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安定
送走了秋水，夏晨和陸媛也沒有在茶水間多留，一個自去忙差事，一個回了自己新的住處。
陸媛分到的和兩個三等丫鬟同住的這間房，和茶水間一樣都位于三間上房後，占地也都不大，裏面擺着三張榆木床，卻唯獨有一張懸着天青色的紗帳。
“這帳子是夏天防蚊子用的，我們這裏前靠水後靠樹，一到夏天，蚊子就是一患。”秋夕說着，喚另一個三等丫鬟，“秋心，還站着作甚麽，過來搭把手。”
被叫的三等丫鬟秋心是專給三姨娘試菜的，生得白白嫩嫩，身材也比其他丫鬟豐腴，只是神情有些木讷，不大會看人眼色，倒是個老實人。
陸媛卻是看不下秋夕頤指氣使的樣子的，不由停下了想撤掉帳子的舉動，擺手道：“不勞煩秋心妹妹了，這帳子挂着也挺好的。”
秋夕抿嘴笑道：“妹妹既覺得好，那就挂着吧，反正夏天還要挂回去的。”目光落到床上的兩身新衣和一匣子上，“姨娘一向對我們底下人大方，想必這次給妹妹的賞賜不少。”
陸媛淡淡一笑，并在這種小事上多做計較，很是痛快的依了秋夕的心意，把木匣子打了開來，滿足了她的好奇心。
小小的紅漆剔雕匣子裏躺着一對蓮瓣銀簪，那是三等丫鬟的份例，剩下的就是三姨娘的賞賜了，一對銀鑲珊瑚耳墜，一對素銀耳墜，一對綠松石珠花，一對水晶手镯，最後還有幾只白玉戒指。
看到姨娘給陸媛的賞賜不是那麽豐厚，秋夕滿意的笑了，指着其中最搶眼的銀鑲珊瑚耳墜道：“那銀鑲珊瑚耳墜我也有一對，不過我嫌它太豔了些，一直沒有戴過。”
陸媛看了眼晃在她耳朵下的那對珍珠耳墜和手上的珍珠镯，心內冷笑，也不知誰才是那個眼皮淺沒甚見識的人，眼看到入冬了，還戴着珍珠首飾，不被性寒的珍珠傷到身體才怪。
秋夕哪裏知道陸媛在想什麽，依舊評點着三姨娘賞給陸媛的首飾，話裏話外一個意思，陸媛有的她都有，她有的陸媛卻沒有。
陸媛只是淡淡笑着，一副不與她做計較的樣子，倒讓秋夕覺得沒意思，停了下來。
房內終于清靜了。
三姨娘賞給陸媛的兩身衣裳，一身是蔥黃色绫面的對襟長衣配秋香色的棉裙，一身是柳綠色棉綢對襟小襖配蔥白色花緞裙。
陸媛當即脫了身上的青色粗衣，換上了柳綠配蔥白的那一身衣裙，又戴上蓮瓣銀簪和素銀耳墜，一個三等丫鬟就新鮮出爐了。
不同院裏的三等丫鬟有不同的地位。在太太院裏，三等丫鬟只剛挨上上房的邊，別說侍候太太，就連見太太，一天也是有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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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三姨娘的涵碧院不同，沒有一等大丫鬟，最大的也只是二等丫鬟，而且只有兩個，而包括芳兒在內的五個三等丫鬟在這裏不比太太院裏的二等丫鬟作用小，所以一個三等丫鬟就可以獨當一面。
陸媛一個人照看茶水間也不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了。
太太喜歡喝花茶，尤其是茉莉花茶，這點從綠菊經常泡茉莉花茶上可以得知。三姨娘與太太相反，她不喜歡喝那種泡的清茶，反而喜歡喝黑茶，尤其是煮的濃濃的普洱茶。
陸媛還從秋水那裏得知，三姨娘喝茶的時間也同太太不一樣，太太是早飯後一杯，午飯前和午睡醒後一杯。而三姨娘則喜歡在繡花的時候喝茶，為的是提神解乏，大多在下午命人過來要茶。
一旦掌握了三姨娘什麽時候來要茶的規律，陸媛也在涵碧院真正站住了腳。三姨娘如桂媽媽所說，對下人真的很寬松，只要做完手中的差事，就可以到別院閑逛。
陸媛初來，也因為不想讓三姨娘對自己起疑心，每當做完自己的差事後，就回房裏繡繡花，打打絡子。
秋夕卻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白日在房內輕易見不到她，經常只有陸媛和秋心兩人在房裏相對而坐。
“你們這裏倒安靜！”夏晨托着一盤葡萄走了進來，“快過來吃葡萄，這是二少爺院裏自己種的，吃着又甜又酸。”
陸媛忙丢了手邊的活計，和秋心一起坐在桌前，輕輕拈起一顆放到嘴裏，果然又甜又酸。
夏晨笑着道：“若是喜歡，我再給你們送些。二少爺送了一筐呢，姨娘又吃不了多少。”
陸媛笑笑：“這就夠了，多謝夏晨姐姐惦記着。”
夏晨抿唇一笑：“你這丫頭，什麽時候都是這麽客氣。”說完問道，“秋夕那丫頭又到哪瘋去了？”
陸媛含笑不語，秋心吃着葡萄含糊道：“秋夕姐姐去四小姐院裏了。”
夏晨也不在意，又坐了一會兒就出去了。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陸媛已經在涵碧院呆了有一個月了。
重陽過後，天氣越發寒冷了，陸媛白日裏守着炭爐，倒也不覺得什麽。這時候，常常往外面的丫鬟們因為天寒也都收了心，時不時的來茶水間裏躲躲懶，讨一杯熱茶喝。
