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兩銀子
許紅渠聽完裴子陽的敘述,過了一段時間才回過神來。
這個漫長的故事解釋了為何裴子陽為何身為裴家長子卻始終未曾以裴家人的身份出現在隽城人的視線之中。
回溯裴子陽三歲的時候,當時西北戰亂,百姓流離失所,流民一窩蜂地都湧向了南方的城中,何平卿也是這一批人中的其中之一。
當時的裴家已是富商,見何平卿有所長,就将他安置在家中照顧。
何平卿卻覺得裴子陽拿着毛筆塗塗畫畫,就已經頗有未來畫畫名家的潛質,就向裴青松和趙秀請求,将裴子陽交給他來照顧,順便傳授他相關的繪畫技藝。
裴青松和趙秀覺得何平卿既然在畫畫方面有一定的造詣,對于裴子陽而言也不是壞事。
在父母同意過後,何平卿就拿着裴青松和趙秀給的束脩,在隽城租了一方小院,打算專心教裴子陽學習書畫。裴子陽就每天由奶娘接送,往返于小院和裴家之中。
不過後來,何平卿覺得裴子陽在裴家過得日子過于舒服,他認為若要成為當世名家,必定要“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就上門找裴青松和趙秀商量,讓裴子陽在小院住一陣子,當時裴青松和趙秀都忙着以商會之名幫助官府在隽城中安置流民的事情,覺得有人願意幫忙照顧裴子陽一口答應。
更何況,因為當時他們兩人過于忙碌的疏忽,導致裴子陽高燒了一天,從此更是心懷愧疚,而且跟着何平卿更是能有一個充實的童年時光。
何平卿并沒有真正地每日認真看管裴子陽,裴子陽的生活起居也都由奶娘照顧,何平卿往往就是扔下臨摹的人物給裴子陽,人就消失一天。
這一住就是十年,這期間裴青松和趙秀多次都想上門去接回裴子陽,都被何平卿給擋了回去,收到的也只有出自裴子陽筆下的一張張畫和何平卿他的真跡。兩人見裴子陽既然一心向畫,也不再強求。
只是,何平卿的宿醉越來越厲害,就連每日回來對裴子陽指點作業,也都心不在焉,手更是抖得厲害,已經漸漸不能再畫畫。
裴子陽也看出了何平卿的問題,從奶娘口中聽聞,何平卿似乎迷戀上了青樓裏的一個姑娘,只是沒錢為其贖身,只能整日借酒消愁。
何平卿似乎也意識到了他身體上的問題,面對奶娘請大夫的意見,沒有同意,反倒是将他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一個月,畫出了幾幅驚世之作。
當何平卿拿着這幾幅畫換了銀兩,想要為那青樓姑娘贖身的時候,卻發現那姑娘早已在何平卿的閉關的期間,另嫁他人。
Advertisement
從此,何平卿更是醉卧酒鄉,從未在酒醉之中清醒過來,唯一清醒的一次,也是在知道大概人快不行的時候,将裴子陽叫到了床邊,叮囑了一番,讓他好好守着這方院子,他是個對畫畫有天賦的人,一定要繼續畫下去雲雲。
裴子陽還記得,那是個陰雨綿綿的秋天,那一日冷得讓人瑟縮,他身子骨又不好,先讓燃點碳,卻又擔心何平卿會說他性子軟,卻到房間想要征求同意,只是何平卿走進房間,叫了何平卿半天,也沒有得到回答。
裴子陽去碰了碰躺在榻上的何平卿,摸到的卻是比這天氣還令人生寒的何平卿,何平卿手裏握着的酒罐,骨碌碌在榻上滾了一圈,砸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根據何平卿的遺言,裴子陽和奶娘只是将何平卿買了口棺材,殓在城外的一座山上。
裴子陽看着墓碑上的字,一時也不知道是什麽感情。
聽到消息的裴青松和趙秀來到城外山上的時候,就提出要将裴子陽接回去,只是這麽多年裴子陽未曾出現在裴家,外面就開始傳言裴子陽年幼就夭折,只是裴青松和趙秀不願接受這個事實,才謊稱兒子仍在外求學。
三人成虎,謊言越傳越真,裴青松和趙秀也漸漸懶得解釋,只要他們将裴子陽接回家的那一天,謠言就會不攻自破。
不過裴子陽卻跟父母說,願意在那座小院子繼續住着,他承諾了何平卿的話總是要做到的,裴青松和趙秀覺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裴子陽自然要向何平卿盡孝,也就答應了裴子陽的請求。
又過了兩年,奶娘也年歲漸長,表明她要回鄉照顧孫女,裴青松和趙秀這才安排了小棋來照顧裴子陽的日常起居。
時光飛逝,他同小棋也在這個小院又過了三年的時光,就在這一年,裴子陽終于知道了何平卿為何讓他一直留在這方小院的原因。
一位陌生的女子上了門,說是要找何平卿,小棋開門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是想要趕人,不過卻被裴子陽攔住了。
