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從那以後，葉姐就經常來光顧他們的馄饨攤兒。雞蛋餅和馄饨一點就是三十份起，蘇橋和蘇杭也越來越忙。送得多了，也開始有別得棚裏的工作人員買他們的馄饨。有時候一送就兩三家，蘇杭覺着真得買輛自行車了。這天蘇橋趴在床上數錢，他興奮地說這個月賺了好多，比以前多了足足兩千多塊。
蘇杭已經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他仰頭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縫，才無聲地牽了牽嘴角。
“蘇橋，我們明天去買輛自行車吧。”
“好啊！”蘇橋還沉浸在興奮中，他一高興就趴到蘇杭身上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蘇杭被他一壓皺了皺眉，他有些吃不消地去拉蘇橋的手，蘇橋把臉埋在他脖子邊，不想擡起。
“蘇杭。”
“嗯？”
“我覺得我們一定會越來越好。”蘇橋的聲音悶在耳邊，蘇杭輕輕地拍拍蘇橋的背，過了很久他才嗯了一聲。
應該是的吧。
第二天是周六，蘇橋和蘇杭賣完了早飯收好了攤兒，就出發去了二手市場。蘇杭不舍得買輛新車，就想去二手市場淘一輛便宜的。他倆走了好遠好遠的路才走到，蘇橋已經有些氣喘籲籲了。因為是周末的關系，市場裏人來人往。這裏到處是商鋪，有修手機的、有買電器的。人太多，蘇杭怕蘇橋走丢，主動去拉蘇橋的手。蘇橋受寵若驚，反射性反握住。蘇杭對這兒不太熟，他兜兜轉轉，拉着蘇橋好不容易擠過幾個大人，鑽進了他們要去的鋪子裏。
老板正叼着煙在和旁人唠嗑，見蘇杭蘇橋進來也沒搭理。蘇杭看着玲琅滿目的自行車，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選。就在他猶豫之際，蘇橋松掉他的手跑向老板。他仰頭甜甜地說：“叔叔，我們想買自行車。”
老板正在吞雲吐霧，聞言他眉頭一緊低頭去看。蘇橋對他指了指二手車那一排，老板明了地哦了聲。他擡手又抽了一口說：“是你騎嗎？小朋友。”
“不是，是我哥哥。”蘇橋邊說邊走到了蘇杭的身邊，他又握住了蘇杭的手，身體往他手臂上靠。
蘇杭擡眸去看老板，老板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轉過身從衆多自行車中推出一輛。
“這輛适合你。”面前的這輛車是成人自行車的大小，不過倒不算特別大。車身是藏青色的，手柄上的皮質有些翻翹。車胎外圈的金屬有些生鏽。除此以外，看上去确實還挺好的。
“試試吧。”老板讓了些位置，示意蘇杭上車。蘇杭松開蘇橋的手，騎上了車。他坐在座椅上，兩條長腿踩着踏板動了起來。寬大的褲子因此卷起冷風鑽進小腿裏。
蘇杭下了車，他一手扶着自行車一邊一句用詢問的眼神看蘇橋。蘇橋朝他眨眨眼說挺好的。蘇杭才回頭問老板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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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看他們倆小孩，穿得也不怎麽樣，他狠抽了口煙一擺手說：“200拿去吧！”
蘇杭握着扶手的手緊了緊，他仿佛憋了很久才說：“能再…能再便宜點嗎？”
蘇橋貼着蘇杭站在他身側，他撇頭看着蘇杭，然後伸手勾住啦他的手腕。好像是在安慰他一樣。
老板把半截煙扔在地上，擡腳用鞋底碾了碾。他沒接口，轉身招呼起了別的客人。
