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臨近開工的時間,所有演員基本都到了開工現場。蘇杭也随着大部隊去到現場,他在一大群人中眼尖地發現了顧赟風。顧赟風正在和導演溝通,化妝師跟在他旁邊幫他整理妝發。蘇杭原本想要打招呼的手愣是縮了回去。
蘇杭今天是有一場戲的,定了早十點開拍。但不知怎麽地,進度一拖再拖,等到十二點半都還沒叫到他。蘇杭又不敢走,只好呆在現場,上廁所都得挑別的演員在拍的時候去。
“蘇杭去準備一下,等下準備開拍。”蘇杭縮在旁邊都快凍傻了,別的演員都準備充分帶着暖手袋裹着厚棉服,只有他傻乎乎地穿着件洗得發白的外衣,凍得牙齒都在打架。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點了,蘇杭腦中的弦一下子繃緊了。他連忙站起來走了過去,導演走到他面前和他講戲,他非常認真地頻頻點頭,接着走到了指定的位置。蘇杭在這部電影裏演一個雙目失明的少年,十七八歲背井離鄉在大城市中夾縫生存。這個人設和蘇杭是有相似之處的,這也是顧赟風推舉他的原因。
蘇杭冷得直發抖,他死死地咬了咬嘴唇強迫自己不抖。單薄的衣裳根本扛不住冷風的侵襲,鄭導在監視器裏看到蘇杭不停發抖地樣子皺了下眉說:“蘇杭!準備好沒有?!”
蘇杭慘白着臉點了點頭,他在心裏不停地自我暗示,指甲嵌在肉裏,陣痛蓋過寒冷。
“開始!”導演一喊,蘇杭立刻就進入了狀态,他雙目失神,瞳孔盯着前面的某一處眨也不眨。他拄着導盲棍,在前頭探路。腳步試探性地小步走着,鞋底踩着小石子也只能假裝感受不到。
“嘭!”地一聲,迎面跑來另外一個對手演員,倉皇之中撞在了蘇杭的胸口。蘇杭本能地往後倒,導盲棍脫手而出,他重重地倒地,因為拍攝鏡頭是全景的關系,無法在蘇杭倒地的身後放置保護墊。道具組只在他穿着的外衣裏加厚了一層,所以蘇杭摔下來的時候,他還是很疼,但是他強忍住了。他只是嘶了聲,然後一只手臂就被對手演員強拉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蘇杭站起來的時候就發現背疼得有些厲害,但是導演沒有喊停,蘇杭就只能接着往下演。
“沒事,不好意思,能麻煩您幫我找找我的拐棍嗎?我眼睛看不見。”蘇杭說話的聲音溫柔似水,對手演員站在他的正對面,他的頭卻轉向右邊在說話。
鄭導盯着顯示器卻在一瞬間反應過來。盲人因為看不見,所以會找不準說話方向。鄭導訝異,一般演員在演盲人時,本能地還是會對準對手演員的方向去表演。鄭導陷于蘇杭驚人的表演天賦和細節設計,以至于都忘了叫停。
“卡!”鄭導回過神來喊卡,一結束,立刻有助理拿來了羽絨服和熱飲遞給了剛才和蘇杭搭戲的人。蘇杭仿佛此時才感覺到冷,他默默地退到一邊,等着導演過來。
“非常好,非常到位!但是我想再來一遍,蘇杭,你人再往外來一點,倒地的姿勢再狼狽些。”鄭導向蘇杭解釋着,蘇杭說好,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都是抖得。
“把我的衣服和保溫杯都拿過來。”顧赟風站在一旁,他微微側頭和助理低聲交代。助理點點頭立馬就去了。
蘇杭又重新站了回去,然後這一次他被撞得更狠,後背整個都在瀝青上狠狠擦過。他疼得眼睛本能地要眨動,被他一咬嘴唇忍住了。手臂也再一次被強拉起。
“好,卡!”鄭導用對講機喊了聲,蘇杭一下子放松下來,但是他剛一松下肩頭,後背就疼得像被針紮了似地,冷汗一下子出來了,他稍稍一擡手,就牽動着後背疼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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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杭,快把衣服穿上。”顧赟風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他身邊,他從身後把羽絨服披到蘇杭的身上,蘇杭一驚,立馬搭出衣服轉頭對顧赟風感激地笑笑。
“來,喝點。”顧赟風把自己的保溫杯遞過去,蘇杭說了聲謝謝,伸手接過。保溫杯裏裝得是暖湯,裏面全是上好的食材。顧赟風拉住他的手叫他坐下慢慢喝。
顧赟風的手剛一上來,蘇杭就吃痛地蹩了蹩眉,他的手有些抖,顧赟風卻以為他是凍得,又叫助理去拿個暖手袋過來。
“剛才演得真好,我在旁邊看了。”顧赟風把暖手袋塞到他手心裏,掌心不經意地和蘇杭的手相觸,蘇杭低垂着頭卻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導演走過來叫蘇杭準備一下,等下開拍第二場。蘇杭連屁股都沒坐熱,就又不得不脫了顧赟風的外套站了起來。
拍到收工都快晚上八點了,蘇杭穿着那單薄的外衣硬生生挨了幾小時的冷風。顧赟風因為有夜戲要留在現場。蘇杭得到允許後,就先行回到賓館休息了。
他回到房間并沒有感覺到溫暖。上海的冬天是濕冷,那股風都是鑽進人骨頭縫裏的。蘇杭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也不知道房間的空調是不是要額外收費的,所以連空調都不敢開。于是他打算先去洗個熱水澡。他脫下外套,接着又去脫毛衣,結果手擡到下巴處就再也擡不上了。
蘇杭疼得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他痛苦地喊了一聲,卻根本沒辦法把手擡起來,毛衣就卡在那兒,他都要冷死了。
“嗡……”就在這時,蘇杭的手機響了。他今天去拍戲所以手機就擱在房間裏沒帶。這時他聞聲看去,然後用左手按下了接聽鍵——蘇橋的聲音從裏頭透出來。
“……哥哥,你在幹什麽呢?”蘇橋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好像他只是不經意地随口一問。但蘇杭怎麽會知道,電話那頭的蘇橋雙目赤紅,一只手都染着血。但是他全然不顧,冷眼看着那只滴血的手,溫溫柔柔地和蘇杭對話。
“……橋……”蘇杭的聲音混着哭腔,生理眼淚根本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往外掉,他的肩膀不停地抖,後背和手臂的巨痛叫他太陽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蘇橋在另一頭連呼吸都頓住了。他抓着公用電話的手都在顫,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尖銳了起來,他失聲大喊:“你怎麽了?!你怎麽了蘇杭?!”
蘇杭哭得臉都紅了,他氣喘籲籲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的手……我的背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