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助理緊張極了,努力回憶始末,抓住重點把桃幾醬的話複述出來,還盡量模仿了她的表情神态,一個大男人矯揉造作,看起來頗有些滑稽。
穆秋波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神情愈來愈冷。
她不是一個輕易動怒的人,但現在是真的怒火中燒。
一個不知廉恥的賣肉網紅,居然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意圖踩着她的兒子炒作,這事若是真的成了,那就是在往他們邬家的臉上扇巴掌。
桃幾醬卡的時間很微妙,pk所剩時間不多,她的禮物金額暴漲,不給邬希留下翻身的餘地。無論邬希怎樣解釋,事情都已成定局。
邬希知道她在想什麽,依然不慌不忙,一邊私信管理員舉報桃幾醬提出的“濕身嬌喘”涉嫌擦邊球違規,一邊心定氣閑道,“桃子姐當然不可能是在說我。”
他對着桃幾醬勾唇,“如果一百萬就能給誰當金主的話,那個人一定很廉價,是吧?”,說話間他換了個坐姿,以手托腮,過于寬松的袖子滑到臂彎,一只精致腕表露了出來。
桃幾醬冷笑,正要開口。忽然,彈幕有人認出這只表,非常激動:這是五年前的限量款,有錢也難買到。原價一千六百多萬,因為具有收藏價值,現在的價格難以估計。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桃幾醬話還沒說出口,一下子僵住。
瘋狂辱罵的彈幕竟然止歇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假的吧……仿品?
要是真的,上次那個百萬大佬難道是主播的家裏人……
這是在幹什麽?炫富嗎?
邬希舉手投足間透露着張揚濃烈的美感,富家少爺的氣質作不得僞,他只一開口,就仿佛理所當然受到千嬌百寵。
“桃子姐不是在說渣男嗎,他和我有什麽關系?為什麽怕我誤會?”
他依舊語氣平和,并不是在質問,隔着屏幕的桃幾醬卻說不出話,突然開始心慌意亂。
她沒想到,她根本沒往那個方向想過。這人不會真的是富二代出身吧……?她以往接觸過的那些有錢人都是想睡她的,一個個猥瑣油膩,以至于她直接把姿色出衆的男生定位成了和她一樣的小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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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這人真的是把限量名表當普通玩意戴的豪門少爺,那按死她一個小網紅簡直不要太容易,她賭不起也不敢賭。
事已至此,她就算想改口讨好也晚了,水潤的眸子輕眨,大腦飛快地思索該如何收場,手機突然響起
看清來電人,桃幾醬的眼底閃過一絲驚喜,像是看到了救星,迅速接起來開免提,聲音甜膩嬌軟,“老公,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呀~難道是感覺到我在想你啦?”
這是她勾搭到的最厲害的金主,這個視頻直播平臺就是他的,最近她能火起來全靠金主捧。
“我在直播呢,剛剛還在跟粉絲談起感情經歷”,桃幾醬抿唇,含羞帶怯,“和老公在一起超級幸福的……”
只要把話題扭轉,再哄金主幫她擺平爛攤子就好。
“是嗎?”,電話裏的人打斷了她,似乎譏諷地笑了一聲,邊說話邊喘着粗氣,“跟哪個老公在一起幸福啊?姓吳的?姓張的?還老公,誰他媽是你老公!”
他的聲音驟然拔高,壓抑不住暴怒,“刷老子的卡,還跟七八個男的開房,你當老子是什麽!?媽的死賤貨,我現在想起來上次沒戴套就想吐,你打的胎也不是老子的吧?裝你媽可憐!”
真正的驚天大瓜
彈幕沸騰,紛紛表示今天不虧,有幸現場經歷了這樣的大事件,說出去可以跟人吹半年。
前不久風向還是清純女主播揭穿渣男傍大款,現在形勢陡然扭轉,竟是一出賊喊捉賊的大戲!
