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鐘爺真·悲劇
譚鳴游他們腳程很快，十來分鐘就到了譚鐘和譚息的住處。
“鐘爺！”
譚息帶着哭腔跑進去，譚鳴游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現在他也不确定譚鐘的情況。
上輩子，末世來臨的時候譚鳴游還在外面，當時和小喬、還有一些纨绔子弟在一起，剛剛結束徹夜狂歡。
當時他們被圍困在市區，等了幾天都沒有等到救援，等到最後他和小喬千辛萬苦，終于回到譚家的時候，譚鳴宇已經完全掌控了譚家。想來，他能那麽快得手的原因，除了他和莊桓兒都覺醒了異能，也應該與鐘伯發生了意外脫不開幹系。
譚鳴游将譚息拉到身後，自己走在最前頭。他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麽心情，按理說，經歷末世，他早已看慣了死亡。又有了重生，本該更淡看生死。但是，一想到，那個情況不明的人，是他看作長輩敬重的人……
上一次面對重要之人的逝去，還是五年前，那時候陸楓橋死在變異獸的抓下，他卻什麽都做不了，如今……
“鐘伯”
果然，譚鐘的身上已經纏繞上絲絲縷縷的黑霧，正是被魔氣入侵的表現。
“阿游……”
“鐘伯”
譚鳴游見譚鐘沒有完全失去意識，連忙上前扶起他。譚息也哭叫了聲“鐘爺”，湊上前去。譚鳴游卻攔下他，讓他站在安全的距離上。
“阿游，我的情況很不好吧？”譚鐘笑了笑，一絲都不見半生叱咤風雲的狠戾，慈祥的就像隔壁家的老大爺。
“沒事的，鐘伯，還有辦法。”譚鳴游忙道。
是的，還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譚鳴游安慰譚鐘和譚息，也安慰自己。魔氣入體而已，沒事的，驅除不掉，可以直接修魔的啊，沒關系的。
譚鳴游只在竹樓書房裏發現過關于魔修的記錄，卻沒見過修魔功法。但是，一定有的！譚鳴游正想進空間仔細翻找一下，卻被譚鐘按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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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游”譚鐘拉住譚鳴游，“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很清楚，我正在失去自己的意識，這種感覺挺糟糕。”
“會恢複的，鐘伯，最後會好起來的，鐘伯，你要相信我。”
譚鐘搖搖頭，“阿游，別安慰我了，也別騙自己。”
“我沒有！”
譚鳴游的聲音猛然變得尖銳，游刃有餘的淡定被打破，這是他自重生以來首次失态。理智上知道他不可能有所發現，情感上卻不願意接受。
重生以後，他把每一件能掌控的事情握在手心，他也确實做到了，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
從拿回空間手镯，到闖過試煉陣，再到提早收回影部和武部，手下的人都順利的開始修行。即便是被洗髓丹坑了一把，即便對魏宣三的感情漸漸偏了軌，但這些都是那麽的理所當然，并沒有脫出他的規劃，也不是那麽地讓他抗拒。
将事态掌握在手裏，這讓他覺得安全，慢慢平緩了急躁的心。
可如今，事實被**裸的展現在面前，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按照他的預想進行，不是每一件他想的事都可以做到。擺在眼前的是，一個長輩，一個他關心在意的人，即将逝去的事實。但他，确實，無能為力。
“對不起。鐘伯，相信我，可以的。”
“阿游，這樣沒什麽不好。其實現在，我覺得很輕松。答應老太爺的話，我也都做到了，我讓自己好好的活着。”
“可你現在不想活了！”
“呵呵……這不是天意難為嗎？”
譚鳴游抿着唇沒說話，微微昂起頭，牆角能看到細細的蛛網，蜘蛛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眼眶微微泛紅，沒想到，竟然會再有這麽一天。盡管不想承認，但他現在确實覺得難受，視線也有些模糊。
“阿游，我答應過老太爺，看着你長大，如今你長大了，長成了好男人。這輩子，我在意的人都一個個離我而去，從清婉，到浩兒，後來又是老太爺，他也走了，他也走了，終于，只剩下我了。如今我也要走了，我在意的，就剩下你和阿息了，阿息還小，阿游你幫我看好他。”
壓下眼中心中的酸澀，譚鳴游轉回頭。
“鐘伯，你放心，我會看着他。”
“阿游，鐘伯有東西給你。”譚鐘說着，擡手遞給譚鳴游一把鑰匙，“這也是老太爺留給你的東西，就放在我房間的暗房裏，你也知道在哪兒。都是些古時候的玩意兒，現在外面該亂了吧，這些玩意兒應該也沒什麽大用，你留着全當個念想。世道亂了，你能留得住就留着，留不住扔了也別可惜。”
譚鳴游接過鑰匙，看着譚鐘已經漸漸地變得烏黑的指甲眼神暗了暗。
譚鐘點點頭，眼中越發渙散，又叫“宣三……”
魏宣三走上前，“鐘爺”
“宣三啊，我老了，卻看得清。阿游雖然不說，但他是最看重你的了，你跟着他，無論什麽時候，別放他一個人。”
