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貝兒:我恨不得打殺了他

在劇本試讀會後, 作為一名別人眼中的“新人劇作家”。

阿爾以一種令人震驚的速度,飛快上手了所有工作。

本來已經提前做好“費勁配合一個外行新手,放慢速度, 一點點兒向前退進”心理準備的漢克李導演,差一點兒沒跟上節奏, 一時頗為愕然。

要知道, 這位生性古板的導演,以前可一向不怎麽欣賞所謂的少年天才。

他腦子裏有一種極偏見的念想:[如果一個人沒什麽天賦, 可老實聽話, 勤勤懇懇, 加上适當的教育培養,反而是極容易被教導成才的;但如果一個人有那麽幾分不錯的天賦,肯定會仗持才華, 不專心做事,加之年少輕狂,難免做些少年人不知自愛的醜事, 雖在短時間內也能得上幾分薄名,可終不會持久。]

所以結論就是, 天才一定不靠譜。

在他想來, 這次要合作的少年劇作家,應該也是這種有幾分天賦, 但多數時間要給人添亂的所謂天才了。畢竟,理論不等于實踐, 別看劇本寫得天花亂墜, 可等到了正式排練時,只怕還是拖後腿居多,少說也得花上幾個月時間, 才能漸漸跟上大家的節奏。

可誰知,到了正式排練的時候,無論是演員表演,還是編曲、布景到燈光設計的讨論……

不管他說什麽,阿爾都能跟上。

而且,其反應速度絕對能稱得上是一句才思敏捷。

甚至偶爾靈光一現,還能提出一些極為不錯的見解來。

這些見解,倒也不是說多麽精通,或者達到什麽專家水準。

只不過是對種種舞臺元素的巧妙拼排和運用,可那股子熟練勁兒,竟完全不像是新手,反而像是已經在這個行業中浸淫了十來年的樣子(阿爾:你真相了)。

“難道這世界上真有生而知之的天才?”

漢克李導演和阿爾合作短短幾周後,半輩子堅持的世界觀就這麽嘩啦啦地碎成一地殘渣。

“上帝,這小怪物從哪冒出來的?”他私底下問好友。

Advertisement

米爾森先生很莫名其妙:“什麽叫從哪冒出來的?”

“他是人類吧?或者說,他是正常出生的嗎?”

“見了鬼了!你這叫什麽話啊!!不是正常出生,難不成是鹳鳥送來的【注1】?”

“我的朋友,這不是再開玩笑!”

漢克李一臉嚴肅,還很不耐煩地問:“多年老朋友了,你就跟我說實話吧!”

“說什麽實話?”

米爾森先生這一刻非常懵逼。

“全能的主啊!!你這時候還瞞什麽?”

漢克李導演接下來便氣惱地發出了一連串質問:“我才不信有什麽真天才呢!你說,阿爾那小子到底是你從哪請來的啊?他是不是家裏有長輩也是咱們這個圈子的,或者是哪位大家從小教導出來的?身後一直有人暗中指點?是不是他一出生就有人在旁邊念《哈姆雷特》、給他放貝多芬命運交響曲,是不是張嘴學的第一句話就是Uneasy lies the head that wears a crown.(戴王冠的頭是不能安于他的枕席的【注2】)?”

米爾森先生哭笑不得。

他不禁感嘆了一句:“親愛的朋友,我認識你這麽多年,才知道你是如此幽默。”

“因為這根本不合理啊!”

漢克李導演一臉受到巨大沖擊的抓狂:“他才十四歲,又寫劇本,又寫樂譜,還寫歌詞……好吧,那些歌曲其實稱不上經典,可他跑去和咱們的音樂總監,還有馬特那家夥湊一起修修改改,居然也十分契合劇情和角色了。更可怕的是……你知道嗎?昨天午休的時候,他和樂隊那幫人又湊一起玩,随手拿起小號就像模像樣地吹了一段,嘿,吹得還很不錯嘞!好了,你告訴我,一個才十四歲的人怎麽能同時會這麽多東西?”

米爾森先生一邊想,一邊摘下眼鏡擦了擦,可想了半天似乎也說不出什麽道理來:“可能……”

“可能……”他把眼鏡重新戴上,喃喃地說:“可能是上帝終于眷顧我了。”

(漢克李導演:騙人,明明我對上帝更虔誠,他怎麽能只寵你,不寵我?)

