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改變
天心臺上,蘇先歸對衆人戲谑的目光視若無睹,她的目光在江以寧與裴明禮的身上流轉。剛才她就在想了,若萬峰閣的領隊是江以寧,那裴明禮怎會跟着過來?
“裴師叔。”江以寧跟裴明禮打了招呼後,目光也落在蘇先歸的身上。
蘇先歸今日雖然也束發,不過兩鬓各留了一绺發絲,還有右額的鬓發也因太短了束不上而跳脫地垂落。——這是上次在春花坊跟林雅詩打鬥時被切斷的發絲,她紮不起來幹脆不紮了。
她身上的紅緣白袍換成了繡有折枝牡丹紋的白衣,襯得她唇紅齒白,比之前精神了些。
江以寧很滿意太玄養元丹的效果。
二人的對視落在衆人眼中便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們目光灼灼,盼着她們打起來,——沒什麽比昔日摯友刀劍相向、互相厮殺更刺激眼球的了。
然而江以寧不是會配合他們,滿足他們看戲需求的人,她朝蘇先歸微微颔首,而後徑直走到萬峰閣的席位上落座。
主角之一走了,也沒有人再上臺挑釁蘇先歸,衆人的期盼自然落空。
蘇先歸也回到了學生那邊。
學生之間的氣氛有些許微妙。有些學生覺得蘇先歸人品不行,不想與她為伍;另一些學生則受過蘇先歸的恩惠,不想恩将仇報,只是這麽一來,內心難免煎熬。
還有剩下的學生并不關心蘇先歸的為人,他們只知道這人是煉器宗師,在這個以實力為尊的世道裏,他們追求的只有實力。
薛見初便屬于最後一類學生,他又耐不住性子,問蘇先歸:“蘇博士,你真的是煉器宗師?”
蘇先歸甩了下右額的秀發,十分裝逼地道:“那還有假的?!”
學生們:“……”
你壓根就不知道謙遜是什麽吧?!
秦廣林猶豫道:“蘇博士,我們會盡全力奪取前三,然後早日進入龍師之府,再早日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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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先歸道:“出來那麽快幹嘛?待到秘境關閉,把裏面的靈器法寶、靈丹妙藥、功法秘籍都帶走,那才不白來啊!”
秦廣林:“……”
這博士缺的不是一根筋,是一捆筋吧?他還不是為了讓她能早日回書院,免得被仇家半路截殺!
就在他們嘀咕的時候,一股威壓突然席卷天心臺。
能産生讓所有人都感到心悸的威壓,除了聖君之外沒人能辦到。
目前修仙界已知的修為天花板就是兩大聖君,故而在成千上萬來參加孟春賽會的人心目中,聖君既是他們追逐的目标,又是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夢想。
沒有人會狂妄自大到敢在聖君面前造次,更不會有人對他不敬。
蒼天官的三個契子領着各自的義子義女恭敬地将戴着銅獸面具的蒼天官迎上臺。
在他的主持之下,為成功登上天梯的凡人鑒定資質的“醒會”儀式也正式開始!
資質這種東西決定了修行路上的成長速度。它就像一條路,資質好的就如同走在康莊大道上,修行平順;而資質差的仿若走在雜草叢生、泥濘曲折的小路上,修行頗為艱苦。
它并非肉眼能鑒定,故而需要特別的材料制作出來的“鑒定靈器”鑒定。
帝臺所擁有的是一面巨大的仙品鑒定古鏡,凡是被它照到的人,資質都會出現在上面。
資質又分為“無”、“雜”、“下”、“中下”、“中”、“中上”、“上”、“優秀”以及極少出現的“天才”等九個級別。
各宗門會根據資質來挑選弟子。像萬峰閣這樣的宗門,中等資質已經不能入他們的眼了。中等以下的資質要麽成為外門弟子,要麽淪為打雜的弟子。
所以不少凡人對鑒定既期待又忐忑。能穩坐泰山的都是背後有家族支撐,購買了“鑒定靈器”鑒定了資質的孩子。
這事跟蘇先歸關系不大,此時此刻的她已經在觀衆席上側躺下來了。
宋雲溪提醒:“蘇博士,能注意點形象嗎?”
蘇先歸揉着腰,嘆氣:“到了我這個年紀,多坐一會兒我的腰都受不了。年輕人要尊老愛幼,能幫忙找幾塊墊子給我嗎?”
學生們:“……”
你才一百多歲,你算什麽老人?!沒看見上千歲的蒼天官在臺上都不動如山嗎!
薛見初問:“話說,蘇博士是什麽資質呢?”
蘇先歸一邊撓後背一邊道:“我?我不清楚。”
“怎麽會不清楚呢?你是煉器宗師,煉制鑒定資質的靈器想來也不難吧?”
“是不難,我手上就有一面小鏡子能鑒定資質。但從我踏上修行之路,我便只信奉一條原則——我的付出決定我能走多遠。資質的好壞對我來說有什麽區別呢?我不會因為資質好便懈怠了修行,也不會因為資質差而灰心喪志。”
不管這些學生內心是如何看待她的為人的,她的這番話還是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思考。
蘇先歸又道:“再說了,以我的修行速度來看,我覺得我的資質應該屬于天才級別的。”
學生們:“……”
他們覺得自己不如蘇先歸,就是因為沒有她這股幾近盲目的自信心。
應該說,在場也沒有幾個人會像她這樣對自己迷之自信的吧?!
他們決定忽視蘇先歸,開始琢磨他們在孟春賽會的對手。
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他們常年待在書院學習,如同閉門造車,對同為修仙界的後起新秀了解有限。唯一能了解對手的時間只有在帝臺的這十幾天裏。
江遠卓不知從哪兒買了一份小冊子回來,上面記錄了參加孟春賽會的各大宗門弟子和散修的詳細情況。
“哎,萬峰閣的領隊是裴上人,不是佩仙仙君?!”宋雲溪忽然道。
本來已經昏昏欲睡的蘇先歸也湊過去看了眼。那冊子上面寫的萬峰閣的領隊确實是裴明禮,江以寧的名字甚至沒有出現在上面。
“她居然學會了撒謊。”蘇先歸震驚了。
她依稀記起一百三十多年前,她被仇家追殺到東谷森林附近,然後路遇江以寧。她希望江以寧幫忙将仇家騙過去,結果江以寧說:“我不會撒謊。”
面對這麽一個正直起來跟糞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人,她只能跟對方打商量:“你不會撒謊,也不願意說謊,那要不選擇避而不答?”
江以寧答應了。
結果就是江以寧的沉默讓仇家以為她是蘇先歸的同夥,倆人一同遭到了對方的追殺。她們逃進了東谷森林,又迷了路……
自打那之後,江以寧依舊不改自己不願意說謊的原則,相對的便減少了話語,以至于給世人留下了寡言少語的印象。
一百多年都沒能改變的原則,卻在這短短的十年間改變了?在她閉關的這十年裏,江以寧又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