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四七

方宜臻趴在男人身上,渾身酸軟無力,小小地睡了一會兒後又被男人細細密密的親吻弄醒,他眨了眨困澀的眼,咕哝道:“別弄了……我想睡覺。”

男人聽話地不再親他,而是環住他的肩,讓他睡得更好。

男人的胸懷溫暖而寬厚,伴随着綿長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着,方宜臻很快又睡着了,等再醒來時才發現男人已經把他抱到河邊的大岩石上,用手掬起一捧水,仔仔細細地清洗着他身上的黏膩。

因為知道男人已經把所有外界生物都屏蔽了,所以光着身子遛鳥方宜臻也沒半點羞恥感,他靠在男人肩頭,看了會兒遍布蒼穹的寒星,随後輕聲道:“你為什麽之前沒告訴我?”

男人動作微微一頓,唇角抿起,好一會兒才回道:“我以為,你厭惡我。”

方宜臻擡頭,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下颌以及半張側臉。

他微微垂下眼簾,遮掩住璨如星子的雙眸,面龐褪去曾經的淡雅清隽,多了一絲沉穩深邃的味道——即便氣質有微妙的改變,那五官卻是方宜臻非常熟悉的,他在心裏輕嘆了口氣,一時有些迷茫。

這個人,對他究竟有着多深的執念,才會這樣每個世界都跟過來?

厭惡他嗎?方宜臻想起最初的世界,他因為接受無能,倉皇地用了藥丸離開,第二個世界,被突然發難的複制人吓到,又一次将他驅逐。然後,他就不敢再告訴他他的身份了。

方宜臻凝視着他的雙眼,那幽藍的瞳眸與遙遠的星空同色,深邃地不見底,而他又清晰地在那一片澄淨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滿滿的,全是自己。沒有一絲怨氣,也沒有任何的不滿,好像這平靜相擁的一刻已将他心底快要滿溢而出的晦暗盡數抹消。

方宜臻不知為何,突然有點難受,他擡手,環抱住陳水墨的脖子。

陳水墨眸中有亮光閃過,他用手托住方宜臻的後腦勺,低下頭,再次吻住他溫熱的嘴唇。

原本只是溫情的一吻,卻因為氣息交纏地加深而變得失控,方宜臻第一次體會到被人吻到渾身發麻酥軟是什麽感受——他以前一直覺得這個形容太過誇張肉麻。

察覺到濕熱的唇瓣順着他的下巴逐漸流連下去,方宜臻喘了口氣,及時地制止了他:“不行,累死了。”

陳水墨微微有些遺憾,方宜臻感覺到抵在後腰處那充滿威脅力的硬熱,有些不太自在,扯開話題:“對了,你怎麽能穿越過不同的世界?……我的意思是,其他的主導者怎麽不行?”

陳水墨的手一直在緩緩撫摸着他的皮膚,極為愛不釋手的模樣,臉上的表情卻控制地很好,看不出一絲意亂情迷:“其他人我不清楚。不過那時,你消失之後,那個世界就崩塌了,但是我卻沒有死,我也是在那時候明白了我是與其他所有人和物不同的存在——也在一次又一次地穿越世界中逐漸了解了這萬千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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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宜臻逐漸專注起來:“也就是說,所有主導者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是的。”

“那你說的真相又是什麽?”

問到這裏,陳水墨的表情隐隐有了一絲變化。他依舊是凝視着方宜臻,但眸中卻好像有一絲諱莫如深的意味,許久之後,他輕嘆了口氣:“你遲早會明白的。”

方宜臻最痛恨人說話說一半了,當即推了他一把,瞪着他:“說不說?”

陳水墨豎起一指,輕輕地抵在他的嘴唇上:“噓——別問了。如果我提前告訴你,它會生氣的。”

方宜臻面色有些詭異,他皺眉仔細想了想,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你說的’它’,是本源?”

