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左淑慧現場寫了一首詞,字跡秀美,是最端正的梅花小楷,而且她并不是寫在紙上,而是寫在了一塊繡着精致梅花的帕子上。
放下筆,左淑慧輕輕吹了吹墨跡,然後捧着那方帕子款款走到老夫人跟前,屈膝行了一禮,“老夫人若不嫌棄,可否手下民女這份心意?”
“哦?”老夫人随手接過那方帕子,就見上頭工工整整的寫了一首詞,字跡挑不出錯來,但也談不上多出色,而讓她驚訝的是那首詞,竟然是她早年的随意之作。
“哈哈……沒想到左大小姐博學到這種程度了,竟然連老婆子随便寫的東西都記住了。”
左淑慧又行了個禮,笑語如嫣,“老夫人自謙了,您的每首詩詞都豪放大氣,就跟您的心胸一樣,民女有幸學習,是民女的福分。”
老夫人多看了她幾眼,不得不承認左家真不愧是文人出身,誇人都誇的這般好聽,不說其他,光憑這份用心就挺稀罕的。
“那老婆子可就不客氣的收下了。”老夫人将帕子遞給鐘嬷嬷,然後退下手腕上的镯子戴到左淑慧的手上這一動作幾乎驚呆了所有人,左淑慧愣了半響才大大方方地道謝:“謝老夫人賞!”
貴女們齊齊咬碎了銀牙,不敢相信她們的風頭竟然被一個鄉下野丫頭奪走了,不就是投機取巧拍了老夫人的馬屁麽?虛僞至極!
正當衆人表面稱贊,暗地裏不忿時,府上的管家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老夫人,五公主駕到!”
老夫人眉心一挑,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地說:“既然來了,那就把人引進來吧。”以她鎮國公夫人的身份,即使見到公主也無需行禮,更別提出門迎接了。
話音剛落,一道脆若銀鈴的女聲就傳進了衆人耳中,“姑母這裏好熱鬧啊,怎麽也不請湘兒來?”
衆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名角色女子翩翩走來,淡粉色宮裝,裙角繡着展翅欲飛的淡藍色蝴蝶,每走一步,那搖曳的裙擺仿若繁花盡放,貴氣又張揚。
不少夫人小姐都是第一次見到這位被先帝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五公主,饒是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她的花容月貌所驚到。
五公主的生母乃是先帝最寵幸的月妃,當年便是以美貌聞名天下的,可惜紅顏薄命,月妃生下五公主沒兩年就撒手人寰了。
聽聞五公主越大長的越像當年的月妃,先帝因此對她寵愛有加,連幾位皇子都越不過她去。
這五公主一出場,周圍品貌俱佳的貴女們頓時黯然失色了。
不管心裏怎麽想,衆人還是按照品級行了禮,五公主一來就撲進老夫人懷裏撒嬌, 對衆人的行禮視而不見。
“你個丫頭,不在宮裏好好呆着,跑老婆子這兒來作何?”老夫人一臉慈愛地點着她的額頭訓道。
五公主嬌嗔一句,“自然是聽到這兒熱鬧才來的,成天被拘在宮裏,悶都悶死人了。”
說着她掃視了一周,眉頭不可查地皺了皺,撇了撇嘴,“姑母偏心,有好玩的也不帶上湘兒。”
“哪有什麽好玩的?不過是請了些人吃頓便飯罷了。”
五公主鳳眸微轉,“聽說今兒是給表哥接風洗塵,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能少了湘兒呢?表哥在哪?湘兒特意準備了禮物要當面送給他的。”
老夫人哪能不知道她的用意,渾然不在意地擺擺手,“他啊,一吃完飯就到軍營去了,成天不着家,連我這個當娘的有時候幾天都見不到他的面。”
五公主咯咯笑出聲,替陸铮辯解道:“表哥乃是國之重臣,公務繁忙也是正常的。”
她又和老夫人撒了會嬌,然後狀似不經意地說:“聽說左太傅的後人也進京了,還是得了表哥的恩惠,姑母可要替湘兒引薦引薦。”
衆人不明所以,怎麽連五公主都對左家另眼相待了?難道左太傅的名聲當真這麽好用?
薛氏母女還不知道陛下有意賜婚給五公主和陸公爺,只當是左家聲名遠播,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幾分榮光來。
老夫人轉身,指着她背後的薛氏母女說:“不就在這麽,你确定該見見,也學學人家左大小姐的沉穩和賢淑。”
左淑慧紅着臉忙道:“不敢不敢!公主乃金枝玉葉,哪是民女比得上的?”
