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這個世界裏,芸芸衆生分散生活于天國、現世和彼岸。

日本的地獄,則被劃分為八大地獄和八寒地獄。

除此之外,還有不能被劃入其中的,關押着世間多數魑魅魍魉的封魔禁地。

而此刻,在遙遠的彼岸裏,兩道白色的身影,就站在高空看着腳下的禁地。

“白澤大人,”先說話的是銀發的陰陽師,安倍晴明行大禮以示敬意,而後道:“果然如同您當年推測的那樣,此處的封印開始松動了。”

但不知道該稱呼他是妖獸還是神獸的白澤大人,卻不像陰陽師那般嚴肅正經。

“好麻煩啊~”從他的身上甚至還能嗅到淡淡的酒氣,他抱怨道:“難得沒有惡鬼的打擾跟妲己醬約好了暢飲通宵,結果還要臨時過來,小鬼惹的麻煩自己來處理啊。”

雖然這樣說着,白澤還是用自己的力量淨化掉了溢出的魔氣。

然後嘴裏說着“時間的奇跡,早一點到來吧”這樣的話,化出原形飛遠了。

晴明則在原地,用五星芒繼續加固着這個歷經千年的陣法。

偶爾他也會擡頭看看天,想着在現世的那個孩子,他正在做什麽事情呢?

是又上學遲到了?還是被新來的家庭教師耍的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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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綱吉經歷的事情遠比晴明的想象離譜的多。

他平淡普通的十四年裏,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上午還一起歡笑的好友,現在就要輕易的結束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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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綱吉被吓到了,只有冷風從窗戶裏吹過,帶走他指尖的溫度,才讓他覺得,這不是他的臆想,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你在說什麽啊?什麽舍棄未來的?”綱吉幹巴巴的說着,他的理智讓他直面現實,但心裏卻深深覺得這是荒誕的戲劇。他就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祈求道:“山本君是在開玩笑的吧?快下來啊,你剛出手術室沒多久的,亂折騰傷口會崩線的。”

“開玩笑?在阿綱的眼裏,我是這樣的人啊,”山本武的眼底是墨染的化不開的黑,他說道:“果然,沒有人能理解我啊。”

不對勁,太不對了。

綱吉不知道自己感受到的是什麽感覺,那就像是步入校園才發現自己忘了帶作業,在課上拼命低頭還被叫起來回答問題,又或者被裏包恩用木倉指着眼看着對方打了一發子彈。

他的腦海裏警報嗡嗡作響。

好奇怪……為什麽他覺得此刻的山本同學,比裏包恩給他的感覺還要危險。

“阿綱,你能過來一下嗎?”山本武突然說。

“诶?啊,好。”綱吉點點頭,答應下來。

可是他卻怎麽都動不了,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嚣着危險。

危險!

快跑!

不要過去!

不,不行!那是山本武,是,是我的朋友!

明明只是幾步,當沢田綱吉走過去的時候,卻已經被冒出的冷汗浸濕了後背。

他伸出手,緊緊的抓住了山本武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月光下,沢田綱吉的臉色,看起來比往日還要慘白。

“山本同學,我們先下來好不好?”只是這一句話,綱吉都說的氣喘籲籲。

就好像有什麽沉重的東西壓在他胸口一樣。

為什麽不拒絕我呢?明明害怕的不得了,身體都發抖了。

山本武晃神一般,伸出手,想要去觸碰綱吉的臉。

但他的手被抓住了。

擡頭無言的對視中,山本武好像看到了,綱吉蜜如琥珀的眼瞳裏,有一絲一絲金紅的光線閃過。

只是,他的意識卻困頓的下沉,最終合上了眼。

“從我朋友的身上滾出去,堕妖。”

冰冷的聲色同少年平日朝陽般的語調形成鮮明的反差,他的雙手和額前都燃起了橘色的火焰,那麽明亮溫暖。

“……好……美……,美,美,”從山本武身上浮起了一個巨大的黑色身影,它有着細長如柴火的胳膊,空洞無牙的大嘴,怪異而驚悚的模樣。它似乎并不能很好的說出人類的話語,只是不斷重複着:“暖,暖,回……來,來,來。”

綱吉皺着眉,超死氣絕對冷靜狀态下的他,面對這種鬼怪還是有些止不住的害怕。

而且這個惡意泥濘的感覺,下午他好像有一瞬在獄寺隼人的身上也感覺到過。

通過附身,影響人的情緒嗎?

試探着揮出了一道火焰,這個怪物卻靈活的躲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綱吉的攻擊刺激到了它,它的胳膊驟然伸長,想要抓住綱吉。

日後經過裏包恩□□的綱吉可以輕易的做到帶着山本武撤離攻擊範圍,但現在連維持死氣模式都要耗費大量精力的少年,根本沒有力氣拖動一個幾近成年人體重的同伴。

他幾乎是咬着牙打算硬拼硬了,因為妖鬼的速度太快,根本避不開。

“老師!”

綱吉只來得及把自己擋在山本武身前,但預想之中的疼痛沒有發生,而是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是……誰?

