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森廚.29

其實森鷗外并不介意暫時性的吃虧。

畢竟, 他奉行的“最優解”原則的本質便是将己方未來得到的利益最大化,所以從不會過分計較眼前的得失——但首先,必須得确定回報的收益率到底有多少才行。

做虧本買賣可不是他的風格。

換而言之, 眼前的小家夥究竟值得他退讓至哪一步,尚且還是個未知數,需要他繼續進行考察。

于是披着小號外殼的首領先生忽然抽回了手, 任由頻繁試探自己底線的粉發“少女”維持原樣, 略顯呆萌地盯着空蕩蕩的掌心發愣。

簡直就像是眼看着碗中糧食被倒空的可憐流浪貓一樣。

不過栗原涉相當擅長利用自身的優勢, 眼見着情況有變,立刻一改之前的強勢口吻, 發出了軟綿綿地、猶如撒嬌般的無措呼喚:“小小姐……?”

“電影才剛剛開始啊——”

很可惜,早有準備的金發“蘿莉”并未被他的假象迷惑, 而是游刃有餘地笑了起來,反将一軍道:“不是你說想讓我表現的更加害怕一些嗎?既然如此,至少要給我一點深入了解劇情的時間啊。”

說出了富含深意的話之後,“愛麗絲”眯起眼,用狡猾的臺詞堵死了能夠反抗自己的唯一退路。

“——難不成, 你只是想看我的表·演而已?那樣的話, 我倒也不是不能配合你哦。”

“我明明是在擔心小小姐的狀況,結果卻被誤會了呀……好吧。”話已經說到這種份上, 若栗原涉還想從對方身上吸一吸令他迷戀的“貓薄荷”氣息, 除了順勢而為外, 根本沒有其它路線可以選擇。

他敢确信, 假如自己不顧一切地大步踏入面前人的防禦領地, 絕對會被拉入拒絕往來用戶的黑名單裏。

——嗯, 小小姐果然很狡猾啊。

所幸他的愛好就是與人鬥智鬥勇, 哪怕玩得再久, 也一樣樂此不疲,很難感到厭煩。

可以說對方的表現其實正中了他的好球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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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連遺憾的情緒都懶得僞裝,頂多是姿勢克制了一些,改為中規中矩地坐好,與身旁人保持着三根手指左右的距離。

沒有過分貼近,亦沒有徹底遠去,是随時可以調整彼此之間交鋒狀态的絕妙位置。

對于他的小心思,心思剔透的年長者自然持寬容态度,還默許了他時不時拿起水果投喂自己的讨好(?)行徑,俨然一副初步交往中的情侶互動模式,暧昧且充滿了探尋的儀式感。

屏幕上的電影情節也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推向了高潮。

雖然《寂靜嶺》是部主打驚悚靈異為賣點的影片,無論從畫面和音效來講,都算是一流水平,足以令觀衆産生身臨其境之感,但對于現場兩位參與過真實殘酷戰争場合的人而言,便有些不夠看了。

再逼真都比不過記憶中撲面的血腥味。

栗原涉不免有些走神。

早幾年成功回歸現實世界的時候,為了恢複大腦,正常感知外界的影響,身為院長的森先生曾特意為他找了許多電影書籍,美其名曰“脫敏療法”。

他不眠不休地看了好幾天恐怖片的收獲是悶頭睡了個好覺。

至于個中深意,他倒是沒體會出什麽來,結果被禦姐版的愛麗絲以慈愛的目光注視了好一陣子。

要是用具體的語言來形容她的思想內核,大約是包含着“算你逃過一劫”和“好遺憾,要不要再試試看呢”之類的,兩極分化相當嚴重的複雜情感吧。

饒是他也無法理解對方究竟在期待着什麽,于是到最後便幹脆忽略,忘得一幹二淨了。

時至今日,第二次重溫曾經被當作刺激神經的工具影片,他仍然沒有任何頭緒,這會兒幾乎看得眼皮打架,完全是靠毅力忍住了打哈欠的沖動。

“不覺得是部很有趣的電影嗎?”

與他相反,金發“蘿莉”單手撐住下颌,滿臉的趣味盎然之色,開口打破了他周身盤旋着的困意,“将宗教的思維融入其中,靠着殘酷的方式來表現,真是浪漫又寫實的手法呢。”

“果然,內心裏沒有信仰的人是搞不懂的吧,由我的角度來看,無非就是個複仇的故事罷了……”栗原涉半真半假地抱怨着,言語之間卻很巧妙,不動聲色地恭維了一番,順便表明自己并沒有走神。

陪着別人看電影然後犯困,絕對是令好感值狂掉的直男行為。

然而很可惜,對方沒有放任他打馬虎眼,很快又開口追問道:“用複仇來理解故事也沒什麽問題。說起來,你覺得主角憎惡的對象是誰呢?”