陳水墨眸光微微一閃,不置可否。

方宜臻喃喃道:“是了,你們都只是分流而已,但本源到底是誰呢?在哪裏?”

陳水墨摟緊了他,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別想了。你只需要明白,我們都不會舍得傷害你的——”

“無論你變成了什麽樣。”

他這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讓方宜臻的大腦越發迷糊了。

他閉上眼,依言沒有繼續去想,然而那種無形間鑽入四肢百骸的寒意卻再也揮之不去。

陳水墨将他身上的黏濁全部洗淨,夜深天涼,方宜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他飛快地撫了撫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陳水墨目光在他光潔的肩背上流連片刻,随即道:“我去給你找衣服。”

方宜臻點點頭。

陳水墨離開後,方宜臻盤腿坐在大岩石上發呆,四周非常安靜,只有潺潺的流水聲和偶爾響起的穿過樹林的風聲。他的思維有一瞬間的放空,就在那眨眼而過的空隙之間,他腦海中好似一片空茫,又好像掠過了無數抓不着尾巴的念頭。待要細思,卻無從入手。

他越來越有種莫名卻篤定的感覺——世界、本源、以及陳水墨口中的真相,就像一團解不開的毛球一樣,看似雜亂無章,卻絲絲縷縷都糾纏在一起,只要找到被剪斷的那根線,他就能抽絲剝繭地将整個毛團解開。

而那邊,陳水墨解開了屏蔽,走回篝火邊。

突然感覺到不一樣的氣息逐漸靠近,金毛和灰機不約而同地嚴肅了神情,身體微微緊繃,目光定定地看向那股不同尋常的威壓的方向。

一陣樹葉枝桠的窸窣聲後,一個穿着黑色長袍的男人走了出來,墨發藍眸,目光淡淡地瞥視過來時卻猶如實質,厚重深邃地令人無法直視。

金毛和灰機短暫的愣怔後馬上反應了過來,不确定地道:“……墨水?”

陳水墨沒有搭理他們——對于這兩個趁他不在就争寵的愚蠢獸族,他沒有把他們打到痛恨自己的出生就已經很仁慈了。

他徑直走向那幾個少年,少年們被他身上無形的氣場震懾到,直到陳水墨問了第三遍他們也反應過來:“請問有幹淨衣服嗎?”

約瑟夫讷讷道:“哦,哦衣服,有有有。”

他手忙腳亂地從随身的包裹裏扒拉出一件素色長袍,因為被胡亂塞在裏面所以有些發皺,他登時漲紅了臉:“那個,要不換一件吧……”

陳水墨接過衣袍:“沒事,可以禦寒就行,謝謝。”

約瑟夫有些激動,語無倫次地說:“不、不用謝。”

金毛和灰機沒有看到方宜臻,于是疑惑問道:“阿爾文呢?你們不是一起出去的嗎?”

在屏蔽之中的時間是完全靜止的,所以在其他人意識中,他們兩人只是出去了一小會兒陳水墨就回來了。

“走不動。”

金毛、灰機:“……”你們去幹嗎了啊怎麽就走不動了??

陳水墨用袍子将方宜臻裹得嚴嚴實實的,确認吹不到風後将他抱了起來,回到人群之中。

方宜臻老臉有些臊得慌,尤其是金毛和灰機用純潔的眼神好奇又不解地看過來的時候,他有種帶壞了孩子的錯覺,幹脆閉着眼裝死。

而奴隸和少年們迫于威壓,更是看都不敢看一眼,要麽挨在一塊兒睡覺要麽低聲聊天。

一夜很快過去。

清晨林間鳥鳴喳喳,方宜臻醒來時才發現陳水墨竟然就這樣抱了他一晚上,他揉着眼:“你沒睡?”

