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幀
她一點也不好奇裴陵想要從玄心門得到什麽,但是從之前看到的他識海裏的異樣,她似乎能猜到那麽一點點。
離得太近,裴陵能看清楚喬冉冉所有的眼神和神色變化,她的小心思其實很容易從臉上看出來。
“你又猜到什麽了?”看她眼神躲閃的樣子,裴陵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她。
連玄心門那些高階修士,包括他那便宜師父都沒看出來他神魂的異樣,而她卻在短短時間內就察覺了,後來他想到,大概是重生之後,那和他神魂已經渾然天成的毒素似乎也跟了過來。喬冉冉能一眼認出他中毒,當然也能輕易分辨出毒素的差異。
她說她猜到他是奪舍而來,他卻覺得,她能看出毒素的差異,不可能看不出毒素之間的聯系。她比他想象中的聰明,除了她猜得太快,還有她裝傻得太自然。
現在,她似乎又猜到了什麽。
有人能這麽輕易猜到自己的一切,這讓裴陵從一種不悅當中,體會到了他未曾嘗試過的刺激。
喬冉冉偏頭望着地面,仿佛能盯出一朵花來,終究服了軟。不是她不想繼續堅持,而是對方太強,她覺得認慫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血玉瓊漿。”
“嗯?”
“血玉瓊漿能改善我的體質,并且沒有任何毒副作用,正是我需要的東西。”
裴陵都樂了。他沒想到會從喬冉冉口中聽到這個答案,是該說她有勇氣獅子大開口呢,還是說她又在想辦法忽悠他?
血玉瓊漿确實是好東西,不僅能改善她的體質,是誰的體質都能改善,絕對的好東西。
但血玉瓊漿生于南海之極深處,一只血玉鳐窮其一生也不過能凝出一滴半滴的血玉瓊漿,而喬冉冉的體質,沒有十滴八滴的血玉瓊漿,怕是不夠用。
她說的是實話,也是篤定他不會為了她冒那麽大險,以他現在表面的實力,想要深入南海之極取得血玉瓊漿,是根本不可能的。
裴陵不打算讓她如意,于是勾起一抹涼薄的笑意,指尖擡起她的下巴,迫她與自己對視,語氣涼涼:“可我聽說,血玉瓊漿要立時服下,效果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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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冉冉:“嗯?”每一個字她都聽懂了,可是擱一起之後裴陵到底想表達什麽意思?
“所以,師姐與我一同前去比較好。”
喬冉冉:“咦!
喬冉冉從來也沒想過,裴陵居然一言不合扯着她走,等她從震驚中回過神之後,人已經不在玄心門了。
裴陵的移動方式居然不是像奚聆歌那樣直接禦空而行,而是直接破空行走,是真正的破開空間,就是眼睛一花,眼前的景色就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如果說築基期之後才能禦劍而行,化神期之後才能臨空而立,煉虛期以後能短距離的瞬間移動,那麽想要破開空間達到遠距離瞬間移動的效果,除了感悟空間法則的修士,至少也得是大乘期的老怪物。
喬冉冉知道裴陵的神識很強大,但具體有多強大,她太弱小,感知不出來。可現在她知道了,大乘期以上。
怪不得裴陵說他一點都不小。
原本還想垂死掙紮一下的喬冉冉立時變得十分乖巧,就是裴陵攜帶她的方式不怎麽講究,人家奚聆歌至少還是拎着她的後衣領勉強保持了她的體面,而裴陵則是拎着她的腰帶,她臉朝下看着地面變幻的景色,心中一片寧靜。
兩人還是有相似之處的,似乎都忘記了她的修為,根本不足以抵抗這種移動速度下的罡風。
喬冉冉默默地又開始捏禦風訣和避風訣,聊勝于無嘛。
發現喬冉冉的小動作之後,裴陵突然就發現安靜下來的喬冉冉很不好玩,而且自己看不到她的表情和眼神,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這讓裴陵覺得很無聊。
趕路本來就是一件很無聊的事。
所以裴陵擡手間,就換了個姿勢。
喬冉冉:“……”這姿勢讓她說什麽好?
如果裴陵的胳膊是放在她的腰間,她還可以男女授受不親地抗議一下,但是裴陵這胳膊,是架在她的膝蓋彎裏,也就是說,裴陵是用抱小孩的姿勢,将她放在了他的胳膊上。
她的視角突然就比他高了。而裴陵微微擡頭,就能看到喬冉冉光潔白皙的下颌,以及她震驚中帶着無奈的眼神,無處隐藏。
喬冉冉的手突然就無處安放,手裏捏的法訣也戛然而止,一陣罡風迎面而來,她原本就亂糟糟的頭發再次慘遭洗禮。
然後,糊了裴陵一臉。
喬冉冉幹笑着從裴陵臉上将自己的頭發收拾了回來,而她身後的罡風也消失了。裴陵終于良心發現,将罡風隔在了外面,也或許他只是不想再被那一頭青絲糊一臉。
“抱歉。”頭發的尴尬散去之後,喬冉冉仍然手足無措,“裴師弟,能不能商量個事?”