像是在助興,又像是在諷刺,屏幕上此刻唰唰亮起小行星的特效,伴随着男人粗魯的髒話和女主播不知所措的面孔,一個名叫[希希寶寶]的人足足給主播[希]連刷了二十個價值十萬塊的小行星。
比起上次,竟然直接翻了一倍。
pk結束了。至于那濕身嬌喘的懲罰現在已經沒有人在意了。桃幾醬顧不得攝像頭,崩潰地嚎啕大哭,語無倫次地辯解,電話卻早已挂斷。
下了直播,邬希扭頭,正對上林楓那張神色複雜的臉。
東北直男嘆氣,“老弟啊,你真不容易,唉。”
他本以為長得好看做視頻做直播來錢快,又沒啥技術含量,沒想到啊,這家夥,這麽刺激,跟拿了宮鬥劇本似的,還得自己事先準備好裝逼道具。
他的目光落在道具上:邬希的腕表。心道這玩意仿得還挺有模有樣,改天也給家裏老頭子整一個。
邬希摸摸下巴,隐約猜到了室友在想什麽,唇角流露出一絲笑意。
他打開微信找到一個很久沒有說過話的聊天框,蹲在椅子上踯躅半晌,發了一句:謝謝媽媽。
剛剛給他刷小行星的是邬夫人穆秋波,[希希寶寶]這個羞恥的名字他的老粉絲都不陌生,但他們只知道這人是他的忠實鐵粉,不知道賬號背後是誰。
穆秋波給他發來一條語音,聲音溫柔又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希希瘦了,軍訓完國慶節回家來好嗎,媽媽叫于姨給你炖湯。”
于姨是邬家的保姆,邬希小時候最喜歡她的廚藝。
邬希抿唇,蹲在原地一動不動,指尖顫抖暴露了他其實并不平靜,他習慣性地想拒絕,可是聽見女人的聲音就無法保持冷漠,艱難回複了一個“好”。
之後穆秋波就沒有再發消息,邬希并不感到意外。自小到大他都很少和媽媽親密聊天,媽媽工作很忙,從來顧不上哄小孩,何況是如今。
辦公室裏。穆秋波一改面對邬希時的溫柔,對着電話冷笑,“李總認為我咄咄逼人?你今天跟旗下女主播爆出這麽大一樁醜聞,松鼠網的市值會降成什麽樣,你我心裏都有數,我願意在這個時候接手,是好心幫你,你不要不知趣。”
不過是一個根基不深的小視頻直播網站,她原本看不上眼,只是希希既然喜歡搞自媒體,那她不如收購了松鼠網,捏到自家手裏,省得再有不長眼的東西欺負到頭上來。
電話那邊正是剛剛大罵了桃幾醬一頓的男人,此時聲音帶着讨好,連說了幾句不敢不敢。
他感到費解,之前他曾有幸和邬家夫婦打過交道,記得邬夫人應當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不像邬先生那樣脾氣暴躁,怎麽今天也像是吃了□□似的。
确認出價不會再高了,他忍着心痛與穆秋波達成口頭協議,具體事宜要等明日處理。若不是他最近新嘗試開發的項目失敗,他也不會債務纏身。賣掉松鼠網他舍不得,可是正如穆總所說,他睡女主播的桃色新聞很快就會被扒上熱搜,到時候反而還賣不上這個價錢。
在直播間自爆醜聞這種事情當然不是他自願做的,全都是因為他之前玩虐待玩死一個明星的事情被人掌握了全部證據,所以受人威脅,又正趕上他缺錢的時候,事情一旦被曝就肯定壓不下去。男人的臉上浮現出怨恨,卻不得不給那群該死的狗仔發郵件:“我已經按你們說的做了,請遵守約定,不要把我的事情曝光。”
“呵,老板你看,他還挺慫”,一個吊兒郎當的男人看完郵件,輕蔑地嗤笑,打電話跟老板彙報戰果,嘴上還在罵,“當初幹那惡心事的時候他怎麽不怕有今天,操,那可是一條人命!”
