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哲的心思

不過顧東林确實沒有錯,除了自己想入非非,很少有人會長久地盯着你的不同尋常,有些人眼見顧東林與段榕一同進來,還紛紛舉着酒杯前來搭讪,問他是哪個藝人公司的,或是要與他交換名片。顧東林饒有興趣地接過,發覺上頭都是些經理、制作人的名頭,顧自塞到口袋中。別人等着他回名片,卻發覺他似乎只對與美女調情有興趣,不由得怏怏地離開。

顧東林不知道這些美人的出鏡率,但是漂亮不漂亮還是看的出來的。而對這些裹在夜禮服裏的女士來說,顧東林顯然很不一般。他斜跨着一個普通的帆布包,看上去像個青澀的學生,青澀在這一行裏簡直稀有得像貞操。而一旦攀談起來,就發覺這小子說話蜜裏調油,恭維話不要錢地一籮筐一籮筐,夾着高腳杯的姿勢幾乎可以用精确受訓來形容,顯然是位老手。女士們被他逗得頻頻捂嘴含笑,不一會兒越湊越多,倒也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臨近十點,有人拍了記他的肩膀:“你倒混得開。”

顧東林回頭,沖段榕笑笑,手裏還擒着一份慕斯蛋糕。

“哦,顧先生原來是段先生的朋友!“美人們齊聲叫道,“什麽時候顧先生也肯為我們引見引見!”

段榕淡淡道幸會幸會,擡手看看時間:“時間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

顧東林在美人們的豔羨中乖乖放下蛋糕,想了想,又端在手裏,然後躊躇了一下,又拿了兩塊,這才跟在段榕身後出了門。段榕看了蛋糕好幾眼。顧東林不由得變出幾個紙袋來,用行動安慰他:我會很小心,不會弄在車上。

段榕忍不住扯了張紙巾遞給他,“擦一擦。”然後指了指嘴唇。

顧東林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幹脆又用力地一抹,覺得嘴唇發幹,便用舌尖舔了舔。他随口報了個地址,讓段榕在兩個十字路口把自己放下了車,然後笑着道謝,兩人各自離開。

那天晚上,顧東林幾近午夜才回到宿舍。嚴潤魚一開門,就看到他手上的繃帶,一時間像個彈簧似的蹦起來:“顧哲!你受傷了!”

“何止。”顧東林放下斜挎包,把T恤衫剝下來扔在近門口,“還被修理了一頓。”

嚴潤魚着慌。他長得又高又瘦,簡直像是在麥稈上綁了四根小棍子,說話做事都帶着一股莫名的不協調感,唯一的防禦手段就是讓看到他的人哈哈大笑,然後他可以乘機逃走。不過人是再好沒有的。顧東林與他意氣相投,喜好相近,夜裏酒一上頭,就攬着彼此說非君不娶——特別是顧太太放眼要把顧哲甩了以後。

此時嚴潤魚圍着他繞圈圈:“你這是怎麽了?你這是怎麽了?難道有人對你下手了麽,顧哲!”

“防不慎防啊。”顧東林癱倒在沙發上,擺着大字。

嚴潤魚跟着坐下,巴巴地湊在一邊,模樣卡通。

“真是難以形容……簡直像是撒克遜時代的蠻族……”顧東林打着飽嗝,“就是那種喝飽了老酒,毫無理由地啊啊啊啊啊啊尖叫着沖到你近前,一刀削掉你的膝蓋,什麽的。”

嚴潤魚配合地嗷了一聲,聽起來很疼:“太不體面了,真該下地獄。”

“別這麽刻薄。他怎麽會下地獄?”顧東林嚴肅道,“他的精神會比肉體消散得更快。”

孫涵推開房門探出個腦袋:“不看看都幾點了……”

嚴潤魚呵斥他,“顧哲被人打了!那個天王巨星!”

孫涵揉揉眼睛:“我就說,你怎麽能跟音樂閑人階級打交道。”沉默了一會兒問,“嚴重麽?要不要找老張?老張今天晚飯吃了一半,又去牢裏撈人去了。要是咱們想打官司,一定能贏的。”

嚴潤魚嗷了一嗓子:“那些娛樂公司都有最好的律師!”

孫涵辯解,咱們有的是法官。

顧東林把抹茶慕斯放在桌上:“人家也差不多把債還清了。又給紅包,又請我參加酒會,裏頭的姑娘們因為經濟原因,衣服的布料很節省,我很滿意。而且……當顧太太非得要一張天王巨星的簽名照才肯跟你複合的時候,再疼都得抗啊。”

然後心有餘悸地補充:“他揍我的時候,我生怕他們發覺我是混進去的。”

孫涵與嚴潤魚沉默了一會兒:“顧哲……你家姑娘真不怎麽樣。存心準備分手,還成天作刁要這要那,最後用這麽個古怪的要求打發你。你不覺得她真是要跟你斷?”

顧東林哈哈兩聲,說了句真逗,起身開了瓶啤酒:“我在香港的時候因為粵語不流利,被人認為很無趣;在慕尼黑的時候因為德語不流利,被人認為很無趣;在東京的時候因為日語不流利,被人認為很無趣。等我終于去了紐約,能與人交流無礙的時候,別人覺得,哦,這家夥是搞學術的,多無趣!”

他很節制地呷了一口,“她從那個時候就陪

着我,任我潛移默化調教了這麽多年,已經很合我意了。雖然每年都要鬧分手,但也不過是希望我變成一個更好的男人。基本上就是她鬧,我改,升級,現在,我已經比當年好太多,連音樂人的酒會都能應付,她為什麽要突然放手?現在也不過一點小考驗罷了。即使她喜歡一頭撒克遜公牛,我也得頂着他駭人的反刍,讓他用他的小偶蹄在照片上簽下名字……然後我就真的有位顧太太了。”

嚴潤魚和孫涵默默地把慕斯蛋糕塞到嘴裏。

顧東林顧自唱着“我自巋然不動”鑽進浴室擦藥。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搭着地鐵去往片場。他走的是曲線救國路線,一直在等哪天韓譽心情好了問他要個簽名,結果韓譽無時不刻不在更年期,讓他這曲線不得不曲得有點遠。

看到他來,工作人員的眼神都很奇怪。以前,顧東林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上登峰造極,很難享有別人的眼神,今天,這技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挑戰。不少人與他打了招呼,然後神情古怪地溜走,好像他是什麽值得恐懼的東西。

然後有人跟他說,段榕在化妝間裏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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