五公主剛才還天真可愛的臉瞬間變了色,嘴角微揚,扯出了個不屑的弧度來,“原來你就是左家大小姐?”
她伸手勾起左淑慧的下巴,如驗貨般左右看了看,“也不過如此嘛!真不知道表哥看上你哪點了?”
“咝……”衆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齊齊震驚于五公主透露的消息。
原來,陸公爺竟然看上了左家大姑娘麽?難怪啊,她們就說怎麽一個落魄胡竟然也能進得了鎮國公府的大門。
一時間,大家看待薛氏母女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左淑慧眼中驚喜一閃而過,原本因為屈辱而發白的臉頰也迅速竄上了一層粉紅,她支支吾吾地說:“五公主誤會了,陸公爺怎麽可能看得上民女這等身份?”
五公主甩開手,從宮女的手中接過帕子仔細地擦了擦,冷哼道:“原來你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本宮不管你使了什麽招數,趁早給本宮死了這條心,否則……哼!”
左淑慧眨了眨眼,眸中淚花閃現,一副受欺負的可憐樣,“公主嚴重了,民女……民女怎敢有此非分之想?”但如果陸公爺真的看中她,又豈是五公主阻攔的了的呢?
心裏自得,左淑慧面色卻表現的極其無辜,在五公主盛氣淩人的襯托下,顯得嬌弱了幾分。
“你……”五公主也不好當着大家的面動手,咬咬牙轉身投入老夫人的懷抱,拖長尾音撒嬌,“姑母……”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背,毫無誠意地安慰道:“湘兒啊,你這是聽誰胡扯的?這種話可別亂說,壞了左大小姐的名聲可不好。”
老夫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上頭那位誤會了,不過這樣的誤會她顯然沒必要更正。
已經到家的左韞文并不知道正有一場驚喜等着他,他到家換了身衣服就帶着左邵晏出門了,左邵卿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找昔年的老朋友敘舊了。
有了鎮國公府的這次邀請,左家算是真正能在京都立足了。
家裏正經的主子都不在,下人們也趁機偷懶,左邵卿一路走回自己的屋子,剛坐下拿起書就見羅小六氣呼呼地跑進來。
“三爺,他們欺人太甚了!”
“嗯?說清楚!”
“就是廚房那幫人,他們竟然讓柳媽專門倒馊水!”羅小六和柳媽相處多年,早就把她當成自己的長輩了,剛才路過廚房看到她竟然在幹最髒最累的活,立即就爆發了。
左邵卿一掌拍碎了桌上的茶壺,面色鐵青,“去,把廚房的管事找來,順便把柳媽叫回來!”
羅小六見他家主子眉眼間陰雲聚攏,吓得吸了口氣就轉身跑出去了。
左邵卿将柳媽的賣身契找出來,等了片刻就看到柳媽穿着破舊的棉衣走進來,她雙手凍的通紅,臉色也不如之前的好了。
左邵卿覺得鼻頭微酸,別開眼說:“柳媽,這些年辛苦你了!”
柳媽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和藹地笑問:“三爺您怎麽說這話?”
左邵卿将賣身契遞給她,冷靜下來吩咐:“這賣身契你燒了吧,回去收拾東西,明天送你出府。”
柳媽被這突然的變故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紅着眼眶問:“三爺,您……您這是要趕老奴走?”
左邵卿趕緊将她扶起來,把她按在椅子上,蹲下身子說:“聽我把話說完,我打算在郊外置辦一個莊子,正愁沒有可用之人,柳媽可願意幫我先管着?”
柳媽又吓了一跳,“您要買莊子?這……這事老爺夫人可知道?”
左邵卿嘴角一扯,“自然是不知道的。”
“您哪裏的銀子?”柳媽再沒見識,也知道這京都的地價遠非老家可比,一個莊子沒有幾百兩絕對買不下來。
左邵卿笑笑,簡略地将自己和二叔合夥做生意的事情說了,其實他不僅是要買莊子,還想買些田産。
柳媽又驚又喜,眼淚刷刷地流,一遍一遍地誇贊:三爺長大了。
柳媽要是知道左邵卿購置這些田地房産是想給自己置辦嫁妝,估計就誇不出來了。
事情很快說定了,左邵卿讓她回去收拾東西,然後收斂了笑容,等着另外一個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