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幀

裴陵身上的毒并不好解,喬冉冉也知道這一點,如果等她進階金丹,再來挑戰可能會簡單很多。但是到那一天,毒素蔓延全身,甚至侵及神識,又是另外的難度了。

所以,還不如現在就拼一把,反正大不了失敗之後她再用針法将毒素暫時封起來——就是這麽不負責任。

主要是喬冉冉明白,這個世界上大概除了她,沒人再會這套針法法訣,想要解開裴陵身上的毒,也只有她了。反正就算她修為提升了,解毒的難度也會倍數增加,還不如早一點挑戰。

至少,裴陵也能少受點折磨。醫者仁心,雖然詛咒發誓說以後不能瞎好心了,但是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喬冉冉還是忍不住會出手。

反正,她收錢了。

喬冉冉花了一天時間調制好湯藥的時候,裴陵再次到訪。

看着他孤身一人站在她小木屋門口的樣子,喬冉冉突然覺得有點心酸:這玄心門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對待弟子是不是都是這種套路。

她剛入門,師父就閉關,沒人疼沒人管。

而這小師弟入門的時候一身傷一身毒,就算奚聆歌閉關沒辦法給他治療,為什麽就這麽輕易相信一個剛入門的她了?說起來也是玄幻,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人持懷疑或者反對态度,也只有最開始祁琢玉出現了一會兒,到現在也不知道小師弟那便宜師父——據說是玄心門現存最強戰力——聶歸師伯到底是怎麽想的。

雖然喬冉冉知道自己的實力,可大家都不知道啊,難道她就長得那麽可靠?

喬冉冉将裴陵請了進來:“這藥浴你要泡上三天,每天要施針兩個時辰,其他時候你都得待在這湯藥中……”湯藥是剛熬好的,還帶着蒸騰的熱氣,木桶也是她特制的,是從後山裏淘回來的木樁子,請靈玉幫她撓成了粗犷的木桶樣式。夠大,并且燒不壞。晚點為了保持湯藥的藥性,她還得現場加熱。她給裴陵的清單裏寫了火玉晶,用來加熱就挺好。

哦,靈玉就是那只靈玉兔首領,為了一口吃的,化作一只嬌小的垂耳兔,跟着她回來。喬冉冉要求也不高,以工抵債,于是小靈玉就這麽輕易的成了她的小幫工。

看靈玉的靈智,可它輕易幻化體型大小的能力,也能猜到這只靈玉兔首領有那麽點不一樣,不過這對喬冉冉來說沒什麽區別,也就是吃飯的時候多一張三瓣嘴,而且這三瓣嘴還各種乖巧聽話。

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将手裏的東西放好,一轉身,喬冉冉就覺得眼前一花。

這便宜小師弟,為什麽一言不合就脫衣服!

喬冉冉氣沉丹田,“你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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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陵一臉無辜地望着喬冉冉,手卻擱在腰帶上并沒有放開,“師姐?”

眼前的少年,外衣已經擱在了旁邊的木架子上,白色的寝衣也解開了一半,看他的動作,正準備對他自己的褲子下手。

“你在幹什麽?”喬冉冉險些炸毛,她完全沒想到一扭頭就看到如此刺激的景色,差點就把手裏的藥杵砸了過去。

“泡藥浴不用脫衣服嗎?”裴陵問得理所當然。

喬冉冉被噎得慌,揮了揮藥杵,避開了眼神,“你脫掉外袍就足矣,不用全部都脫,特別是褲子!”

裴陵頗為可惜的“哦”了一聲,“施針不得脫衣服嗎?”

喬冉冉:“……”這個問題就過不去了是吧?“我不需要!”如果是初學,确實在施針的時候脫掉衣服更為方便,畢竟施針的過程手感很重要。可是到喬冉冉這種級別的,針紮過去是什麽感覺,她一清二楚,所以只要衣服不是太厚,影響她紮針的深度,對于她來說就沒什麽區別。

裴陵低頭,淺淺一笑,終究還是放過了炸毛的喬冉冉,也放過了自己的褲子。但是脫掉的外袍不用再穿上了。裴陵走到木桶旁邊一看,不知道是該感嘆這湯藥的顏色之詭異,還是這木桶的質地之粗犷。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刨來的木樁子,就簡單的修整了一下,刨成一個可以容納湯藥的形狀,還能清晰看到明确的爪痕和齒痕,簡單粗暴的被稱為木桶,還不如說是木樁子上刨了一個坑。

至于湯藥的顏色,綠得讓人心慌,透着粘稠的質感,蒸騰的熱氣都是綠瑩瑩的。

喬冉冉看裴陵遲疑的樣子,以為他是被這湯藥吓到了,“看上去有點過于鮮豔了?但你放心,真沒毒。估計有點燙,你進去的時候可以先用靈力稍微抵擋一下,然後再慢慢放松适應,藥液會通過皮膚慢慢滲透進你的身體,這個過程可能會有點燙,有點疼,但是你不能再用靈力抵抗,知道嗎?”

