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幀

回到玄心門之後,喬冉冉的生活突然就陷入了一種讓她分外覺得不真實的寧靜之中，每天除了煉制丹藥就是修煉，歲月一片靜好。

就連裴陵都沒再見過,仿佛從來沒出現過一般。

唯一不安靜的就只有奚聆歌。

從喬冉冉“歷劫”過來之後，這位便宜師父也不知道頓悟了什麽,突然就想要扮演一個好師父的樣子,除了關注她的修煉,還會偶爾指點她煉丹的手法。

就感覺突然去了什麽速成班學習了一番。

奚聆歌這樣的改變對于喬冉冉來說不是什麽壞事，她上輩子在清羽宗就沒學到什麽,離開清羽宗之後更沒有遇到教導她的人，她的所知所學都來自聞子桁那幫人，她所有的技巧都是自己一點點摸索出來,因為驚奇又有效,她從來沒覺得哪裏不對。

可在奚聆歌眼裏，哪裏都不對。

并不是說喬冉冉的捏訣的手法和針法有什麽不對，甚至她弄出來的那些小技巧連奚聆歌也覺得受益匪淺,只是這樣投機取巧的技能在喬冉冉修為低的時候看不出來缺陷,反而能讓她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只是随着她修為的提升，這些外行一般的手法只會成為她的負累，甚至影響她的境界。

上輩子喬冉冉沒機會繼續提升修為，當然也就不知道她這自學成才的手法會成為隐患,只知道這東西好用能用并且适合她,所以她從沒懷疑過。

但是奚聆歌告訴她，這樣的手法只是一時之快，越到後期越會成為她的障礙，趁着現在還早,及時修正手法才是當務之急。在奚聆歌看來，喬冉冉确實很有悟性，又有琅嬛福地的奇遇，只要稍加引導，就絕對能有極高的造詣——看到喬冉冉，奚聆歌突然就多了一種以往幾百年從未有過的責任感。

奚聆歌：徒弟這種生物，簡直太麻煩了。

喬冉冉卻并不十分贊同奚聆歌的說法。奚聆歌說得也許是對的，她現在這些旁門左道一樣的手法也許會成為她的障礙，但并不代表她的手法就沒有可取之處，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也不一定就全都是最好的。

師徒倆因為這個問題争論得差點打起來——當然也只是差點——騰得站起來之後，就突然想起：哦，這是我便宜徒弟。

哦，這是我便宜師父。

師徒倆又坐下來，心平氣和地商量這個問題該怎麽解決。

最終是喬冉冉用事實說服奚聆歌，她的手法雖然有缺陷，卻更有着她的優勢和前瞻性，她确實需要修正，卻不是全盤否定，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兩者之間的平衡點，研究出更完美的手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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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聆歌的眼睛都亮了，一張稚嫩的娃娃臉上滿是發現了新目标的驚喜。然後，沉迷閉關的奚聆歌就再次扔下喬冉冉閉關去了。

喬冉冉：雖然入門沒幾天，但是她已經習慣這種模式了是怎麽回事。

奚聆歌來去匆匆，但是他的指點确實讓喬冉冉獲益匪淺，特別是在煉制手法和技巧上，還有法訣運用的時機節點，以及施針手法上她還有一些不太好的小習慣和小動作，雖然現在看來無傷大雅，但是越到後期，涉及到越高深的法訣和手法，就越會暴露出她的弊端。

壞習慣的出現也許只需要一瞬間，但是要養成一個好習慣卻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奚聆歌覺得讓喬冉冉改掉壞習慣很容易，畢竟在他看來，她不過十多歲的年紀，又剛修行沒多久，就算有琅嬛福地的機緣，再有天賦也不過剛剛接觸，只是缺少正确的引導而已。

可奚聆歌不知道，喬冉冉這習慣，可不是這一兩年養成，而是上輩子好幾十年養出來的。想要改，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幸好奚聆歌現在有了新的想法，扭頭就去閉關，根本無暇關注喬冉冉。

喬冉冉：偷摸摸地改。

周路康尋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喬冉冉蹲在她的小木屋門口，手指頭已經擰成了麻花，那只靈玉兔也蹲在她身邊，身上被紮滿了銀針——那麽長的毛，都能看到那麽密密麻麻的銀針，到底是有多可怕？

周路康：這是什麽人間慘劇的現場。

“周師兄？”喬冉冉看到周路康，瞬間就解除了手指的麻花形态，笑着沖他揮了揮手，“尋我有事？”

周路康眨了眨眼，如果不是小靈玉還蹲在旁邊，并且身上紮滿了針的樣子，他都會以為之前看到的是幻覺。

見周路康的視線還糾結在自己的手指上，喬冉冉笑道：“我這是在訓練手指的靈活度呢，師兄也可以試試，對于提升捏訣時的速度和靈敏度很有幫助的。”

周路康想了想自己剛剛看到的景象，尴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道：“不用了，謝謝。”那樣的練習手法，他覺得他的手指承受不來，立刻轉移話題：“小師妹最近很忙？”

