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幀
鳳長冬離開的時候,喬冉冉并沒有遠送，這事兒有祁琢玉出面就行了，送客這件事她根本沒想過。
直到景林劍尊親自站在了她的小木屋門前。
“劍尊？”萬萬沒想到景林劍尊會親自過來道別，甚至還送上了一個儲物袋。
哎呀,人過來就行了,還送什麽禮物！
“這是青綏轉交與你的,”晏景林頓了頓,仿佛想到自己兒子那別扭的樣子,眉頭就有些抽搐,“單獨的禮物。”
意思就是之前那些，是他晏景林送上的謝禮，謝她喬冉冉救了他唯一的兒子，而這是晏青綏準備的，送給救命恩人的禮物，意義和價值大概都不一樣。
喬冉冉對于送上門的東西，而且是她應得的東西,從來不會拒絕。反正不管景林劍尊和晏青綏送上什麽東西，代表的不僅僅是她的價值，更是他們自己的價值,這東西拿着一點也不心虛。
“另，”晏景林想到晏青綏的交待,頗為頭疼，“陶豆豆已入我門下。”
喬冉冉：“啥？”喬冉冉驚的手裏的儲物袋都掉了,趕緊手忙腳亂地撿起來,強作鎮定地拍了拍上面根本不存在的塵土，“劍尊大可不必為難自己……”
景林劍尊一生并未收徒，雖然天衍劍宗門中弟子都有機會得到他的指點,可并沒有人能正式拜入他門下，包括聞子桁。而現在，景林劍尊居然收了陶豆豆為徒，這是上輩子絕對沒有發生的事。
“不為難。”晏景林是個很嚴肅的人，所以此刻笑起來的時候，半張臉微微抽搐，“她很有天賦。”
喬冉冉了然，景林劍尊要收的徒弟，天賦絕對不簡單，按照這種格局推斷，陶豆豆的天賦竟然在聞子桁之上？可是這麽有天賦的孩子，上輩子也早早就加入了天衍劍宗，怎麽就沒聽說過呢？
如此，有景林劍尊照顧，喬冉冉心中的疑惑也沒有減少半分，“豆豆是個好孩子。”也希望這一世她能有個平安喜樂的未來。
送走景林劍尊，看着玄心門下的裴陵，喬冉冉笑了笑，“裴師弟出關了？”
已經金丹中期的裴陵神色恹恹，遞了一顆靈石給玄心門，那動作十分熟練，看來平時應該沒少做。
“師姐很不錯，居然還能救了景林劍尊那唯一的兒子。”算算時間，從在清源鎮救了他，到她被奚聆歌帶回玄心門，晏青綏居然運氣這麽好，能在這中間短暫的時間差裏，遇到喬冉冉救他一命，“能有景林劍尊做靠山，師姐今後能橫着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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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冉冉嘆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到裴陵繼續聲音幽幽地說，“再加上鳳家少主的庇護，師姐打算今後要以什麽姿勢走路？”
喬冉冉張了張嘴，突然就覺得詞窮。這種事情還真不好解釋，而且她也沒想過要解釋。裴陵這淡然到沒有起伏的吐槽裏，她生生聽出了羨慕嫉妒恨的味道。
喬冉冉語重心長地說：“裴師弟想岔了，為醫者，救人的時候想的并不是在這之後要獲得多少的回報和多大的靠山，只是因為那時候，他們需要我出手。”
裴陵彎了彎唇角，淡淡的聲音終于不再是一成不變，只是那說出來的話還是讓人摸不着頭腦：“哦，那确實，當時的我看上去确實需要師姐出手，南邊那只半妖看上去也需要師姐出手，無歸谷那個姓衛的勉強也算，可那姓晏的和姓鳳的，真有必要輪到師姐你手裏嗎？”
喬冉冉挑着眉頭笑了笑，惦着手裏的儲物袋，眉眼間都是明亮的色彩，“可醫修也要吃飯的，有診費我為甚不賺？他們給出的價錢，是對我醫術的肯定，也是對他們自己價值的認知。”
望着喬冉冉笑得眉飛色舞一臉嘚瑟，裴陵的眼神閃了閃，“我明白師姐的意思了。”
喬冉冉：“诶？”
“看來是我的診費付得太少了。”
“诶诶，我真不是這個意思，”喬冉冉擺了擺手，“救治裴師弟時的情況不一樣，而且裴師弟給的診費一點也不少，”想到裴陵所作的一切，喬冉冉肯定地點了點頭，“裴師弟給予我的幫助，不是輕易用這些價值來衡量的。”
雖然裴陵的目的和手段有些問題，但是不得不說他确實幫了她很大的忙。
“雖然我對裴師弟的行為有小小的意見，”喬冉冉伸出手指，比了一個“小小”的距離，“但我還是很感謝師弟你的。”