“孤立她的同學、強.奸她的清潔工、用火去焚燒她的邪.教教徒們……這麽一算,簡直可以稱作與全世界為敵了吧。”他的記憶力好得驚人,就算匆匆浏覽過一遍,也能記住全部內容,因此答得很迅速。

結果對方又問:“沒有其他人了嗎?”

他不太喜歡毫無營養的影評式問答游戲,便含含糊糊地敷衍起來,“以我的理解能力,就僅僅能發現這麽多啦……”

但很顯然,那并非隐藏在異能體軀殼之下的森鷗外想聽到的內容。

比起平行世界提前過起養老生活的自己,目前的他才坐穩首領之位沒多久,正是野心勃勃的階段,掌控欲亦膨脹至頂峰,極度熱衷挖掘中意之人的秘密來達成徹底操縱對方的目的。

相較于院長模式的自己,此時的他更能下得去狠手。

所以他直接換了種方式來提問:“不妨将自己代入主角的位置來思考……如果你是她的話,究竟會做什麽呢?”

大約是不想讓人簡單逃避過去,他微微向前傾身,主動把右手搭在了栗原涉的膝蓋處,以此來消除隔閡。

由于對方穿着寬松浴袍的緣故,他落下的掌心并不會觸碰到光滑的皮膚,而是隔着一層被體溫蒸幹的柔軟紡織物,若即若離地感知着彼此的存在。

雖然超越了安全界限,但絕不會令人覺得無禮。

異能體的蘿莉設定在這一刻極大程度地降低了他的進攻性,于是連他近乎逼迫般的言行都得到了足量的美化濾鏡。

——啊,她真可愛。

粉發少年垂下眼眸,剛巧能夠完完整整對上那雙愈發偏紫調的眼睛,一瞬間便晃了神,下意識道明了自己的心聲,“我的話,大概會殺光所有人吧。管他們是有罪亦或無辜之人,跟我又有什麽幹系呢,我只是想宣洩心中的怒火,不過……”

以輕柔的口吻吐露着如此恐怖的臺詞,哪怕他生得再美,也會讓人覺得膽寒,失去了靠近的勇氣。

就像殺戮游戲中公認的評價一樣。

他無疑是失去了共情能力、披着漂亮外殼的怪物。

逐步剖析小惡魔內心世界的首領先生沒有退縮,靜靜地等待着“不過”之後的轉折點——他有種預感,自己所探尋的關鍵點即将展露出些許的端倪。

“不過,我可是被好好地教導過,不能浪費力氣去做無意義的事情呢。”容姿清麗的少年翹起唇角,表情甜蜜的回味着過去的某段記憶,聲線都跟着輕飄飄地上揚着,“無論經歷過怎樣的痛苦,只要沒有得到他的允許,就不可以暴走,必須乖乖忍耐到他現身的那一刻……”

“是‘羅絲’說過的話嗎?”

眼見他的情緒開始有了真實的激蕩,引導着話題的金發“蘿莉”不動聲色地抛出了接近核心比喻。

羅絲是電影中主角光明面半身的母親,給予了她幸福的童年和敢于面對磨難的勇氣,是陰暗面始終在渴望着的溫情象征。

——是“開關”的源頭。

“您不是知道嗎,我啊,并沒有将誰看作父母一樣的角色哦……”聞言,栗原涉輕笑一聲,眼神裏不自覺漾起錯亂的光波,仿佛是透過面前人的雙眸在注視着另外一種光景,并深深地沉迷其中。

“——不然的話,迷戀着您豈不是一件違背道德倫理的事情?嘛,這樣一想,還真有點刺激呢~”

“迷戀着‘我’嗎……”

短短幾秒內,擅長分析的首領先生腦內閃過無數種可能性,估計是太過擁擠的緣故,導致他無視了對方後半句的騷話。

結果不肯罷休的“少女”反客為主,用力壓住他放置于自己膝間的手背,借此徹底封鎖了他臨時撤退的可能性,然後美滋滋地低聲讨着獎勵。

“我已經回答了超~多的問題,您總該給我點甜頭啦。我想想看……一個吻,應該不算過分吧?”

“……”

忙着思考正事的森鷗外冷不防回過神來,就見對方自顧自地提着要求,緊接着,便朝着他的方向壓了下來。

他本能擡起左手格擋,使得趁機偷襲的貓科類一口親在自己的掌心裏,留下了軟嫩到不可思議的碰撞感。

這遠遠不是最具沖擊力的部分。

一擊未能得手的粉發少年并沒有着急離開,依然保持被捂住嘴的姿勢輕輕用力,直至他的手背挨着他自己的嘴唇才緩緩終止。

兩個人的鼻尖猶如展示親昵的小動物般輕輕貼在一處。

吐息則不可避免地交融着,暧昧地化作一體。

隔着異能體嬌小的手掌,他們的距離基本被當場清零,連對視都很難做到,更別提是觀察彼此的表情了。

所有的發展都變成了無法計算的未知數。

偏偏心髒為此跳躍加速,強有力地敲打着胸腔,發出從未有過的熱烈聲響。

砰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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