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森廚.62

首領先生向來不介意自己被當成代餐來享用。

替身劇本又能怎麽樣？只要鋤頭揮得好, 沒有牆頭挖不倒嘛。

更何況，以他對渣貓的了解來看，哪怕正餐真的出現, 對方也未必能永遠守着一種口味不換，遲早要偷溜出去覓食，所以絕不會放棄自己唾手可得的糧食。

而很顯然, 抱着貓的院長先生也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這會兒聽見本世界的“自己”開始用陰招, 唇邊的笑容首次微微僵硬, 不經意間流露了幾分悵然之色。

——唉, 貓跟越養越忠心的犬科生物完全不同，是很難被馴養的……誰讓人家才是主子呢？

反過來說應該是人類被TA們馴化成功才對。

于是兩位森先生的視線焦點光明正大地集中于栗原涉的身上，下意識屏息凝神, 等待着他的答案——比起準備靠觀察來随時調整作戰方案的首領森, 院長森的側重點則更傾向于自己在貓主子的心中究竟能占多大的重量。

被按在飼主懷中許久的粉發正太終于有了擡頭的機會。

不知是不是被迫閉眼好幾分鐘的緣故, 原本靈動的燦藍雙眸已然氤氲着一層薄薄的霧色，猶如即将落下雨滴的天空，看起來格外迷蒙無助, 足以令人忽略掉那之後醞釀着的電閃雷鳴和狂風暴雨。

“要我來做選擇嗎？”

連帶着一起幼齡化的聲線像是軟糯的棉花糖, 無論說什麽都好似撒嬌一般, 毫無應有的殺傷力。

別說是蘿莉控的首領先生，哪怕是已經改邪歸正聲稱自己絕不會如前者一樣變态的院長先生, 這會兒也毫無招架之力，總覺得懷中抱着的是一團輕飄飄的棉花糖, 正可着勁地用蓬松甜美的觸感襲擊自己。

不能說是有多麽幸福, 只能說是快要升天了吧。

然而處于視線集中區域的栗原涉實際的心情卻并不怎麽好。

雖說擁有兩個森先生就等于獲得了雙倍（或者可以說是四倍）的快樂, 但經過剛剛的觀察, 他發現這兩位完全不是能和平相處的類型——更何況，按照夜鬥給出的「平行異位體」無法共存的結論來看，如此局面俨然是進入物理層面的危險場合了。

院長先生是如何打破時空壁壘來到這裏的？

院長先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院長先生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麽？

上述問題他通通沒有時間去思考，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院長先生正單槍匹馬地面對着港口黑手黨的武力防線，一旦自己表現出要跟着走的意思，絕對會引來就地絞殺的局面。

【祭司】狀态的他沒辦法正常戰鬥，唯有救助隊友恢複血條的bufff可以拿得出手。

但是……他根本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對方進入受傷、救治、再受傷、再救治如此可怕的無限循環模式啊！

——就算院長先生的意志力足夠熬過堪稱折磨的過程，以此來殺出一條血路帶着他離開……那種事情，他也是絕不能允許的。

“偏偏趕在這種時候，真是太糟糕了……”

栗原涉攥了攥缺乏力量感的手掌，只覺得酸澀的情緒幾乎蔓延至神經的最末梢，連指尖都在為此顫抖不安，向他回饋着無能為力的懦弱反應。

雙眼亦跟着降低了眨動的速度，仿佛是為了将面前的男人和不遠處等待着自己答案的男人更好地映入眸底，來精準分析他們此刻的心理活動，尋找可以突破困局的最佳方案。

可或許是關心則亂的緣故，他的大腦仿佛快要宕機一樣，不停閃爍着“無解”和“無路可退”一類的字樣。

所以他深吸一口氣，選擇用妥協的方式來換取暫時性的和平，“我……跟着首領先生走。”

“明智的選擇。”

得到滿意答案的一方對此早有預料，便露出了毫不意外的笑容，炫耀般地擡手招呼道：“乖孩子，過來我這邊吧。”

“……那你要保證放他安全離去，并且，不可以派人去跟蹤。”

出于對弱勢群體的保護，縮水成正（蘿）太（莉）模樣的小家夥褪去以往的嬉笑表情，顯得認真而嚴肅，盡量清晰簡潔地表達着自己的要求。

若不是仗着身為首領的森先生鐵了心要把自己抓進港.黑當老黃牛出苦力的份上，估計他也不能如此直白地越線，為自家院長謀求着堪稱過格的“福利”——畢竟兩個人擁有一模一樣的臉，實在是很容易搞出亂子來。尤其是對于生性多疑的上位者而言，無異于頭頂懸挂着一振随時可能掉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從別人的角度來看，他充分诠釋了何為“恃寵而驕”一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正是因為他自身擁有的代價方能獲取超規格的待遇。