畢竟不是什麽人都會帶着她跑那麽遠的路，還冒險從南海之極帶回血玉瓊漿，雖然嘴裏眼裏都是嫌棄，可是在有什麽事的時候，還是很可靠的護在她身前
裴陵“哦”了一聲，“原來師姐對我還有意見啊。”
“是小小的，小小的意見！”喬冉冉硬着頭皮說，“就比如裴師弟你說話的時候明明不是那個意思，非要陰陽怪氣的讓人誤解，還只是針對我才這樣，所以我就不能有一點點的意見啦？”
“就比如？”裴陵咂摸了一下這幾個字的意思，“所以還有其他的？”
“額……”喬冉冉眼前一黑，裴陵抓重點的能力實在是劍走偏鋒讓人無力招架，“就其他的一點點……”
“比如？”
“就……”喬冉冉咬着後槽牙，幹脆用盡全身力氣将所有的心裏話都倒了出來，“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用氣勢壓人，能不能不要直接就動手，能不能不要那麽嫌棄我，能不能……”
喬冉冉的聲音越來越小，整個人也在裴陵幽幽的目光下越縮越小，原本鼓足的底氣也如陽光下的泡沫般，一點點消散了。
“沒想到，師姐對我的意見，是這麽的一點，一點，又一點。”
那是億點！跟你客氣才說一點！
喬冉冉秒慫：“我也就随便說說，你也就随便聽聽就好，哈，哈哈哈……”
不笑還好，這一笑讓裴陵突然就想到之前看到的景象，喬冉冉對景林劍尊就算了，對着鳳長冬，她的态度也很不對勁。雖然他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可他記得鳳長冬這個人。
大概是因為鳳長冬擁有魅妖返祖的血脈，讓裴陵覺得很有意思，就多關注了幾分——至于那時候的鳳長冬體內是否還有血蠱，他就沒什麽印象了。
可他看得很分明，喬冉冉看鳳長冬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那樣的眼神——裴陵盯着喬冉冉的眼睛，那裏面的情緒無比清晰，她總是裝作淡然的樣子，可不管是神色還是眼睛，都隐藏不了她的心思——讓裴陵很不舒服。
“鳳長冬長得很好看？”
即使喬冉冉裝作再無所謂，她眼睛裏對鳳長冬的欣賞根本藏不住，兩人初次相見，能讓喬冉冉有這樣的反應，除了鳳長冬的身份大概就只剩下鳳長冬的長相了。
“是挺好……”一瞬間的求生欲讓喬冉冉頓悟了什麽，立刻眉目清明地改口：“但是比起裴師弟來，差太遠了！真的，比好看，裴師弟從來沒輸過！”
這是實話，喬冉冉用她最誠摯的眼神告訴裴陵，她說得都是實話。
鳳長冬确實好看，這是經過大衆肯定和承認的，那張恰到好處的臉，任誰都說不出他的不好來，包括喬冉冉。但是裴陵的好看，跟鳳長冬的好看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鳳長冬長相俊美，性格柔和，又溫文知禮，表面上總是很好說話又善解人意的樣子，就像是溫煦陽光下的一縷暖風，也像是萬物複蘇時的一場春雨，總是潤物細無聲的。
但是裴陵的長相，就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攻擊性，即使他平時在人前都斂盡芳華，眉眼柔順裝作很乖巧的樣子，那雙眼睛也無時不刻都沉沒于黑暗之中，可是她不得不承認，他笑起來的樣子，是真好看。
不管是冷笑還是嘲笑，甚至偶爾別有目的的微笑，其實都挺好看的。
再等數年，等裴陵長成，褪去稚嫩的少年感，必然比鳳長冬更加耀眼奪目。
“那師姐就多看兩眼，別老是去看那些不相關的人。”
喬冉冉：“……”這語氣，怎麽怪怪的。
被驚雷劈中天靈蓋的喬冉冉腦子裏突然有了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然後就脫口而出：“裴師弟你這樣不好，就感覺你在吃醋似的。”
裴陵瞳孔微顫。
吃醋？不，吃醋是不可能吃醋的。這感覺就像是原本已經扒拉進自己領地範圍的東西，卻被其他人觊觎，或者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時候，自己心裏那點不得勁。
裴陵想，上輩子遇到這種情況，他是怎麽處理的？大概是如果沒什麽好戲看的話，就直接捏碎算了。