裴陵不語,心裏卻在想:這個女人,只要一牽扯到跟醫術有關的時候,廢話總是特別多。

喬冉冉也不管裴陵是不是還在糾結,她手邊還有不少事要處理。裴陵要在這湯藥裏泡三天,她也不得空閑,除了每天兩個時辰的施針之外,她還要按照階段煉制各種藥材,不時往湯藥裏添加,還要煉制內服的丹藥,此外還有各種法訣要不停的刷。

裴陵可以泡在湯藥裏面不管不顧,而她這三天大概是沒機會合眼的。

醫修死于熬夜,醫修沒有頭發。

喬冉冉摸了一把自己尚還濃密的頭發,決定将養顏護發一類的方子早一些提上日程,想來她那便宜師父隐隐的少年白應該也用得上。

裴陵慢悠悠地站進了木桶裏,并沒有如喬冉冉所說的那樣先用靈力抵抗滾燙的溫度,面色平靜得仿佛那溫度都是不值一提的。可喬冉冉十分清楚藥液有多燙,別看藥液表面十分平靜的樣子,這些靈植混合在一起之後,藥液內部幾乎是接近火焰的溫度。

她默默地嘶了一聲。

走到木桶旁邊,看着裴陵平靜地将自己埋進藥液裏,只留下一個腦袋在外面——木桶的深度是計算好的,藥液的深度也是剛剛淹到下巴尖,一切都是剛剛好的樣子——喬冉冉将一顆丹藥遞到了裴陵嘴邊。

裴陵乖巧地張口吞下。不管這顆丹藥是做什麽的,也不管是不是就在喬冉冉的指尖。

那一瞬間,喬冉冉腦子裏的念頭就只剩下了:小師弟的嘴唇真軟。

撚了撚指尖的喬冉冉這才想到,裴陵的嘴唇很涼,就看他的臉色,也不像是坐在燃燒的液體中的模樣,太淡定,也太冰涼了。之前給裴陵把脈的時候,也沒覺得他的體質有這麽寒涼啊,難道是因為他靈根的緣故?

這藥液除了保護裴陵的經脈之外,更多的作用還是給他體內的毒素營造一個錯覺,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引誘那毒素從裴陵的體內離開。

是的,其實她也不能解開這毒素的毒性,她能做到的就是驅除這些毒素。這毒素已經有了靈性,也正是它最可怕的地方,普通的手段根本對它無效,這藥液就是對它最好的誘餌。

別問為什麽,她就是知道。

喬冉冉想了想,在木桶邊上點燃了火玉晶。火玉晶被點燃後的火系靈力瞬間由木桶邊上的陣法牽引到了木桶上,藥液再次被點燃加熱。

她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裴陵這麽涼,那就再熱一點也無所謂了。

感受到藥液溫度的變化,裴陵目光涼涼地擡眸看了一眼喬冉冉。

這樣的熱度對他來說,确實不算什麽。上輩子這個時候的裴陵,已經被那些人鎖進了深淵深處,深淵裏除了無盡的黑暗,就是魔火的燒灼和罡風的淩冽,一點點舔盡他的骨頭精血,一點點撕碎他的神魂。

這樣的灼熱帶來的疼痛,反而讓他找到了一點上輩子的感覺,再加上體內的毒素不知受到了什麽刺激突然開始翻騰,這種熟悉的感覺突然就給了他一種安全感,一直飄忽不定的心,突然就落在了實處。

時間突然也就沒那麽難熬。裴陵微涼的目光落在喬冉冉身上。此刻的喬冉冉正坐在一邊,一手拿着藥鼎一手捏訣,正在做煉制丹藥之前的準備工作。

她的手法,有些奇怪。

裴陵不是沒見過人煉制丹藥,相反他見過很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手法和習慣,但是萬變不離其宗,也不是沒有人在煉制之前,使用法訣和陣法對藥鼎進行加工,以期在煉制的時候更多的提高藥效。

但是喬冉冉的手法是裴陵從來沒見過的。單手捏訣也就算了,只能說明她對法訣的悟性和熟練程度,但是這法訣的運用順序和搭配方式,他還真沒見過。

雖然沒刻意研究過醫修或者丹修,可基礎的東西他很了解,再聯系到喬冉冉詭谲的針法,裴陵覺得他似乎忽略了什麽,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藥液的溫度還在穩步上升,并且一絲絲透過皮膚鑽進了他的經脈,開始一點點的灼燒他的經脈,這種感覺,有點奇妙。

緊接着他感覺到,體內那些原本被喬冉冉禁制,蟄伏在他體內的毒素開始蠢蠢欲動。本能想要壓制毒素的裴陵在此刻想起了喬冉冉最開始叨叨的那些話,立刻就放棄了抵抗。

任由沸騰的毒素在他的經脈裏肆虐。

滾燙的藥液沒有讓裴陵有半點變化,可這沸騰的毒素卻讓他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現在的他最大的不同就是這個身體的修為太低,即使他擁有強大的神識,也無法改變這個身體只有築基期修為的事實,他神識上沒有半點感覺,可身體已經開始對這些刺激感受到了痛苦。

這種痛苦的感覺,還真有點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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