沒有怪罪,又讓富察皓祯也起來。

此時,太醫到了。

這第一日的狩獵便以富察皓祯被送回營地瞧病為中止,而夏子微獵到的東西,俱都是活物,不過都是小東西,個個可愛無比,因此上也沒搶走別的皇子的風頭,只是緩過勁兒來的乾隆覺得他有些過于心慈手軟了些。

若是心慈手軟什麽的,一個親王,還是鐵帽子王,這玩意兒誠然是個好東西。乾隆心裏自有他的考量。若是這夏子微不像樣的話,他也就是能活上十幾年,風光風光,然後一個兒子都沒有地躺在陵墓之中便算了,而若是他得了皇帝的心意,不只能活十幾年,還能有兒子繼承王位,還能有多年的風光跟榮華富貴。

不管乾隆有多喜歡這個兒子,他也清楚地知道,兒子這東西,卻都是留給将來會繼位的永琪的。

但現如今,乾隆到底見到這夏子微是真心對他這個父親好的,這又讓乾隆一時間的腦子抽風了起來,心裏原本的那些陰暗想法俱都扔到爪哇國去了,也想着将來他的這些兒子們能都跟夏子微似的,忠君愛國的,又仁慈又善良,輔佐着他選出來的繼位者,那才叫其樂融融不是?

所以說慶幸夏子微完全不知道乾隆腦子裏的想法,倘若他知道,定然是不能忍着的,指不定當晚就會給乾隆下毒,直接把這在位最長的皇帝毒死了事。

其實也怪不得乾隆會這樣想,畢竟鐵帽子王這東西,還是需要慎重慎重再慎重,總不能随便拎出個不在自己面前養大的兒子說襲爵就襲爵了,只是那時候他腦子發昏就這樣做了,現如今他倒是清醒了,可也來不及了不是?當然,這清醒,也少不了他的令妃在一旁的溫言軟語。

實則令妃也不過就是在皇帝耳邊提起那五阿哥若是繼位,一定會對十四像親弟弟一般好,到時候她跟他的兒子就能一世無憂什麽的,便又想起了孫子之類的話。乾隆腦子裏于是自己就蹦出了“鐵帽子王”四個大字來,揮之不去。

營地裏,碩親王把皓祯算是狠狠地訓了一頓,又讓他去給子微賠禮,又讓他在後來這幾日的狩獵之中不要太張狂,這些事情,說是小事便是小事,若說是大事,那就能成天大的事,因此上,還是讓衆人忘記了的好些。

“可是阿瑪,那睿親王明明是在害我!”皓祯還是梗着脖子,不肯認錯的樣子,“而且,不就是一只白狐,他憑什麽說我不仁慈不善良,還說我惡毒!”咬了咬牙,他又道,“那白狐瞧着是有靈性的,我若是捉了,也要把它放生的,只是……”只是他又是在那個睿親王的“關照”下才見了白狐那雙靈光閃閃的狐貍眼罷了。

“他害你?”碩親王嘆了口氣,“皓祯啊,人家睿親王是皇親國戚,正經八百的宗親,皇室子弟,他害你作甚啊他?”

“他瞧兒子不順眼。”皓祯就算方才有點傻了些,可這時候卻是精明了起來,“他肯定瞧兒子不順眼了。”

“皓祯!”碩親王呵斥他,“那是睿親王,那是皇帝的義子,那是大清的鐵帽子王!你有什麽值得他瞧着你不順眼的,何況他還是那麽的善良、仁慈、高貴!”

“阿瑪,難道您在說兒子不善良不仁慈?您不覺得額娘是最高貴的女人嗎?她生的兒子,難道不是您高貴的世子,不是您的繼承人?可是您現在居然這樣說一個外人!”皓祯一雙眼睛裏充滿了淚水,“是的,不然您怎麽會讓額娘傷心……阿瑪,您知道嗎,兒子好崇拜您,好希望成為像您那樣的人!”

夏子微的帳篷也是在“王爺”這個區域範疇的……他真想跳起來沖進碩親王的帳篷裏告訴他別這樣大聲,會被聽到……但是他沒法這樣做,很多時候,他知道,明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也是要裝傻充愣,就當不知道。

倘若皇帝不想這個人死,那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倘若皇帝想要這個人死,那麽……即便是皇帝自己親口說沒事兒的事情,也是罪。

“噗!”坐在夏子微帳篷裏的福康安嘴裏的那一口茶算是半點兒沒浪費地全都噴在了夏子微手裏的書上,而這書,正好擋在了夏子微的面前。

“你感情兒能不能別這麽不淡定?”子微放下書,一臉的無奈,“你阿瑪讓你來我這兒的?”

“哪兒啊,我是瞧着你白天打獵的功夫有趣兒,找你玩兒的,誰知道……”福康安指了指那父子倆發出凄厲慘叫的方向,“到底是場好戲,可比天橋兒下面說那象聲的有趣兒得多了,趕明兒咱給善保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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