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府
章俊成親的前一天,章佳帶着幾個大丫鬟回了章府。
這是陸媛去王府後第一次回來,太太身邊的桂媽媽一早就守在了門房那裏,當章佳從馬車上下來時,由桂媽媽率領的一堆下人浩浩蕩蕩前來請了安。
看到章佳身邊的陸媛,桂媽媽有一瞬的失神:“還是王府的水米養人,一年多不見,芳兒出落得越發好了。”叫的還是陸媛先前的名字。
章佳笑了笑:“媽媽說笑了,是這孩子生得好。”
桂媽媽笑眯眯扶了章佳的手:“也是姑奶奶會調教。姑奶奶小心腳下的臺階,太太早就盼着您來了。”
提到太太,章佳臉上的笑意多了起來:“母親身子還好吧?”
桂媽媽笑道:“好得很呢!”言罷看了看四周,悄悄道:“那位如今可不大好。”比了比手指。
陸媛在後面看得分明,桂媽媽舉了三根手指,臉上是明晃晃的幸災樂禍的笑容。
章佳對這些不大感興趣,只是笑了笑,回頭對着跟在身後的落錦道:“落錦,這裏有素心和素雲就行,你好容易回來一次,去找從前的姐妹敘敘舊吧!”
桂媽媽有些詫異章佳對落錦的語氣,不像是一個主子對丫鬟說的話,倒像是當姐姐的在寬解妹妹,忽而想到什麽,忙将念頭壓了下來。做下人,最忌諱什麽,最忌諱就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陸媛行了個禮,依言退了下去。
章府還是原來的樣子,因為臨近三少爺的婚期,府裏多了些彩綢,多了些紅紗燈籠,添了些喜氣。
陸媛這時心煩得很,不願去那些人多的地方,信步朝着聽雨軒而去。聽雨軒附近的梧桐枝繁葉茂,投向斑駁的影子。陸媛踩着凋落的梧桐花,看着曾經的景致,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
在聽雨軒待了一會兒,陸媛沒有等到想見的人,便起身離去。
剛過水心亭,忽然遙遙聽得有人喚她。
“落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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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媛回頭,一個半大的小厮跑了過來。
原來是三少爺身邊的東元。
東元見到她特別歡喜:“真是你,落錦。”
看到熟悉的人,陸媛也露出了笑容:“我是跟着二奶奶回來的。”
東元撓了撓頭:“好好的,你怎麽跟着二奶奶走了。少爺他......”忽而對她笑了笑,“少爺如果知道你回來,一定很高興。”
陸媛笑道:“三少爺這一年來還好嗎?”
東元輕輕皺了皺眉:“少爺不大滿意這門親事,所以這一年來過得不算太好。不過也不算壞。”
陸媛已經不算是章府的人,這樣的話題自然不敢多說,也不好問下去,只好笑笑。
東元也仿佛察覺到什麽,摸了摸頭:“少爺現下在外書房。”
陸媛接下去:“我在三少爺身邊服侍一場,自然該過去請個安的。”
東元笑嘻嘻道:“少爺見了你一定很高興,你也可以勸勸他。”
東元帶着陸媛七拐八拐到了外書房。
“少爺,我帶了一個人來,你見了一定歡喜。”東元老遠就嚷道。
房間裏面傳來陸媛十分熟悉的一個聲音,語氣溫淡:“進來吧!”
陸媛邁過門檻,到達房內,便見身着淺青色錦衣的章俊正坐在一張黃花梨書桌前,書桌上擺着數本攤開的書籍。
章俊正在整理散落在書桌上的一些鬥方,聽見進門的腳步聲,方擡頭向門口看去。
逆着晨光站在門口附近的人,身着湖綠色長裙,淺碧色輕衫,言笑晏晏的走來,向他行了一個禮。
“給三少爺請安。”
章俊的聲音有些飄渺,像是從遠處傳來:“落錦,你怎麽回來了?”
一年多不見,陸媛身量高了些,原先的稚氣也慢慢褪去,正逐漸朝絕代佳人的方向發展。
章俊雖心神激蕩,但到底知道落錦已經被母親送給姐姐了,或者應該說,落錦已經相當于是姐夫的人了,臉上便不好表露太多情緒,徐徐吐出一口氣:“是和大姐一起過來的吧?”
陸媛含笑道:“三少爺猜的不錯,奴婢是陪着二奶奶過來的。恭喜三少爺了。”
章俊原本失落的心情中又添了一份酸楚,他看了眼東元:“落錦好容易回來一次,你去端些點心和茶水過來。”
陸媛忙擺了擺手:“這怎麽敢,三少爺?”
章俊淡淡道:“就算是陪我用些吧!”
陸媛這才不說話了,東元笑着去茶水間準備了。
章俊這才道:“別人不知道我的心思,難道你也不知道嗎?還對我說什麽恭喜......”
陸媛不好意思的笑道:“算我失言。”
章俊苦笑道:“左右不過是不能如我所願,就這樣吧!”回頭又問陸媛:“你在王府還好嗎?”