喬冉冉晃了晃手指，“啊，算是很忙吧。”忙着糾正自己的不足，按照奚聆歌指點的細節改正自己的錯誤。“周師兄有什麽吩咐，盡管說。”

“啊，不是什麽特別要緊的事，就是你上次煉制的丹藥，有人覺得好，還想要一批，我沒立刻答應下來，只說回來看看時間合适不合适。”周路康仔細打量了一下喬冉冉依舊穩如老狗一般的煉氣三層的修為，很是無奈，“對方說藥材都由他準備，按規矩來，兩份材料一份丹藥，他出三份材料，只不過丹藥的種類由對方指定。”

喬冉冉失笑：“材料都準備好了，丹藥的種類也沒多少選擇了呀！”

“……”周路康也笑了，“所以小師妹要接麽？都是低階丹藥，所以藥材等級也不會高，作為酬勞的話确實不怎麽起眼，但是對方也說了，如果都是上品丹藥的話，會有靈石作為辛苦費。”

“接，為什麽不接？”反正都要煉藥的，不過是順手的事。

“那好，我去跟對方談，順便把材料都給你帶回來，小師妹有什麽其他東西需要我幫忙帶的？”

“說起這個，這次出門，我也給周師兄帶了禮物的！”說着，喬冉冉從儲物袋裏拿出一支狼毫筆，笑眯眯地遞給了周路康，“我無意中淘到的，店家都以為是普通的狼毫筆，可是他沒發現，這狼毫也是出自妖獸身上，只不過這毫毛看不出屬性，因為當做了普通物品。卻不知道這毫毛正是難得一見的無屬性妖獸，最大的好處就是……”

“不受屬性的限制！可以用來繪制任何屬性的符箓！！”

周路康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當然這知道這種東西的存在，可即使如此，也從來只是聽說，未曾見過。因為一般人根本無法區分無屬性和普通之間的差異，把普通的狼毫當做無屬性魚目混珠騙人，或者有眼無珠将無屬性當做普通狼毫處理

看周路康欣喜地捧着狼毫筆原地轉圈的樣子，喬冉冉就知道自己這禮物沒選錯，送禮物送到心坎上了。

“小師妹謝謝你啊，師兄也不跟你客氣，這東西師兄真是需要，這東西多少錢，貴不貴？小師妹你真是太厲害了！這樣的東西也能被你淘到！你就是上天眷顧的寵兒，絕對是我遇到的最美好的師妹！……”

喬冉冉瞬間就淹沒在了周路康的彩虹屁中，一臉無奈地說：“周師兄你不嫌棄就好，對方不知道，這東西被當成普通的狼毫，混在書館裏，我也是無意中看到，就淘了回來，也就是普通書筆的價錢。”

也就是說，喬冉冉用買一支普通書筆的價錢，買回了一只雖然不是靈器，卻堪比靈器稀有的無屬性狼毫筆！

“小師妹你是吃錦鯉長大的吧？為什麽運氣能這麽好？我轉了多少城池，跑了多少書院書館，甚至拍賣行也去過，就沒見過這東西一眼。”

喬冉冉直言不諱：“周師兄，說實話，這東西放在你眼前，如果沒人告訴你，你能看出來它跟普通狼毫筆有什麽不一樣嗎？”

周路康定睛看了半天，終究變了臉色，拱手道：“還請小師妹指教。”說實話，他看不出來。

他也看過不少關于無屬性狼毫筆的記載，更記錄了不少關于辨別無屬性狼毫筆的小道消息，自認為如果讓他遇到，他一定能一眼認出來，可事實證明，這東西就放在他眼前了，他還是看不出半點區別。

甚至突然産生一種小師妹是在忽悠他的錯覺。

但他知道那肯定不可能，小師妹應該沒這麽無聊整這麽個玩意來忽悠他，可他不僅拿出了他常用的符筆，甚至還拿出了普通書寫用的毛筆作為比較，想從中看出差別。

符筆和普通毛筆的差別很明顯，可這無屬性狼毫筆跟普通毛筆放在一起，他也看不出來區別，至于鑒別用的小竅門倒是可以試出最大的差別，普通毛筆對靈力的承受很差，稍微多用靈力試幾次，毛筆就壞了，符筆和無屬性狼毫筆就不一樣，多次用靈力注入也不會有損壞。

可是這種差別，除非特意用靈力試驗，并且要嘗試多次才能感覺出來。

說到底，這無屬性的狼毫筆跟普通毛筆唯一的差別就在于這狼毫上。能被稱為符筆的，都是用妖獸的毫毛制成，擁有跟妖獸同樣的屬性。一般的妖獸都帶有自己的屬性，普通動物則沒有。但是有一種特殊的妖獸，它并沒有屬性，可它的毫毛卻擁有妖獸特有的強韌，能夠承受修士的靈力，卻不受屬性的限制，能用于各種符箓的繪制。

