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中梅影
蒹葭殿。
“辦妥了嗎?”常沁斜卧于貴妃軟榻之上,肌膚如雪,眉黛唇紅,素手執着一卷書,正漫無目的的翻着。
“剛人來傳話,說已經辦妥了,那傻子如今正在青樓呢。”流雲垂眸立于一側,細聲細氣的小聲道。
常沁将手中那卷書緩緩擱在紫檀圓桌上,流雲見勢,忙幾步上去小心翼翼攙起她的身子,又往百花彩瓷杯裏添了些碧紅的茶水,後蹲跪下身子,替她不急不緩的敲着腿。
常沁白玉無瑕的臉蛋上含着滿意的笑,綽約如春曉的花。她輕輕提起杯子,低眸剎那卻看到碧紅的茶水上浮了幾朵紅梅花苞,慢悠悠的打着圈,恣意無比。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大雪紛飛中的那一抹清瘦的紅影,傻傻的立着,怯怯的眼神,一個人人唾棄的傻子,偏又生了那樣冰清玉潔的樣貌。
又偏偏惹得一向冷淡的十六王爺多看了幾眼。
常沁一雙秋波似的眸子漸寒,如同結了層薄薄的冰淩,那握在茶杯上的玉指緊了又緊,隐隐透着泛粉的指節,仿佛要将常有喜捏碎一般。
“小姐?”流雲輕聲喚道。大小姐的這副樣子就如同戲文中講得那些個生着好樣貌卻專吃人的妖精,她不由得抖了抖身子。
常沁感覺到流雲臉上的微妙變化,低下頭,笑得淡淡,眸中卻都是些針尖般的冷芒,一本正經的問她道:“阿喜雖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傻子,但怎麽說也是我的親妹妹,我這麽做,是不是太陰險了?”
她說着挑起流雲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望着她不痛不癢的笑容。
流雲驚的往後跪拖了幾步,與常沁扯開距離,又連着磕了幾個響頭,十分驚恐的奉承道:“大小姐待人一向寬厚,肯定是哪個傻子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大小姐才要好好教育一下她。”
“住口,阿喜可是丞相府的三小姐,豈容你們傻子傻子的叫。”常沁面上微愠,玉碎般清潤的聲音裏卻都是些溢出來的譏笑。
對啊,她的三妹妹,是個傻子,永遠都是個人人嫌棄的傻子。
可就是那樣一個傻子,卻奪去了十六王爺本該傾注于她身上的目光。
她是該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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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沁心情格外的好,自軟榻上直起身,腰間錦帶流蘇如虹似霞,自羅裙下傾落,蓮步輕移,流蘇晃動間仿若一片百花絢爛。
“對了,将那杯梅花茶倒了吧,日後都不必跑梅花茶了。”她和聲吩咐道,重簾外日光傾城,斑斑駁駁的撒了她一身,映得她眸中金光粼粼,高貴驕傲,“獨自開在冬日的梅花,必定是自行慚愧,羞與百花争豔,永遠也比不過國色天香的牡丹。”
十六王府。
昨日鳳其?只随口說了一句掃了他賞梅的興致,今一大早,右相就派人眼巴巴的送來了十多枝含苞怒放的紅梅。
可見右相為人處世真真是有一套旁人不可及的細心圓滑。
“主子,青狼的密信。”青夜恭恭敬敬的呈上來。
爐中銀霜炭燒得旺盛,将大殿裏烘得暖如春來。鳳其?只着一席暗銀色的寬袖長袍,襟擺上雲氣騰騰,一針針淺金色的雲紋走得巧奪天工,他正望着旁邊玉桌上那幾瓶橫斜怒放的梅花出神,烏發松散,斜斜簪着根白玉簪子。
“主子?”
鳳其?悠悠回了神,扭頭的瞬間眸光飄蕩,不消片刻又聚得冷冷淡淡。
他接過那一杆小指般粗細的竹節,自空心裏抽出來一張薄薄的紙片,攤開看時,見上面只寫了規規矩矩的四個小字。
大智若愚。
鳳其?毫無預兆的笑了,卻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因為那樣匪夷所思的笑容,一個傻子笑不出來。
“備車,本王要去右相府,去謝謝右相一大早的好意。”鳳其?直起身子,一副興沖沖的模樣,眉目中挂着青夜都無法看透的層層笑意。
他要親自去看看,這只小野貓的智在哪裏?愚又是哪裏?
看來王爺又瘋了,其實多瘋一瘋,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已經許久許久都沒有看到小王爺發自內心的喜怒哀樂出現在臉上。
“将這幾瓶梅花拿到雪地裏去,梅花本就是迎寒之花,這屋子裏捂得熱,它估計也開不出來,縱使能開出來,也沒了那種苦寒香味。”鳳其?望着朵朵簇擁着的花枝,眉目溫和,笑容清淺,不知怎得,眼中晃晃悠悠的,就出現了昨日大雪中,袅袅而來的那襲大紅倩影,灼灼的絢爛燃燒着,像極了一枝傲雪猶綻的紅梅。
......
*中。
常有喜迷迷糊糊的眯開眼,見眼眶外紅紅綠綠的一片豔色模糊,接着鼻尖湧來一波接一波醉人的脂粉甜香。
她動了動身子,只覺得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般,全身酥麻。
耳畔傳來一陣陣撩人心緒的莺歌媚曲,男子粗犷的*聲與女子嬌媚的低喘相互摻雜,自四面八方浪似的湧來。
常有喜很是吃力的動了動胳膊,枕上烏發如雲如緞的披下來,直垂到地面上,手掌下摸着的是軟如團雲的錦被。她垂了垂眸,見自己的身上只穿了件藕粉色的吊帶裙,潔白如玉的脖頸與大腿皆一覽無餘的暴露在外。
“我回到現代了嗎?古代可沒有穿吊帶裙的?”常有喜心中忽來一陣難以言明的欣喜,弱弱自語着,恨不得立即跳下來。
她終于可以回到屬于自己的生活了!
雕花朱門吱呀一聲響,遞來一縫日光,自光影中搖搖晃晃走來一片人影。
常有喜瞪着眼,整個身子就像是漂浮在汪洋上的一片落葉,晃晃蕩蕩着滿是暈眩。她如植物人一般攤着,四肢麻木,越是急躁,就越是沒有半絲可用的力氣。
來人顫巍巍的停在卷起的紅帳邊。
常有喜瞪大了眼,死死咬住來人的視線,希望一落千丈。
***還是古代。
只聽到一聲厚響,男子兩手猝不及防的一落,已覆上床頭紅杆,歪歪斜斜的俯下身,将常有喜包裹在他壓下來的那一大片蔭光裏,居高臨下的望着她。
男子着一襲竹青寬袍,周身青翠中灑滿了星星點點的胭脂紅粉,胸前那一片衣襟被東扯西拽,依稀可見雪白亵衣裏孔武有力的骨架走線。眉如長劍,利而不兇,眸似星空,繁而不雜,幹淨清亮如一碧如洗的雨後夜幕,有萬點繁星蜂擁璀璨,鼻梁高挑,朱唇皓齒,咧嘴一笑,傻裏傻氣間偏偏又帶了幾分不羁的纨绔,幾分撩人的風流,幾分幹淨的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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