陸媛目光閃爍:“還好!”
章俊察覺到了:“大姐性情寬和,輕易不與人過不去,是不是姐夫對你不好?”
陸媛微微低頭:“不是,是我自己想不通。”
章俊剛要說什麽,外面傳來東元的聲音:“三少爺,徐公子過來了。”
說話間,一個穿着鴨青色長袍的公子走了進來。
章俊迎了上去:“徐兄今日怎麽有空過來?”
徐公子微微笑道:“愚兄是過來賀喜的,順便附送賢弟一個消息。”
東元将點心茶水端了上來,陸媛在一旁打下手,将點心碟子擺到兩人面前。
徐公子知道章俊的性子,非他信任的人不能踏足書房,說話自然沒有顧忌:“賢弟想不想知道這個消息?”
章俊心事重重的笑了笑:“徐兄直說便是。”
徐公子神秘兮兮道:“京城那邊傳來消息,當今聖上快不行了。”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陸媛最先變了臉色,托着碟子的手一抖,險些将上面的點心灑落,好在無人注意,忙收斂心神将碟子放在了茶幾上。
章俊也變了臉色:“聖上如今春秋鼎盛,何至于......”
徐公子道:“我這消息絕對可靠。賢弟,來日新帝登基,還望令尊能為家父美言幾句。家父只不過是與那劉宦官不對付,便對聖上擱置了這許多年......”
陸媛再也聽不進去剩下的話了,腦海裏滿是那句聖上快不行了。
徐公子走後,陸媛便趁機問道:“三少爺,徐公子說的是真的嗎?”
章俊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麽?”
是啊,她一個丫鬟問這些朝堂的事做什麽?
陸媛勉強笑道:“我只是替徐公子的父親抱屈,好好一個官員,卻因為得罪了劉瑾那個太監......”
章俊這才釋然:“徐夫人的娘家是京城人氏,此事多半是真的。”
“那徐公子的父親能官複原職嗎?”
章俊再次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但還是耐心解釋道:“這要看有沒有人在新帝為他說情了。”
陸媛咬了咬唇,心下轉過萬千個心思,終歸還是化為無聲的嘆息。父親的舊日好友本來就分散各地,無處尋覓。更遑論世事無常,她也不敢肯定那些舊日好友還念着舊情。
章俊覺得陸媛自從徐公子來了以後,神情便有些不大對,微微試探了一句:“落錦你怎麽了?”
陸媛自然不會對他直言自己的心事,扶了扶頭:“頭有些疼。”
章俊站起身來:“我讓東元帶你去忘機院歇一會兒。”
陸媛搖了搖頭:“不用了,三少爺。”
章俊自然不會依她,喚過東元,讓他傳話給忘機院的人,收拾一間廂房給陸媛歇息。
章佳得知陸媛不舒服已經是午後了,聽着素心的回話,微微皺眉:“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又病了?”
素心小心的回道:“說是頭疼。”
章佳抿了抿唇:“既然不舒服,那就把她送回去吧!”
素心知道她這是有些生氣了,忙退下去吩咐人去套車。
陸媛也正要理一理思緒,在天黑之前被章佳派人送回了王府。
素英聽說她被送了回來,忙到她房裏問候。
“妹妹是不是着了風寒?”素英見她雙頰通紅,以為她真的病了。
陸媛搖了搖頭:“不過是有些頭疼而已。”
素英在旁寬慰了幾句,看她沒什麽精神,也不便多留。
陸媛只想一個人待着,自然沒有挽留她。等她去後,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要找一個可靠的人替父親翻案。
如果今上駕崩,新帝登基後必然大赦天下。
可是她父親犯得可是忤逆罪,根本不在大赦的範圍之內,想要替父親翻案,朝中必然要有人替她父親說話。這樣她的父親才可以不再承受流放之苦。
但是如果沒有人在新帝面前為他說話,那麽父親這輩子很可能一直會在邊疆受苦,陸媛不甘願讓父親那樣的忠臣一直飽受折磨。
陸媛所求不多,只要新帝肯赦免父親讓他歸鄉就行。
可是現下哪裏找得到一個人肯替父親說話呢?
自己所認識的人裏,又有誰有這樣的能力呢?
陸媛數來數去,也只找到一個人而已。這個人就是朱世英,将來的郡王。也只有他這樣的身份手裏才有官場的人脈,有救他父親的能力。
而且這個人目前還很中意自己。
陸媛一時間覺得自己心亂如麻,一方面是父親,一方面是自己的終身幸福。陸媛思索良久,終歸還是孝道占了上風,為了父親,她可以抛卻自己的終身幸福,同意章佳的提議。
作者有話要說: 明正德年間,劉瑾專權時,有很多士大夫不滿劉瑾的跋扈,而被劉瑾陷害。
陸媛的父親和他們的情形差不多,上奏疏控告劉瑾,而被判忤逆罪,流放邊疆。
謝謝浮誇呀誇和不多說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