裴陵眼神淡淡。他知道她想說什麽。
“我建議放我下來,我會乖乖跟着不會掙紮也不會逃走,實在不行,你繼續剛剛那樣拎着我也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用這種姿勢?”
裴陵:“嗯?”
喬冉冉可憐巴巴地說:“我怕高。”
她是不是真怕高他不知道,她的不自在他卻看在眼裏,打破她在他面前一直以來很有分寸的淡定,露出了這個年紀的女孩應該有的無措。在這之前,即使她嘴裏說着認慫的話,可她眼睛裏是清澈見底的淡定,仿佛所有的東西在她的眼裏都無所遁形,又理所當然。
而現在,她嘴裏說着服軟的話,卻是真的服軟了。
她怕的不是高,而是這種重心不穩的感覺,總有一種下一刻就能摔倒的錯覺,即使之前在絕對的高空臉朝下看着地面,她也沒這麽慌過。
更慌的是,她手沒地方放——本能想要抓住裴陵的肩膀或者腦袋,但是理智告訴她不能那麽做,誰知道會不會刺激到裴陵,真把她扔出去怎麽辦?
然後,裴陵就真松開了手。
一瞬間的失重,喬冉冉還來不及尖叫,腦子裏已經閃過了數個念頭:她是放棄掙紮放棄本能就這麽摔下去任由自己摔死,然後還是憑着本能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然後極大可能被稻草弄死。
而喬冉冉已經本能地抓住了眼前的救命稻草——裴陵。還破罐子破摔地心想,摔下去是死定了,抱住裴陵還可以掙紮一線生機出來。
裴陵感受着喬冉冉的胳膊死死地勒住自己的脖子,生怕自己把她丢下去的樣子,笑容一閃即逝——喬冉冉不自己抓住機會的話,說不定就真把她扔下去了,還是這樣有意思一點。
喬冉冉幹巴巴地說:“我知道你是想在玄心門裏找到解決你神魂上問題的心法,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扔下去?”她很惜命,她不想死,所以她老實交待。
可惜裴陵現在對于喬冉冉的答案已經不感興趣了,“師姐,到了。”
喬冉冉:“嗯?”到哪兒了?
定睛一看,這是,到南海了?
裴陵十分有耐心地說:“師姐不想自己走的話,其實我可以代勞。”
“不!”喬冉冉一驚,瞬間松開手從裴陵的身上跳了下來,“不用了!我能自己走!”她很堅決。
因為她從裴陵的“代勞”裏,聽出的不是裴陵會好心帶着他走的意思,而是他可以讓她徹底不用再走的意思。
說着,她還十分鎮定地走了幾步,自然而然地與裴陵拉開了距離。
“這就是南海?”上輩子她沒機會去南海,但是在穿進這個世界之前,她是去過海邊玩的,“可是血玉鳐在南海之極,怎麽過去?”
裴陵眺望着眼前的一片汪洋,似乎沒聽到喬冉冉的話。深藍色的大海此刻十分平靜,淺淺的海浪正一遍又一遍的沖刷着沙灘,不時帶上來一兩只渺小的海洋生物。
祥和而寧靜。
南海之極就在南海深處,那不是人力可以到達的地方,如果裴陵還有上輩子的修為,撕開裂隙轉瞬間就可以到達,南海上的異獸,風暴,亂流等等等等對于他來說,沒有任何威脅。
可現在,他的身體強度完全不夠。既然說了要拿血玉瓊漿,他就不是在開玩笑,方法總是會有的。
喬冉冉轉了一圈,也沒發現附近有人煙。按理說,南海邊上應該會有人生活才對,不管是漁民還是修士,肯定不會放過資源豐富的南海。而這裏沒有人類的蹤跡,連半個證明有人類出沒的建築都沒有。
喬冉冉還說找個漁民打聽一下,或者看能不能找一艘漁船出海看看,就算去不了南海之極,也算是見識過了。
可惜什麽都沒有,也不知道裴陵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
扭頭間,就看到裴陵遠遠地站着,素色的長袍在海風中卷起了衣擺,裹着他修長的身軀,顯得更加單薄了。她是見識過他的身材的,那話怎麽說的來着,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裴陵那白皙到有些病态的皮膚下,肌肉纖長有力,是個狠角色。
而且,他腰很細的樣子。
不知不覺,她就盯着裴陵的身材呆了好一會兒,猛然發現,裴陵已經很久沒動彈過了。現在似乎是漲潮的時間,那幽幽地海浪已經慢慢沖刷到了他的腳邊,而他還是無動于衷。
喬冉冉湊近一看,裴陵原本就經常眼睛一片漆黑看不清瞳孔,所以此刻雙眼無神的樣子乍一看沒啥不對,但是仔細一看,她就發現了其中差別。
這是,元神出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