裴陵彎了彎唇角，露出一個喬冉冉曾經認為很好看的不懷好意的冷笑，道：“只不過擔心師姐被皮囊外在欺騙，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來。”
“不會的不會的。”喬冉冉拼命搖頭，雖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她還沒到三觀跟着五官跑的地步。更何況，那是鳳長冬，感覺始終是不一樣的。
喬冉冉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飄忽被裴陵捕捉到了，頓時差點氣笑。明明站在他的面前，在跟他說話，還能走神想其他人——裴陵搓了搓手指，聲音突然就放柔了：“說起來，此刻來尋師姐，是有事拜托。”
喬冉冉面色一肅，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怎麽，你又頭疼了？”
裴陵笑容加深了一瞬間，笑過之後，卻閃過他自己也未曾深究的疑惑，“不疼。”修為進階之後，對于神識中毒素的壓制也更加得心應手。再加上
“最近閑來無事，做了一個小玩意，其中有點麻煩，需要師姐幫忙。”然後，裴陵就拿出了一個不過半臂高的小木偶，遞到了喬冉冉面前，“不知師姐能否幫我？”
喬冉冉接過那小木偶一看，神色頓時十分複雜，因為這小木偶雕工粗糙的就跟随便拿了一塊木樁子勉強鑿了一個人形出來，如果不是關節活泛看得出來是木偶不是木雕，她真要懷疑裴陵不知道從哪裏弄了這麽一個東西來糊弄她。
小木偶還帶着刻痕的腦袋上沒有五官，只能從手腳的方向上勉強看出正反面。
真慘。
“要我做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喬冉冉見着這小木偶，總覺得它沒那麽簡單，即使沒有五官，也有一種被它盯着的錯覺。裴陵手裏拿出來的東西，肯定都有什麽講究，沒那麽簡單。
“我将識海中大部分的毒素都轉移到了這傀儡中，我見師姐在那半妖傷成那種情況下，都能有施針的餘力，所以師姐有沒有試過，給傀儡施針壓制毒素？”
喬冉冉的眼睛一亮，這種有挑戰性的事，她十分有興趣！但是轉念一想，即使是将毒素轉移到了傀儡中，即使毒素會再次發作，又為何需要她施針壓制？
再想到裴陵神識中毒素的情況，和他神識的特殊性，喬冉冉瞬間想通了一個問題，眸色頓時一沉。
裴陵卻在喬冉冉變了的眼神下，笑出了聲：“師姐這是又猜到了什麽？”果然還是這個時候的喬冉冉最有意思，明明沒有關系的事情，只是一點點的線索，她就能毫無道理的聯系起來，然後得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結論。
也是一個最接近真相的結論。
喬冉冉的神情很嚴肅，因為她發現裴陵可能幹了一件難以想象的大事，“裴師弟，你真的撕裂神魂了？”
按照那傳說中的功法，并不是撕裂神魂這麽簡單粗暴的形容，而是将神魂用特殊的功法進行分割，然後各自修煉提升，最後還能重新融合，以獲得更加強大的神魂力量。
但以喬冉冉的認知來看，這就是撕裂神魂的美化版，換一個形容方式，那就是神魂切片修煉大法。
所以為了穩定自己的神魂，未免神魂和現在身體的沖突造成嚴重的後果，裴陵直接利用這種功法對自己的神魂進行了切割，不僅能各自修煉，還能緩解強大神魂對他身體的影響？
而這傳說中的功法，就藏在玄心門？
于是更合理的解釋，就是自己手裏這只簡陋得像是孩童手工制品的木制傀儡裏面，正裝着裴陵的一部分神魂？
喬冉冉手一抖，差點沒給小木偶扔出去。
裴陵已經輕輕握住了喬冉冉的手腕，力道不大，卻不容抗拒，“我記得師姐的手一向很穩。”
喬冉冉抿了抿唇，擡頭瞪着裴陵，那雙澄澈見底的眸子裏突然燃起了一種裴陵從來沒見過的色彩，像是生機，更像是怒火。
“裴陵你是瘋了嗎？神魂也是能随便撕裂的？你就那麽肯定撕開了還能拼回去？拼回去了還是本來的你嗎？獨自成長的神魂會變成什麽樣，誰也不知道，到時候就算神魂重新融合，多出來的記憶算誰的？被吞噬的記憶又算是誰的？……”
喬冉冉，這次是真的炸毛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短小！我一點也不！叉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