另一頭,阿爾正邊看演員們表演,邊拿筆在劇本上認真地寫寫畫畫做标記。

以他一貫的謹慎而言,其實本不該在漢克李導演面前露出那麽多馬腳。

但有些事情根本沒辦法隐瞞。

簡單舉例來說,在排練過程中,假如他不發表一番真知灼見的話,劇本中一個原定情節也許會被漢克李導演以“不符合情理”而删掉了,但那一部分很可能恰恰是他最為喜歡的一段。

不管是什麽行業的創作者,都沒辦法容忍自己的作品被其他人随意塗抹、更改。

這就像女人絕對不允許審醜化妝師動自己臉一下的!

面對這種非常有可能會出現的問題……

繼續隐藏起自己的才華,純粹是在自我折磨。

阿爾最終放棄:“見了鬼了!”

他喃喃自語:“我就認了自己是個天才能怎麽着?這年頭,難道還會有人會因為我是個天才就把我給殺了嗎?所以我到底在怕什麽啊?就算是哪天沒了上輩子的記憶指路,我不還比別人多了十來年的時光嗎?大不了接下來的十年,我都去好好學習……唉,想想我上輩子那麽蠢,最後也能慢慢熬出頭,是不是證明我也有點兒天分?”

這麽想了一圈,又在內心給自己加油打氣了一番後,他沒再刻意去隐藏什麽了,轉而一門心思地想把今生搞出來的第一部 音樂劇搞得盡善盡美。

與此同時,漢克李導演在找好友發了一通牢騷後,也随之改變了原本對待這位天才少年劇作家的輕視态度。他不再獨斷專行,而是将排練中遇到的問題收集起來,在事後,同阿爾和米爾森先生一起讨論、研究,并進行相關的變化和調整。

通常來說,整部劇的思想內涵、音樂風格和劇情主線全是阿爾的領域;舞臺演員的表演屬于漢克李導演;商業運作和音樂劇的具體制作則是米爾森先生這個制作人要負責的事。

看似互不相幹,可實際上彼此互通交融,這就意味着必須緊密合作,才能達成最好的效果。

但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合作過程不免總會出現争執。

這個過程在外人看來是極為有趣的。

三個人經常性地唇槍舌戰、據理力争,甚至拍着桌子互相大吼。

尤其是阿爾氣急了會跳起來(因為個子矮,被俯視得着了急)。

後來不知道是誰抓拍了張照片:

三個人圍成一個圈,互不相讓地怒視彼此!

這沒什麽……

但少年劇作家居然雙腳離地(剛蹦起來的狀态),仿佛懸空,十分魔幻,表情還很不示弱地瞪着兩個成年人。

雖戲劇張力十足。

但場面着實引人發噱。

劇組所有演員不禁啧啧稱奇。

他們都以為這孩子哪怕是個小天才,但第一次參與制作音樂劇,恐怕也就是一個無足輕重地打醬油角色。

可沒想到,這架勢真是一點兒都不弱呢!

而且,随着時間越往後推移,這孩子在劇組中的話語權越重起來,及至到了後來,竟已經能和制作人、導演分庭抗禮……

大家不禁齊齊感嘆:“這也太厲害了吧!”

他們想想自己十四歲時的經歷,不約而同地感嘆:“天才和普通人真是不能比,不能比啊!”

早早和阿爾結交了一番,已經算是半個朋友的克莉斯此時不免得意洋洋。

她心中還升起了一種随手買張彩票,結果卻押對了大獎的超級成就感,便忍不住炫耀之情,假裝用很平靜的口吻在演員休息室漫不經心地說:“我和阿爾也不算很熟了,但他當初見了我,便感嘆了一句美麗是原罪啊!哎,雖說不過是少年單純之言,不能當真,可聽起來實在誠摯動人,讓我心裏十分歡喜。“

這麽一說完。

旁邊立刻有人過來湊趣,說一些什麽“不用懷疑,你就是美麗,才能引人誇贊”的奉承話。

吉蒂在一旁不禁冷笑。

她以前在《賣花少女》時期就和克莉斯互相競争,等到了這部劇中,戲份依然不相上下,便又有争鋒之意,只是克莉斯确實占了先機,所以,她最近一直不吭聲,是想看清形勢,再做打算。