而無屬性的妖獸最擅長的就是隐藏自己的特性，讓人差距不的它與其他妖獸的區別，所以想要獲得這樣的毫毛，完全只能靠運氣。

也不怪周路康會反複強調喬冉冉運氣好了。

其實除了用靈力試驗之外，還可以用神識進行查驗，畢竟是妖獸的毫毛，跟普通動物的毫毛還是有區別的，可神識并不能判斷出毫毛的屬性，又怎麽能知道這是無屬性的毫毛？

“周師兄你只是陷入了一個誤區而已。”

“嗯？”

“用神識進行查驗十分正常，如果沒察覺到異常，那必然是沒遇到；如果你察覺到這屬于妖獸的毫毛居然被混在普通的毛筆當中，這種異常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找出這異常再具體查驗，不就能發現問題了？

周路康：“……”雖然是這麽說沒錯，但總覺得這完全不是怎麽分辨的問題，是運氣問題。

說到底還是他運氣差，找了那麽久都從來沒遇到過，小師妹随随便便出去一趟就能撿一支回來。

于是周路康十分虔誠地對喬冉冉說：“小師妹，以後無事請多出門逛逛，師兄我鞍前馬後絕無半點推遲。”

喬冉冉：“……”其實大可不必的。

三個月後，喬冉冉順利進階煉氣期四層，這樣的進度對于她來說，已經快了上輩子不知道多少，而且血玉瓊漿也已經被她摳出一個小窩窩全部消化了，随着血玉瓊漿對她身體的改造，她的修煉速度也會慢慢快起來的！

她一定要好好修煉，修習更多的功法，練習更多的法訣，成為更優秀的醫修——然後賺更多的錢！

喬冉冉握着拳，雄心壯志滿懷，然後一扭頭，就看到站在不遠處，跟幽靈一樣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裴陵，一雙眼睛還是那麽不讨喜的眸色幽幽，陰沉沉的一樣也不陽光的樣子。

明明裝模作樣的時候也能笑得跟花兒一樣燦爛，私底下确實這麽一副她欠了他八百萬靈石的面癱臉——到底是跟她有仇，還是覺得她好欺負？

“裴師弟？”難道大老遠的跑過來就是為了用這種眼神盯着她？

裴陵盯着喬冉冉，看着她慢悠悠爬到煉氣四層的修為，都快氣笑了。他算是明白了，這個女人不僅天賦差，還一點都不努力，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煉丹和玩耍上，剩下少部分還要除開休息時間才會拿來修煉。枉他之前還頗為感嘆這個女人随時随地都能入定修煉的架勢，看上去很有毅力也很有悟性的——結果都是假象！

現在她算是明白了，她的修煉就是這麽個步調，不管天賦好壞，時間多少，每天只要修煉到足夠的進度，就立刻結束修煉，開始幹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是該說她每天的生活都十分有計劃并且完全按照計劃有規律地在執行，還是說她完全不上心修煉的事得過且過随波逐流？

而喬冉冉也發現了裴陵的不對勁，如果說之前因為只差一個大境界，她還能勉強看出裴陵是築基期的修為，現在的她已經看不出他修為的深淺了。

也就是說，三個月不見，裴陵的修為已經足足比她高了兩個大境界，從築基期進階到了金丹期？

而此時，喬冉冉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裴師弟，以我現在的修為，大概不能再為你緩解頭疼了。”原本就很詭異的毒素，随着裴陵修為的提升，毒素也會變得越來越強悍，以她煉氣期的修為，就算加上針法，恐怕也無法緩解或抑制。

“無礙，只要師姐也進階，我就不用擔心了。”

喬冉冉：？？？請不要把進階說得這麽輕易，她會害怕！

“遠水救不了近火啊裴師弟，我在進階的時候裴師弟你也在進階，你看你這進階速度，我拍着腿也追不上，所以現在最根本的方法就是拜托我師父，以我師父的修為，一定能幫上裴師弟你！”

喬冉冉那垂死掙紮般想要把他往外推，并且理由很強大的樣子，裴陵覺得很不順眼。幾步上前，就把喬冉冉堵在了小木屋的牆壁上。

喬冉冉：這是要壁咚的節奏？

結果裴陵沒有動手，只默默地盯着喬冉冉，她都不敢動彈，一雙眼睛滴溜溜地亂轉。

裴陵冷笑了一聲，微彎了腰，湊到喬冉冉面前，直視着她的眼睛，沉聲道：“師姐，你不是許諾，不會将我的秘密告訴別人嗎？”

“啊？”

“将我的治療交給別人，那不就是将我的秘密暴露在人前？”

“昂！”

“所以，師姐你是不是該多努力一點，至少在我頭疼的時候，讓我不要那麽辛苦？”

“唔，可是……”

“師姐知道的，那神魂被侵蝕撕裂蠶食的痛苦，很疼，很疼……”

“噫……”

“師姐，你真的忍心嗎？”

喬冉冉：“……”說實話，她是忍心的。但是現在這個場合，似乎不太适合說實話。

“所以為了我自己，我也會幫助師姐修煉的。”

“咦！！”

喬冉冉：“我可以拒絕嗎？！！”

裴陵微笑着。

喬冉冉：“好吧我懂了……”

作者有話要說：喬冉冉：這一刻我需要時間管理大師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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