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請安

一路走過左府的花園,繞過其他幾個兄弟姐妹的院子,約莫一刻鐘的時間才抵達了正房所在的蕪衡院。

“三爺可來了,夫人都等候多時了,其他幾位爺和姑娘們早都到了。”正房的門口立着一個身着紫裙的丫鬟,一見到左邵卿氣勢陡然淩厲了起來,說話也帶着高高在上的意味。

左邵卿沒有忽略她眼中一閃而逝的輕蔑,心下微冷,如果他沒記錯,這個叫紫竹的丫鬟很快就會被薛氏賜給左邵晏做通房,難怪氣焰如此嚣張。

只不過她的嚣張維持不了多久,左大爺的床可不是那麽好爬的。

左邵卿努力維持着一張呆板甚至怯弱的臉孔,咳嗽了兩聲扶着額頭低聲說:“昨夜風涼,有些頭疼腦熱的,今日起晚了,紫竹姐姐進去幫我通傳一聲吧。”

紫竹甩了甩手帕,好像要把空氣中的髒東西揮開一樣,一臉嫌棄的撩起門簾進了屋。

很快屋內傳來了薛氏半陰半陽的聲音:“他還知道來請安啊?我當這個家死了個阮氏就沒有主母了呢,讓他在外頭候着吧。”

若是前世,薛氏讓他候着,左邵卿肯定就乖乖地站着等,說不定一站就是大半天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可是現在……他側耳聽着屋內的歡聲笑語,冷笑一聲,突然撩起衣擺跪了下去,大聲說:“母親,兒子錯了,兒子一時痰迷了心竅,萬不該在姨娘的頭七上日日抄經超度,思念亡母過甚,耽誤了母親的請安,兒子給您磕頭請罪!”

說完将額頭重重地磕在青石地面上,他低垂着頭,眼中閃爍着冷光,既然薛氏想鬧,那就鬧大一點好了。

想給他扣上不孝的罪名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隔着一層厚厚的簾子甚至能聽到外頭左邵卿磕頭的聲音。

薛氏手裏端着一碗燕窩粥細細的品着,左淑慧高貴端莊地立在她身後,給她捶肩,另外兩個庶女安靜乖巧地半跪着給薛氏捶腿,一旁的左家大爺捧着一本書認真地看着,好像都沒聽到外頭的動靜。

左家內宅被薛氏把持了十幾年,早已經固若金湯,除了那個死了的阮姨娘,誰也別想在薛氏這裏讨了好去。

所以阮姨娘一死,薛氏心頭的那根刺也終于拔了,至于她留下的這個兒子,還不是任由她搓圓捏扁?

這麽想着,薛氏嘴角揚起一抹惡毒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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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就任由他這麽跪着?”左淑慧趴到薛氏肩上,撲閃着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小聲問:“被他這麽一喊,咱們豈不是成了阻擾他盡孝的惡人了?”

薛氏嘴角笑容一僵,輕哼一聲,朝外呵斥道:“大聲囔囔什麽?讓他邊上跪着去!果然是賤人生的賤種,專門搞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底下那兩個庶女低眉順眼地半跪着,一點聲音也不敢出,心裏卻有些憤憤不平,薛氏這個嫡母,心胸狹隘,對他們這些庶子庶女從來沒有好臉色。

左邵卿哪肯輕易妥協,繼續磕頭,帶着哭腔說:“兒子就在這跪着,是兒子不孝,還請母親責罰。”

直到一雙繡着金色雲紋的鞋子進入視線,左邵卿才暗暗松了口氣,這人要是再不來,他的腦袋就要磕破了。

心裏放松,左邵卿嘴上依然大義凜然地自我檢讨:“姨娘就這麽突然地走了,連一點征兆都沒有了,兒子實在是傷心過度才會誤了給您請安,還望母親諒解。”

他今天鬧這麽一出,就是想看看阮氏在左韞文的心裏還有多少重量,趁着人剛亡故,也許他還來得及做點什麽。

若是再過半年,左韞文會有個很得寵的新歡,那時候的他早把阮氏忘到九霄雲外了。

頭頂上響起一道沉重的嘆息聲,緊接着就聽到左韞文說:“起來吧,不過是誤了幾天的請安,事出有因就不必罰了。”

左邵卿用力擠出兩滴眼淚,擡頭看向左韞文,眼中帶着深深的孺慕之情。

左韞文微微一愣,透過那相似的眉眼想起了那個溫婉輕柔的女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左邵卿拉了起來。

那張白皙嫩白的小臉挂着淚水,帶着壓抑的悲戚,令人心生疼惜,左韞文撫上他額頭的青腫訓道:“你這孩子,多大點事怎麽把額頭磕成這樣?”

“父親……”左邵卿嘴唇動了動,眼中淚花閃閃,扮演着一個剛失去至親悲傷欲絕的孝子角色。

左韞文有些意外,他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孩子的軟弱,所以即使對阮氏再好也沒有特別優待這個兒子,沒想到對方心裏竟然還是渴望着自己的。

他的大兒子左邵晏從小性格沉穩,少言寡語,和他說不上兩句話,大女兒也被薛氏按照高門貴女的标準培養,端莊賢淑,卻早早就失去了童真,幾個庶子庶女就更別說了,連正眼看自己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突然看到左邵卿用這種複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時候,左韞文竟然升起了一股為人父親的滿足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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