“老板,咱們就真放過他?”,狗仔不太情願,這可是一個殺人犯。
電話那端傳來秦璟澤低沉冷漠的聲音,像是在抽煙,還略有些沙啞,漫不經心地提點,“你只答應過他不會曝光。所以現在可以報警了,我會安排律師協助你。”
安排好事情,男人掐滅煙頭,黑暗裏一點紅光消逝,他想起邬希今天淋了雨,身體冰涼,于是起身走出門去。
外面雨已經停了。
邬希裹緊寬大的外套,陷進被窩裏試圖取暖。他不想去擠食堂,等待林楓幫他帶晚飯回來。
林楓速度很快,給他買了蛋包飯,進門時手上還提着一個碩大的塑料袋,裏面裝着姜茶、奶糖、退熱貼還有……一條絨毯。
“這上面貼了紙條,說是給你買的”,林楓指了指門口,“就在那放着。”
邬希心頭一緊,抓起手機,果然又看到了舔狗發來的信息,很長一段叮囑:“姜茶暖身,喝完吃糖。毯子是新的,洗過,很幹淨。外面現在溫度還有點涼,就別出門吃飯了,我給你點了外賣,很快就到。你中午沒怎麽吃,是不合胃口嗎?你可以罵我,我會改的。”
看這意思,居然還翻垃圾檢查過他中午的外賣吃了多少?
什麽東西!他氣的想笑,把塑料袋接過來扔到一邊,飯也不想吃了,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本來想吃完飯去找陳佑鶴,現在他哪裏還敢出門,誰知道那個變态是不是就在路上埋伏盯着他。
外賣果真很快就到了,林楓一臉懵逼地看着他,“你咋地,要吃兩份飯啊?還是我買的蛋包飯你不愛吃?”
“沒有,我喜歡蛋包飯”,邬希咬牙氣悶,把外賣打開擺在桌上,招呼他,“來一起吃。”
“我吃過了”,林楓搖頭,搖到一半聞到香味,瞬間坐過來改口,“再吃點也行。”
“你點的哪家,這麽香”,他瞥了一眼包裝袋,覺得店名有點熟悉,再看一下外賣單上的價格,差點被骨頭卡住嗓子,“咳,咳咳,我靠……”太奢侈了。
他這室友平時穿着打扮普普通通,不像是有錢人,但做自媒體應該賺得不少,看來是都花在吃上面了,恩格爾系數一定很高。
邬希只象征性地夾了兩筷子菜,食不下咽。給陳佑鶴發了消息,說外面太冷,晚上不去找他了,然後下單買了補血的阿膠和祛疤的藥,收貨人填了陳佑鶴。
晚一些的時候,陳佑鶴卻給他打了視頻電話過來,語氣暴躁,“你說不來就不來了?耍我?現在外面将近三十度,你說冷?你騙鬼呢?”
他忽然看清邬希身上的軍訓外套,話音頓住,聲音瞬間變得森寒,“你穿着誰的衣服?”
從旁邊經過的林楓正好聽到這句,嘴欠地接話,“他天天穿秦璟澤的外套當睡衣,說是這樣睡覺舒服。”
陳佑鶴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邬希懶得跟他解釋,正好讓他以後少自作多情。
“你故意的”,好半天,男人的聲音帶着嘲弄,“故意想讓我吃醋是吧?你跟秦璟澤才認識幾天,你就移情別戀喜歡他?”
“怎麽,就因為他跳進水裏把你撈出來?都什麽年代了,別告訴我你還想搞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這一套。”
陳佑鶴站在路邊,點了根煙,心情莫名不爽,餘光瞥見秦璟澤的身影此時正從遠處朝這邊走來,他幹脆直白地對着手機再次詢問,“你給我說實話,你真喜歡秦璟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