他搖頭:“不困。”

方宜臻忍不住說:“你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了。”他無奈道:“我又不會走掉,你沒必要一直守着我。”

聞言,陳水墨下意識地緊了緊抱着他的手。

方宜臻明白他面上裝着無事,心裏卻沒這麽容易再相信他了,登時有些酸澀,不知道說什麽,只好伸出手,無聲地擁抱了他一會兒。

等他們在樹林裏散步回來後,人們也陸陸續續醒了,正在生火煮水。約瑟夫他們是巴奈特戰鬥學院新招的學子,這次的城外歷練是他們入學測驗的第二關,時期三日,因此他們帶了充足的糧水,此時看奴隸們兩手空空,于是慷慨地将自己的食物拿出來分發給每一個奴隸。

不約而同的,他們都将自己的食物留出一半,看到方宜臻回來,就急忙塞到他的手裏:“阿爾文,你多吃點。”

方宜臻看到懷裏塞滿的面包幹餅,無奈道:“這麽多,我也吃不完啊,你們都拿回去自己吃吧,我拿一塊面包就夠了。”

聞言,衆人難掩失落,目光滴溜溜地在他清瘦的身板上轉,像是恨不得将所有吃的都給他讓他吃胖些才好。

陳水墨擰起了眉,從方宜臻手裏接過那些面包,然後往前一步,微不可察地擋住了衆人的目光,将食物還給了他們:“你們吃吧,今天日落前要進城,省點力氣。”

陳水墨背對着方宜臻,方宜臻自然不知道他的目光和神情有多懾人,看到衆人一對上他就聽話地不得了的樣子,忍不住暗笑了一聲。

為了不過于引人注目,金毛灰機和陳水墨都化了人形,獸族背着他們穿過萬獸之森,直奔三十裏開外的撒加爾主城。

中間隔了座森林,兩座主城的氣候與地理環境截然不同,科諾主城地處荒漠,幹燥炎熱,而撒加爾主城卻溫度适宜四季如春,從塵土飛揚的荒漠中來到微風拂面的草原,奴隸們都十分興奮,即使面前的未來是未可知的,但是他們卻沒有半點忐忑不安。

方宜臻和陳水墨一起坐在一頭巨獸的背上,陳水墨兩手環住他腰,防止他因颠簸而摔下去,同時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兩人時不時輕聲說幾句話。

沒過多久,方宜臻就有些吃不消了。

他的腰臀還有些酸軟,巨獸跑動時引起的震颠更是加劇了不适感,他覺得因為縱欲過度而趕不了路只能停下休息實在是太丢人了,所以本打算硬扛的,結果陳水墨也不知道是從哪兒看出來的,當即用了屏蔽,外界的一切都靜止後,他把方宜臻橫翻了過來,呈現一個趴在獸背上的姿勢。

方宜臻頭和兩腿都懸空,胸悶感一陣接着一陣,他扭頭:“你幹嘛?”

“看看。”

看看……

直到他把他的衣服扒了方宜臻才明白他的’看看’是什麽意思。

“……腫了。”

方宜臻恨不得直接給他一拳。媽的邊上這麽多人呢!就算他們都看不到,那他也會有心理陰影的啊啊啊!

他如願揍了陳水墨一頓,然後黑着臉把他的衣服脫下來墊在屁股下面。

陳水墨沒有任何反抗,轉頭就扒了灰機的衣服穿上。

屏蔽解除後,灰機突然發現自己裸奔了,他看向穿着自己衣服的陳水墨,心思一轉,靠近金毛,悄聲八卦道:“你有沒有覺得,阿爾文跟墨水關系有些奇怪啊?怎麽說呢……”

金毛一臉地正義凜然:“他們就是很純潔的戰友關系。”

灰機狐疑地看他一眼:“那為什麽我一靠近阿爾文,墨水就要揍我?你看,他還把我衣服扒了……我的媽,難道墨水是對我……?”

金毛忍無可忍,一拳把灰機掀翻了:“別來污染我的耳朵,我什麽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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