“鐘爺，我不會的”魏宣三鄭重道，“我的一切都是少爺的，我不會離開他半步。”
“那就好……那就好……”
“不能放他一個人，不要自認為為他好。什麽是好，什麽不好，除了他，誰有資格裁斷呢。說什麽為他好，其實不還是為自己……
呵呵，阿游，說來你長得既不像你爸媽，也不像老太爺，倒是不知道像了哪位先輩。不過這一年來，你的氣勢倒是越來越有老太爺當年的模樣了。
你說我是不是老了，有時候，一不小心就會認錯，有時候，我總感覺，他是不是回來了。
說什麽為了他，其實我就是為了我自己。我想要個孩子，我想要個所謂的家，是我自己沒抵得住誘惑，卻偏說為了他。
我憑什麽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呢？我憑什麽覺得，他還會原諒我呢？他當時的心情，後來我終于也體會到了，我恨不能殺了那個人啊，恨不能殺了……
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可我沒資格了，我沒資格了。你說，我認錯，他是不是就回來了，我認錯，我是不是就可以重新走回他的身邊。
我離他那麽近，心卻被隔了那麽遠，這麽些年，比死了還難受。
我的錯……我的錯……一步錯，步步錯……
‘今天，我們便斷個幹淨’……‘今天，我們便斷個幹淨’……斷幹淨了……斷的幹幹淨淨了……終于，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譚鐘似乎是撐着最後的精神，等着譚鳴游的到來。如今要交代的事都交代了，精神漸漸就有些支持不住了，開始語無倫次。
譚鳴游看着譚鐘漸漸精神渙散，越來越無力。細看這個男人，譚鳴游才清楚的意識到，這個人真的老了。譚鳴游還記得，父母離世後，這個人經常過來，陪伴着他和爺爺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捱的日子。那時候，這個人五十多歲，卻還是清俊儒雅，器宇不凡的。可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鬓染白霜，皺紋已經爬滿了這張曾經俊逸的臉，只從五官輪廓處，能依稀能看出，這個人也曾是風華無雙。
沒有多久，那個慈祥的大爺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球充血，喉中發出陣陣低吼，行為暴虐嗜血的魔人。
還算安靜的譚鐘驟然暴起，指甲瞬間增長，烏黑鋒利。譚鐘本身身手就不弱，變成魔人後，破壞力更是成倍增加。速度增快了幾倍，指甲劃過堅硬的紅木桌面，留下一道道刀劈過般的劃痕。
好在譚鳴游早有準備，拉着還在發愣的譚息向後退去。
剛轉化的魔人是聚氣期，譚鳴游沒能力淨化魔人，但是滅殺還是綽綽有餘的。
可末世中早已應用熟練的技巧偏偏都失了效，對于這個他當做長輩敬愛的老人，譚鳴游到底是沒有狠下心将他從這世間抹去。
譚鳴游聯合魏宣三制住了魔化的譚鐘，又取出從煉器室中得來的幾塊晶石，布下了一個法陣，将其困于其中。
這個法陣只是初級的法陣，譚鳴游不知道能困住他多久。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沖出來，也許以後他就只能在裏面兜兜轉轉。也許出來後他會被別的人殺掉，但也可能，他會一直存在下去。
就這樣吧，譚鳴游想，就這樣，一切都看天意吧。
一旁的譚息早已泣不成聲，他到底還小，只有十六歲。而他早就沒了別的親人，與他最親的，便是譚鐘。他照顧他，服侍他，叫他鐘爺。可實際上，卻早已将他看成自己的爺爺。
譚鳴游想到自己也是十六歲那年，失去了最親的爺爺。
“這樣未嘗不好，鐘伯他……太累了……”譚鳴游拍拍譚息的肩膀，“我們，都要向前看，未來還很長。”
譚鳴游說完，便轉身向門外走去，他還有很多事要做，還有很多事要安排，還有很多人，是他的責任。
譚息最後看了眼被困在陣中的譚鐘，也跟了上去。
魏宣三破天荒的沒有走在譚鳴游身後，而是走在他身邊，離他很近。他似乎想要安慰安慰他，卻又茫然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做。
譚鳴游勾起嘴角，無聲地笑了笑，伸手拉過魏宣三放在身側的左手。十指相扣，譚鳴游覺得他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是啊，不是每件事都能按照他的意願去進行。他能做的，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魏宣三像是受到了啓發，握緊與譚鳴游交握的手。握了握，又掙脫開來。
譚鳴游不解地挑眉斜了他一眼，卻只見魏宣三摘掉一直戴在手上的潔白手套，然後再次與譚鳴游十指相握，緊緊握住。
譚鳴游別開眼，感覺着手心傳來另一個人的溫度，能重新來過，何其有幸！
已經變成了魔人的譚鐘，被困在陣中，團團亂轉。目露癫狂，行為暴躁，喉嚨深處發出陣陣低吼。
他執着地不斷撞向某個方向，似乎想要出來，卻不得其法。
“靖和……靖和……靖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