蘇橋的胸口又湧起了一股不舒服的感覺，他勾緊蘇杭的手腕，盯着那老板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陰恻恻的目光。
“蘇杭，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吧。”蘇橋仰頭對蘇杭說，他的眼神在頃刻間就變換自如。他看着蘇杭的眼神永遠是天真純淨的。
蘇杭抿了抿嘴唇，他知道這個價格算是便宜的了。老板沒坑他們，只是一下子要拿出兩百塊叫他有點舍不得。
這時老板又走了過來，他有些不耐煩地說：“弟弟啊，這個價格能買到這樣的車已經很好了，去別的店你絕對拿不到這個價格的！”
蘇橋剛想說什麽被蘇杭按住了手。他從褲兜裏摸出一個信封，從裏面摸出了錢，躊躇了下遞給了老板。
老板伸手接過，他走到櫃臺拉開抽屜找了串鑰匙遞給蘇杭。
蘇杭說了聲謝謝，他拿鑰匙開了鎖，推着車就走出了門。蘇杭把車推了一段路後，他一跨退上了車，然後微微側頭對蘇橋說：“蘇橋，上來。”
蘇橋愣了愣，蘇杭又催促了他一遍，蘇橋才回過神來，他趕緊快走幾步，一下子跳坐到後座上。蘇杭把着車頭騎得很穩，蘇橋摟住他的腰，車子開始動了起來。
二手市場熱鬧非凡，很難擠出一條路。蘇杭好脾氣地騎騎停停，沒想用手邊鈴催促着人讓行。蘇橋稍一擡頭，臉就能碰到蘇杭的背。他的心跳得緊，環着蘇杭的手都緊張地出了汗。他眼神動了動，才試探性地把臉靠在了蘇杭的背上。
蘇杭的專注力正在面前的道路上，蘇橋的臉跟着颠簸的路一起晃。不知不覺，他又偷笑了起來。他把臉在蘇杭的背上蹭了蹭，手下的力氣也收得更緊。
這輛小車上承載了他所有的愛，所有的愛。
終于到家，蘇橋才依依不舍地跳下車，他幫着蘇杭把車擡進樓道裏。蘇杭仔細地把車鎖好，倆人一前一後地進了家門。
“葉姐姐讓我今天下午去給他們送四十個加火腿腸的雞蛋餅，蘇橋你幫我吧。”蘇杭把信封從褲兜裏拿出來再小心地塞回“樂口福”鐵罐裏。他脫了外套戴上袖套對蘇橋說。
蘇橋點點頭，趕緊下了床去洗手。蘇杭在廚房暖鍋，就着昏暗的燈光他開始攪拌着面糊。蘇橋洗了手出來，他走到蘇杭身邊開始幫忙。蘇杭不經意地瞥了眼蘇橋，突然眼尖地發現蘇橋的袖口短了好一截。
他又仔細地看了看蘇橋才發現他弟弟長高了許多。
“怎麽了？”蘇橋感受到了蘇杭的目光，他轉頭疑惑地看着他。蘇杭收回目光，他舀了一勺面糊攤在已經熱了的鍋裏。
蘇杭的眼神黯了黯說：“橋橋，你衣服都短了。”蘇杭每次只要覺得心疼的時候，他就會喊橋橋而不是蘇橋。這是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習慣。
蘇橋聞言低頭去看自己的袖子，他正打着雞蛋，雞蛋黃澄澄的非常新鮮。蘇橋無所謂地笑了笑說：“沒事，我穿你的衣服就行。”
蘇杭自己的衣服都少得可憐，翻來覆去就那麽兩件。蘇橋要揀他的衣服穿都不夠換得。蘇杭撥開火腿腸的包裝用小刀劃拉了幾下放到蛋餅上。他側頭去看蘇橋的手腕，纖細地仿佛一拗就會斷。
他沒說話，心裏卻默默記下了這件事。第一個蛋餅很快就做好了，蘇橋撐着袋子把蛋餅裝了進去，再套上一個塑料袋。接着又馬不停蹄地做起了下一個。
蘇靜離開的日子不知不覺已經要大半年了，蘇杭和蘇橋又都長高了些。卻再也沒有人能替他們操心，他們就剩彼此而已。
“我去送了。”蘇橋幫蘇杭把蛋餅都拎下樓，裝進新買的自行車簍筐裏。蘇橋點點頭，說等他回來一起去擺攤晚市。蘇杭揉了揉他的頭說乖，就調頭騎車走了。
餘晖照在蘇橋的臉上，他瞳仁裏泛出蘇杭的背影，他的心一陣地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