裴子陽從那女子老去的容貌裏,看到了曾經在師父桌上的小像中看到的那位女子。
裴子陽請她進來喝了杯茶,這女子就開始跟裴子陽訴起苦來。
她表示當年嫁了富商之後,日子并不好過,那人家中早已三妻六妾,如今破産了,她才恢複了自由身,只是無處可去,只能回到了青樓之中,在當年陳舊的物件中,翻出了何平卿留給她的地址,她抱着嘗試的心态上了門。
她也做了何平卿早已娶妻生子的打算,只是沒想到何平卿早已過世。
裴子陽按照何平卿的遺言,将當初除了喪葬費以外多餘的銀子都交給了這位女子,那女子道過謝後便離開了。
看着那女子離開的背影,裴子陽難免思緒翻騰,若是這女子不上門,那這些銀子或許再過幾年就會被他埋在這座院子的某個角落。
只是,更令他難過的是,這女子口口聲聲地說着何平卿當年對她多好,她有多麽懷念師父,只不過臨走前也沒問過何平卿葬在何處,連去給故人上一炷香也緘口不提。
裴子陽想師父的遺願他是完成了,只不過他也不是何平卿也沒有資格去評判他師父當年的感情究竟有沒有錯付。
當他覺得往事可以塵封在這個小院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回裴家,就遇到了許紅渠被綁架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回裴家,就先去了許家。
許紅渠聽了裴子陽講的這些事情,更是唏噓,只能感嘆上天對何平卿也是多少有點天妒英才的意思。她也明白了,為何無論報價再高,裴子陽也需要将《江山圖》給拍下。
她也明白了裴子陽的難言之隐,心裏也沒了再責備的念頭。
許紅渠也知道裴青松這次拿出何平卿的《江山圖》,大概也是存了為她的拍賣行造勢的念頭,她的拍賣行也算是隽城的新行當,若是能成,自然也是在商會的功勞簿上能寫上一筆。
“那你這次回去,是裴會長要你繼承家業嗎?”許紅渠覺得裴子陽大概就是可以靠家裏吃飯,卻偏偏要靠才華的典型例子。
“苦已經吃得夠多了,這些年來,為了賺錢,我的畫技多少有點停滞不前。這次回家,也不過是換換環境。”裴子陽說得輕描淡寫,許紅渠卻從他的話裏讀出了一絲艱辛。
“是,或許能有新的靈感也說不定。”許紅渠安慰裴子陽,畢竟“藝術”和“生活”,向來也是個很難平衡的話題。
“一起吃飯嗎?”此時外面的太陽已經正當空,冬日的寒氣也被溫暖的陽光驅散了不少。
“行啊,不過這頓我想應該要裴公子請客,畢竟現在裴公子身份不同了。”許紅渠心想你家裏這麽有錢,還是你請客,我還是多攢點錢,我不想今天剛入賬的錢就要花出去了。
“我該向許姑娘賠罪,雖不是有意隐瞞,但也是讓人多少有點猝不及防。”裴子陽向許紅渠的話中多少帶了點歉意。
“那我也就不客氣了。”許紅渠接過小二遞來的食單,開始點起菜來。
裴子陽見許紅渠和他說話,也恢複了往日的語氣和神采,也就放下心來,這誤會也算是解釋清楚了。
一頓飯下來,小棋和小粉也看出了裴子陽和許紅渠兩個人之間,又恢複了往日的相處模式,這才放下心來。
他們剛才兩個在來酒樓的路上,還在想若是進房間的時候,兩人還是箭弩拔張的氛圍,他們可能也只能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能用眼神交流了。
好在,許紅渠和裴子陽沒過多久就和好了,讓他們兩個也松了口氣,畢竟兩家都是隽城的富商,也算是沒幾日就要低頭不見擡頭見,不然兩人的相處實在是太過于尴尬,就連不知道內情的人,估計也能看出兩人有龃龉。
吃完飯,陽光溫柔地灑在石板地面,許紅渠偷偷摸了摸肚子,發現這一頓着實是吃多了,打算讓小粉讓車夫先回家,她打算散散步。
“不坐馬車嗎?”裴子陽在酒樓門口,看到許家的馬車已經遠去,只留下揚起的塵土。
“今天天氣還不錯,打算走一走,曬曬太陽也挺好的。你馬車到了,你快回去吧,我們有空再見。”許紅渠見裴家的馬車也駕了過去,就和裴子陽道別。
裴子陽卻沒和許紅渠說些道別的話語,只是走到馬車邊上,對着車夫說了幾句話,小棋也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車夫架着馬車走遠了。
“一起走,送你回去。”裴子陽轉身對許紅渠說。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裴子陽:重新開始追夫人,第一步和好達成。
許紅渠:第二步是什麽?
裴子陽:讓夫人做一切開心的事情!(其實還沒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