可此時見克莉斯這麽張揚炫耀,搶盡衆人風頭……

她就有些忍不下去了:“你現在怎麽連客氣話都聽不懂了?別人誇你一句好看,都要拿出來說一說,我出門見了小貓小狗,也會常常站旁邊說上一句好看呢!也沒見小貓小狗們為此高興得多吃幾碗飯啊。”

克莉斯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仰,反而笑了起來:“你自然是不懂這種快樂的,因為現在……想來也沒什麽人誇你了吧。”

吉蒂因此白白生了一場悶氣。

等空間時間,她便尋了貝兒抱怨這事,其實也是有拉個同盟的意思。

但貝兒如今神色恍惚,全不複往日精氣神,好像在經歷了被悔婚一事後,什麽争名奪利的念頭都沒了,只剩幽魂還在人間。

吉蒂更氣了,指着她罵:“不過是一個男人!不過是一個男人!”

貝兒的眼淚就一滴滴地落了下來,抓了吉蒂的手,問:“你說,我若是死了,他會不會後悔?有時候,我真恨不得立刻死在他面前,從此讓他牢牢記我一輩子。”

吉蒂斜了一眼過去,卻給了個很是尖酸惡毒的回答:“不會,他肯定會想‘這女人死相太特麽倒胃口了,吓死個人!果然當時悔婚是對的’,然後,他轉頭就會找了別的漂亮姑娘一起,偶爾想起你時,也不會回憶你有什麽溫婉動人的樣子了,反而全是噩夢,從此只後悔當時分手太晚。”

貝兒嚎啕大哭,悲傷得像是一顆心都被人扭着扯着折磨一般。

吉蒂一臉不耐,還在心裏尋思:“這人還行不行啊?難不成就這麽廢了?要是繼續這麽下去,別說幫我一起在劇組裏對抗克莉斯了,只怕原有的角色都要保不住了吧?”

但想到相識一場,加上同為女人,她還是不想看着貝兒這麽一條道走到黑的,便絞盡腦汁地想找點兒什麽例子來安慰對方。

可一來,她讀書少,沒什麽知識儲備;二來,這年代沒個網絡傳遞信息,在社會普遍認知中,女性若是被男人欺騙,雖是十分可憐,但也就僅僅是可憐而已,多數會感嘆幾句遇人不淑,并沒什麽被甩之後,又該怎麽辦、怎麽應對的方法介紹。

于是,吉蒂這麽想了一圈,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目前正排練的這出劇。

她幹脆把劇中情節拿來做例子:“你別哭了,想想魯恩(劇中男主角)這個渣男,到處去沾花惹草,還騙了三個女人來愛他,那三個女人起初不也是痛苦萬分的嗎?有憤世嫉俗的,有尋死覓活的,也有哭鬧糾纏的,可最後不都幡然醒悟、自立自強,将他甩掉了嗎?”

貝兒哭着說:“那都是戲啊。”

吉蒂說:“假戲真做,不都是那麽一回事嗎?”

貝兒繼續哭:“可僅僅是甩掉他又怎麽樣呢?我還是不甘心啊!”

吉蒂很不耐煩了:“不甘心又能怎麽辦啊?難不成你還能殺了他不成!”

貝兒便如被提醒了什麽地猛擡起頭來,一雙哭得通紅的美眸幾乎要冒出了火:“啊!吉蒂,你說得對啊!對啊!我恨不得殺了這只不要臉的狗,一棒子狠狠打殺了他!割了他那條慣會騙人的狗舌頭!”

吉蒂吓了一跳:“親愛的,殺人犯法啊。”

貝兒笑了。

她臉頰上還有着未幹的淚痕,可這一刻的笑容中竟透出了點兒當初《賣花少女》時期才有的少女天真了:“你剛不是說了嗎?假戲真做,不都是那麽一回事嗎?”

十分鐘後,正琢磨一句歌詞的阿爾就迎來了這麽兩位美女。

他瞠目結舌地望着兩位漂亮女演員:“什麽?你們想殺了男主角?”

但轉而一想……

他又不禁興奮起來:“妙啊!”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東方這邊的小孩都是父母從垃圾堆撿的,西方那邊的小孩是被鹳鳥送來的(我:麻煩好好抄作業,我才不是垃圾桶、廁所糞坑裏、菜市場裏撿回來的呢!生氣!)

【注2】摘自莎士比亞《亨利四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