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默默地把鍋洗了,又把竈臺擦了好幾遍,才磨磨蹭蹭地回了屋。蘇杭睡足了覺,精神好多了。他把碗放在手邊,自己拿着手機開始認真讀顧赟風給他發來的劇本。他專注的樣子,連眼睛都泛着亮光。蘇橋癡癡地看着,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地吞下了。
等蘇杭看了差不多了,他站起來拉開衣櫃,衣櫃裏的衣服少得可憐。蘇杭挑了件幹淨的白襯衫換上,蘇橋坐在他身後的沙發邊兒上,蘇橋盯着蘇杭換衣服的背影,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他下意識地保住膝蓋,把下巴擱在上面。
“蘇橋,那我先去了。”蘇杭裹上了厚外套站在門口叫蘇橋。蘇橋正在發呆,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他啊了聲,然後急急忙忙地下來跑到蘇杭跟前。
“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蘇杭的身體剛好轉些,蘇橋不放心他一個人,于是轉身去抓衣服。結果手剛碰到衣服,只聽蘇杭說:“不用了,顧大哥在門口等我了。”
這句話像一道霹靂打在蘇橋的心上,他連眼皮都顫了顫。他捏緊了衣服又松開。
“好……那你小心點。”蘇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說出這句話,他把手指從衣服上一根一根撤下來。蘇杭嗯了聲就關門出去了。
蘇橋一下子跌坐在床上,他把臉埋在掌心裏,整個人發抖地厲害。
顧赟風今天開一輛黑色的奔馳G500。顧赟風穿一件黑皮衣依在越野車的車門旁,他遠遠看到蘇杭,然後繞到副駕駛座為他打開門。
蘇杭瞧見顧赟風已經在等,就小跑了幾步過去。顧赟風對他溫柔一笑,蘇杭眼裏有光,他仰頭喊了聲:“哥。”
顧赟風揉一把他的頭發催促他上車。蘇杭踩着腳踏板上了車,顧赟風關上車門,又繞回駕駛座。沒一會,車子就調了個頭開了出去。
蘇橋站在窗前,他撩起窗簾,這一幕幕全叫他看進了眼裏。只聽“嘶”地一聲響,窗簾都被他硬生生地扯了下來。揚起一些灰,襯地他的臉色更加灰敗。
“等會進去之後,整個房間就你一個人。導演和副導演會坐在另外一個房間看你的表演。你的面前只有一臺攝影機,所以放輕松,不要太緊張。”顧赟風趁着紅燈的當口和蘇杭交待着。蘇杭止不住地點頭,手機被他攥在手裏,他趕緊趁機再順順劇本,嘴裏輕聲地呢喃着。
“你臉色有點不太好,是不是不太舒服?”顧赟風邊盯着路況邊用餘光打量着蘇杭。蘇杭頓了下說:“昨天有些發燒,現在沒事了。”
顧赟風根本就是下意思地伸出了手去探了探蘇杭的額頭。蘇杭一僵,身體先作出反應,他避開了。
顧赟風的手落了空,氣氛一下子有些微妙。蘇杭想要說些什麽,但他嘴笨得要死,腦子都一片空白。
顧赟風倒沒他想得那麽多,他把手自然地重新搭到方向盤上。他打了轉向燈,車子邊轉彎他邊說:“你就這兒下吧,前面修路過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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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杭急忙解開安全帶,他打開車門下了車,轉頭又彎下身又隔着車窗對顧赟風講:“謝謝顧哥,今天麻煩您了。”
顧赟風搖了搖頭示意他別放在心上,就把車窗搖了上去。蘇杭盯着漸漸遠去的車影,直到徹底看不見了,他才轉頭往前走。
試鏡約在一幢高級的寫字樓裏。蘇杭按照顧赟風的吩咐徑直上了十樓。出了電梯,他在右手邊找到了試鏡間。他在外面叩了叩門,得到允許後,他推門走了進去。
有兩個男人分別坐在兩張單人椅上,他們聞聲都擡起了頭。見到蘇杭,都愣了楞。其中一個先反應過來,對他客氣地說:“是赟風介紹來得吧?你叫……”
蘇杭點頭,他有些拘謹地站在那兒,他微微擡起下颚看向那兩個導演。聲音清清冷冷地。
“導演好,我叫蘇杭。”他說話的語調沒有起伏,他眼眸撩轉,其中流光涼薄,叫其中一個導演的心頭一跳。
他挑了挑眉對蘇杭說:“我是這部電影的總導演,我姓鄭。劇本赟風都給你了吧?沒問題的話,給你五分鐘的準備時間,然後我們就開始吧。”
蘇杭點點頭,然後在導演的示意下去了隔壁房間。他剛一出門,鄭導就和副導交頭接耳道:“哇靠……這氣質絕了。年紀不大,眼神倒是很有故事。”
副導演也點頭贊同,他雙手交叉環胸附和道:“氣場挺冷淡的,但不像是裝得;眼神沒有攻擊性,但是很有距離感。”
倆人交談當中,蘇杭已經放下了手機。這場戲,他要演得是一位盲人,因為丢失了導盲犬,感到很無助很害怕,而外面漂泊大雨,他步履艱難,還必須要想辦法走到車站。試鏡臺詞就只有一句話—“等等我,等等我。”
蘇杭深吸了一口氣,他的正對面有一臺正亮着紅燈的攝影機。鏡頭就對着他的臉,蘇杭定定地看了它一眼,接着轉身走到角落裏,他朝鏡頭做了個手勢示意開始。
倆導演調亮了畫面的清晰度,屏息凝視。蘇杭脫去外套,只穿了一見白襯衫。而這間房間沒有開空調,單薄的衣料叫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而更讓鄭導驚訝地是——蘇杭的襯衣從肩膀到前胸都是濕的!他的準備工作就是把襯衣打濕再穿上!
蘇杭沒有學過表演,對表演根本沒有經驗可談。所以他只能試着做一個體驗式的演員。沒有傾盆大雨,他就打濕自己的衣服,叫真實的冰涼感幫助自己入戲。
而他發完燒,這冰涼的水順着襯衣的線條滴了下來,蘇杭本能地發抖。他慢慢地挪着步子,鞋底在地上摩擦。他的步子跌沖淩亂,眼睛無神地盯着面前的某一處,一眨不眨。
“看他的眼睛!”鄭導指着畫面裏的蘇杭,他激動了起來!盲人最難演得地方不是放空眼神,而是要在鏡頭面前始終保持眼球不動,甚至細節地眼皮顫動都會暴露。
而蘇杭的眼睛就仿佛被蒙了一塊布,他原本就冷淡的眼睛此時更是光彩全無。他慢慢地往前走,寒冷叫他不停地抖,這樣卻還能控制自己的眼部肌肉,不去眨眼,根本是比登天還難。可是蘇杭就是做到了。他不小心地替到了桌角,他吃痛順勢倒地,他的手下意識地在地上亂抓,指甲在地上瘋狂地剮蹭,他微微張開嘴,喉底發出痛苦的壓抑聲,那聲音仿佛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嚨,帶着讓人難受的聲腔。
“等……等等我……”他連嘴唇都開始泛白,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漸漸地,他趴在地上強撐起身體,手握成拳懊惱般地用力捶地,他每砸一下,聲音就更冷一分。
“等等我……”
鄭導和副導不約而同地轉頭對視,在彼此的眼睛裏都看到了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