擡頭看向天空,似乎有一個人坐在巨大的白色狐貍上。

那狐貍的嘴巴裏正叼着剛剛襲擊他們的惡鬼,漸漸飛遠。

“啊嘞?阿綱?我怎麽會坐在這裏?”山本武清醒過來,他笑着想撓撓頭,舉起手才意識到自己做了手術被打上了石膏。

或許是他動作太大,整個人竟然真的從窗戶裏滑落了出去。

太遜了吧……喂喂該不會真的當着阿綱的面,摔到樓下吧。

但是他下落的動作,只進行了一瞬。

他被人穩穩的抓住了。

“阿綱,你在幹什麽!快放手!會連着你一起掉下去的!”山本武着急的喊道。

“閉,嘴。”

好不容易燃起的死氣之火此刻卻忽明忽滅,綱吉用雙手緊緊抓着山本武。他的肌肉繃緊,吃勁的用力。但山本武的重量幾乎要使他的關節脫臼了。

“阿綱!”

不行,要抓不住了!

兩個人一同栽了下去,半空,山本武攬住綱吉的腰,把自己墊在了他的身下。

看着綱吉要哭出來的眼神,他笑着把對方的頭埋在了自己的頸窩。

等下還是不要讓綱吉看見了,綱吉那麽柔軟,就像包裹着巧克力的棉花糖。

如果看到他的慘狀,會被吓到的。

但好在,裏包恩終于能進入剛才一直被妖氣封鎖的病室。

他舉木倉對準飛速下落的兩人,穩穩的打了一發彈簧彈。

只是他看着少年額前漸漸熄滅的火焰,再也難以抑制內心的憤怒。

他可從來不知道他的好學生,已經學會自己進入死氣狀态了!

“居然沒有事嗎……”山本武眨眨眼,不過神經大條的他很快就不再思考原由。他輕輕拍了拍綱吉,卻沒有得到友人的回應,于是問到:“阿綱?”

回應他的,只有友人淡下去的呼吸。

山本武把手搭在了綱吉的額頭上,滾燙的溫度讓他覺得對方仿佛在烈火中燃燒。

“喂,阿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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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裏?

身體無比酸疼,就像被拆了重裝一樣,好累。

我……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耳畔傳來監護儀滴滴作響的聲音,手上好痛,是在打針嗎?

不,不要打針!

費力的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模糊。

餘光看見好像是護士驚喜的跑出去喊醫生,原來他在醫院嗎?

但是,他不應該在學校裏換衣服,準備回家嗎?

“醒了?”

“……reborn?”

如果綱吉清醒着,他就能明顯的意識到裏包恩有多生氣,說不定會吓得縮到床底下。

但他現在真的反應不過來,他只是覺得裏包恩說話跟平時不太一樣。

“我怎麽會在這裏?媽媽呢?”綱吉問。

“怎麽,偉大的十代目候補健忘到需要詢問他不稱職的家庭教師嗎?”裏包恩居高臨下,嘲諷的說道:“沢田綱吉,如果你想死我可以免費送你一發子彈。”

說實在的,他對培養繼承人這種任務,懷有的不過是消磨時間的想法。因此他也不會過分在意他的學生身上的一些小秘密,前提是,這個蠢貨不會自己找死。

如此之大的情緒波動同往日的他不太一樣,但他也承認,在看到沢田綱吉蒼白着臉色昏倒,呼吸幾近于無的時候,心中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縱然是從未接觸過的普通人的平靜生活,僅僅幾個月,就把他影響至此嗎。

“裏包恩?”綱吉不自然的瑟縮了一下,這明顯不是平日輕松打鬧的氛圍,他小聲的問道:“難道不是你給我打了死氣彈,才變成這樣子的嗎?”

不對勁。

裏包恩審視的看着沢田綱吉,他看不出對方在說謊,他也不認為,這個膽小的孩子,現在會有這個勇氣。

“昨天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裏包恩放緩了語速,安撫着他,問道。

“诶?怎麽突然問這個?”綱吉不明所以的眨眨眼,昨天裏包恩不是一直跟着他嗎,但還是如實回答說:“就是跟着獄寺君翻牆出去,然後看到他被小混混勒索……”

沢田綱吉像是回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神色逐漸糾結起來,甚至還有點惱羞成怒,“然後就被獄寺君拿炸彈追着打,被你打了一發死氣彈……托裏包恩的福,暴露狂阿綱的稱號被傳的越來越廣了!”

果然是記憶出了問題嗎。

“哼,不愧是廢物阿綱,昨天你來醫院探病,結果從樓梯上摔下來就把自己摔失憶了,”他随口安撫道,腦子裏卻想到了,跟查不出資料的那一位神社先生的對話,“我去叫醫生。”

“诶?等等,裏包恩?”綱吉動彈不得的看着自己小小的家庭教師跳下病床,“什麽啊?突然發脾氣又走了,算了,裏包恩畢竟是小孩子。”

不過……他真的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嗎?頭一點都不痛啊。

而且,總覺得哪裏有些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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