假如換成徒有美貌的女性或者天真可愛的蘿莉，大約在開口為別人求情的瞬間，就已經被首領先生劃入“不可回收垃圾”的範疇之內了吧。

事實也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樣發展着。

“唉，真是令人為難呢……”

不知有幾分表演的成分在裏面，身為首領的男人略顯無奈地蹙起眉，仿佛有些勉強般地點點頭，回應道：“不過既然是涉君的請求，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吧。相應地，你也要保證今後不能與他有任何的聯系哦。”

說話間，那薄唇的邊緣向上挽起令人心悸的細弧，暴露着其主人的真實心情。

“——否則的話，我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麽呢。”

“難不成您還需要我發個毒誓或者幹脆找某個異能者來幫忙，見證什麽'牢不可破的誓言'嗎？”縱使不得不表現出幾分屈服與乖順來，貓科動物也不能時時刻刻裝得萬分完美，這會兒立刻語氣變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失去耐心。

沒辦法，年齡縮水就很容易控制不住脾氣，将稚嫩感發揮得淋漓盡致。

若以首領先生的角度來拍攝一部有關他的紀錄片，此刻大概可以命名為「人類早年馴化貓科動物的珍貴影像」了。

“唉哎，別生氣嘛，涉君。”

得了便宜不忘賣乖的上位者雙手合十，拿出平日裏哄異能體的态度去寵“她”，好聲好氣地安撫道：“僅僅确認你的想法而已。要知道，我是絕不想失去你的啊，嗚，光是靠想象都覺得心絞痛呢。”

“好肉麻，怪不得愛麗絲總是嫌棄您呢。”

“诶？連涉君都開始這樣了嗎！但因為太可愛了，所以沒關系——！”

“……蘿莉控可真是了不得的屬性啊。”

哪怕早有準備，當直面首領先生不顧形象釋放着奇怪性.癖的時候，栗原涉仍忍不住抖了抖，導致意圖落地的身體都跟着失去平衡，全靠抱住他的男人及時幫忙扶好，才沒有演變為順着大長腿下滑的丢臉姿态。

結果還沒等他開口道謝，被他認定為最懂自己用心良苦不需要多操心解釋的院長先生便幽幽地發出了靈魂拷問：“小涉好狠心啊，居然要放棄我選擇另外一個男人嗎？”

“……連、連您也這樣嗎？！”

“我怎麽了？”

真正的資深飼養員面容發苦，哪裏還有半分剛剛與人談（互）笑（潑）風（髒）生（水）的氣勢，此時要多低落有多低落，一言一行都在暴擊着他的靈魂深處，勾動着為數不多的良知，“別高看中年男人的承受力啊，就算是我，也會小涉的離去感到傷心的……”

“可、可是……”栗原涉最招架不住年長者對自己示弱，登時慌了陣腳，結結巴巴地不知該說些什麽來挽救局面。

——真是的，院長先生明明能猜出他的顧慮吧，居然還做這種犯規的事情！

結果在他不知所措的當口，欣賞着他動搖表情的男人毫無收斂之意，甚至湊近了他的耳側，再度給予最致命的、猶如情人間的低聲絮語：“小涉不想要我嗎？你可是計劃了很久，想在生日會之後動手的，不是嗎？”

“！！！您果然是知道的啊……！”

“當然，畢竟不管是你還是我，都需要一點點的小驚喜吧。”

光明正大承認惡劣心思的院長先生連續發射直球，逗弄着自己精心飼養的粉毛仙女貓——他比誰都要清楚，就算栗原涉向來表現得熱情開朗且騷話不斷，卻是個不擅長接直球的類型，這會兒恐怕已經進入了暈頭轉向任人擺布的地步了。

于是他再接再厲，繼續溫柔地叮囑道：“答應我，無論何時都要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不要将它忽略掉，好嗎？”

“……嗯。”他懷中的小正太怕癢似的縮了縮脖子，竭力裝作成熟淡定的模樣，殊不知自己下意識亂轉的視線早已出賣了自己心底的慌張。

所幸他們處于衆目睽睽之下，知道什麽叫見好就收的年長者并沒有進一步逼迫栗原涉的打算，頂多像是不經意間用嘴唇碰了碰粉色的蓬松長發，落下了輕到令人難以察覺的觸碰，随後便是平穩的命令語氣。

“——愛麗絲，去跟不配有貓的首領閣下玩玩吧。”

“了解——”

狀似穩重的禦姐版異能體随手撥開頸邊散落的金色發絲，動作優雅萬分，仿佛即将奔赴一場集聚名流人士的晚宴，緊接着就像變戲法一樣，将不知何時凝聚于指縫間的四枚小小針筒甩飛，直直地朝着那張與她所熟悉的、同樣屬于森鷗外的面容逼近而去。

銳利的寒芒頃刻劃破了空氣，激起幾道鋒銳的呼嘯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