于是，陸媛在給三姨娘煮完茶後，就熬上一壺姜茶，然後捧着熱熱的茶杯，聽着幾個三等丫鬟說着府裏剛發生的新鮮事。
“碧雲那蹄子，昨日過生辰，竟然能得四小姐賞一支金鑲青石壽字金簪，看來是要升為二等了。”秋夕知道的消息永遠比別人多。
陸媛輕輕笑道：“秋夕妹妹消息倒靈通。”
和秋水住在一起的秋煙嘻嘻笑道：“她是四小姐院裏出來的，自然關心那邊的事。”秋煙不同于秋水的淡然，一副嬌憨天真的模樣。
秋夕不忿，跑去撓她，“你個死蹄子，敢編排我！”
兩人鬧成一團，秋心只顧埋頭喝着姜茶。
陸媛就聽秋水輕輕說道：“金鑲青石壽字金簪有什麽，妹妹的那支鑲瑪瑙梅花形金簪才金貴着呢！”
聲音很輕，加上秋夕和秋煙的打鬧，只有坐在她旁邊的陸媛才能聽見，可是陸媛卻像是聽到了一聲驚雷，秋水，竟然是太太的人？
秋水漫不經心的點點頭：“你也別老窩在院裏，也該和別院的姐妹來往一下。”
這算是什麽，是太太的命令還是她出于好心給的提點？陸媛想不清楚，可秋水卻不願再說了，只是望着手中的姜茶，又恢複了之前的淡然。
幾個三等丫鬟走後，沒多久房門外就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掀簾進來的卻是夏露，她懶懶的掃了炭爐上的冒着熱氣的銅壺一眼，“四小姐來了，姨娘命你上杯熱茶，要滾燙的。”吩咐完這一句，她看也沒看陸媛就走了。
四小姐的喜好，通過這一個月，陸媛也有所了解，很快麻利的沏了一杯紅茶，然後找了個好看的扇形紅漆托盤，端着去了上房。
四小姐正膩在姨娘身邊撒嬌：“好姨娘，那薔薇露我吃着極好，您就再給我兩瓶吃吧！”
三姨娘繡着花頭也不擡：“先前不是讓夏晨給你送了兩瓶，怎麽不到兩個月就吃完了？”
四小姐跺了跺腳，“姨娘，您到底給不給？不是跟你說了嗎，前日身邊的一個小丫鬟不小心打碎了一瓶！”
三姨娘擡頭看了一眼端端正正立在一旁的陸媛，又對着女兒好脾氣的道：“我讓人給你沏了杯熱茶，先把茶喝了再說！”
四小姐看三姨娘的語氣已是松動了一半，當下笑眯眯的接過陸媛用茶盤托着的銀茶杯，随意喝了幾口就丢開，繼續去磨三姨娘。
陸媛默默行了一禮，安靜的退了下去。
不到一會兒，四小姐心滿意足的帶着兩瓶薔薇露走了。上房裏的三姨娘不由嘆道：“這性子也不知随了誰，想起一出是一出，再不肯消停一會兒的。”
房中只有夏露和夏晨兩個二等丫鬟，夏晨看着自己的腳尖不語，夏露出聲勸道：“姨娘也不用太過憂心，四小姐新鮮兩日也就丢開了。”
三姨娘少見的露出了無奈的神色：“希望如此吧！”
得了薔薇露的四小姐卻沒有馬上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帶着随侍的幾個丫鬟去了章府最西面的印心書屋。
院內鋪着壽字地磚，轉過當中的一座假山，就是兩棵差不多遮蓋了整個院子的古木，三級白玉階上方就是五間高大寬敞的書屋，上面的黑漆匾額上懸着“印心”兩個大字，兩邊懸挂着一副對聯，“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
這時，從書屋走出一個抱着書的少年，神情極是悠閑，只是在看到四小姐一行人後，不由頭痛的皺了皺眉。
“四小姐，您又來做什麽？”
四小姐深吸了口氣，努力把姿态放低：“聽說明日是小蘇管事的生辰，這是我剛得的兩瓶薔薇露，就當作是給你的生辰禮物了。”
蘇青箬搖搖頭：“無功不受祿，四小姐還是收回去吧，蘇某沒有用香露的習慣。”
四小姐忍不住，柳眉立時豎了起來：“蘇青箬，你別不識好歹，這香露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
“既然是您好不容易得來的，那就拿回去您自己慢慢享用吧！”蘇青箬态度誠懇地施了一禮，“恕青箬還要讀書，不能奉陪了。”
眼看着蘇青箬走進東邊的廂房，四小姐氣得牙癢，但也無法，只能摞下兩句狠話：“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法子讓你松口。”
狠話說完，她也只能帶着丫鬟無奈的離開。
終于清靜了！蘇青箬在房內松了口氣，翻開自己抱出來的一本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不過老天好像成天不讓他安靜的看書，不到一會兒，院內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同時伴着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蘇兄在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改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