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大半夜,你讓一個男人到……
聞鹫一直住在李餘隔壁的客院, 時常能聽到李餘的聲音,所以當他發現李餘和尚鳴聊着聊着就翻.牆過來的時候,他并不着急。
他覺得李餘應該不會一時興起跑進客房裏, 所以他并未将屋裏屬于自己的東西收起來,只是他沒想到, 李餘不會,李餘的貓會。
小貓用頭頂開門進來的時候, 他正在替李餘抄書。
知道他奉皇上的命令, 留在京中保護李餘的妹妹會替他把抄好的部分拿去隔壁, 說是聞奕幫的忙,可這也就只能騙騙李餘, 尚鳴認得他的字跡,所以小黑貓一進屋, 聞鹫便拿起那幾張謄抄了內容的紙張, 跳出窗外。
小黑貓看見他跳窗,追趕獵物一般, 也跟着跑到窗戶邊,先是跳上椅子, 再跳上桌子, 最後一躍躍到窗口,跳了出去。
之後李餘進屋,聞鹫怕她和尚鳴發現這間客院裏住了人,趕在她們倆進裏間的時候,将黑貓抓住放到了窗戶邊。
果然兩人從裏間出來, 抓住貓後就離開了客院。
聞鹫回到客房四處看了看,他不知道尚鳴和李餘的觀察能力怎麽樣,反正在他看來, 他這間屋子就差把“住了人”三個字用墨水寫在牆上,因此他心底升起了不妙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當晚得到了驗證。
李餘輕手輕腳打開窗戶的時候,躲在樹上的聞鹫睜開了眼睛。
他就這麽看着李餘翻窗出來,搬梯.子,然後踩着梯.子慢慢爬上樹。
他将呼吸放輕,整個人仿佛與大樹融為一體,所以李餘沒發現,聞鹫就坐在主樹幹的另一邊,李餘環抱着主樹幹的手再多往下一截,就能摸到聞鹫的頭頂。
今晚沒什麽雲,夜風倒是很大,吹得枝葉飒飒作響。
突然李餘笑了一聲,掉下了樹。
聞鹫很久沒被誰吓到過了,等反應過來他已經從樹上躍下,抱住了墜落的李餘,而李餘也在落地後第一時間抓住了他的衣服,湊近來看他是誰。
和沒有武功目力尋常的李餘不同,聞鹫能在昏暗的光線下把李餘看得清清楚楚,然而李餘湊近後,他反而有些看不清了,因為李餘湊得太近,無論是屬于她的氣息,還是那隔着單薄衣料的柔軟身軀,都叫聞鹫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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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聽見李餘對他說:“呦,這不是不·辭·而·別的聞大元帥嘛。”
“不辭而別”四個字咬得格外的重,深刻诠釋了什麽叫耿耿于懷。
聞鹫想解釋,又覺得在那之前得先解決一個問題,于是他提醒李餘:“太近了。”
李餘滿心都是終于抓到人的得意,直到聞鹫提醒她,她才意識到自己和聞鹫的距離有多不對勁,她連忙松手,抵着聞鹫的胸膛後退幾步,卻忘了樹下有粗壯的樹根在地面起伏,被絆後險些摔倒在地。
之所以說是“險些”,因為聞鹫又一次出手,扶住了她。
李餘為自己的笨手笨腳漲紅了臉,半晌憋出一句:“謝謝。”
聞鹫松開手,貼心地轉移了話題,告訴李餘:“秋水營還在內查,人手不夠,陛下又擔心你的安全,就叫我留下暗中保護。”
李餘一邊将外衫拉回肩頭,一邊順着聞鹫的話問下去:“那北境呢,你不回去沒關系嗎?”
聞鹫:“軒王獻計,挑動境外部族內亂,短時間內邊境不會有問題,且我身邊的一個軍師回北境去了,他會不斷傳回假戰報,好讓林之宴以為我在北境。”
一聽到“林之宴”三個字,李餘頓時精神了:“所以你假裝離京,主要就是為了蒙騙林之宴,讓他露出馬腳?”
聞鹫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的,非要補充一句:“還有保護你。”
李餘一愣,随即想起寺廟之行,好笑道:“你的保護就是把人秦公子的假發給弄掉了?”
聞鹫,面不改色地開始甩鍋:“是陛下吩咐,別讓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蠱惑了你。”
如果秋水營的人在,肯定要為皇帝抱不平,明明皇帝只說了要保護安慶公主的安全,根本沒有說要防止安慶公主沉迷男色,大元帥這是假公濟私。
可李餘信了,不然她實在想不出聞鹫有什麽理由要這麽針對那些來勾引她的男人。
李餘還記得自己在客房裏看到的那幾本書,故意問聞鹫:“你弟幫忙抄的那幾篇其實是你寫的吧,我就說呢,聞奕小小年紀,筆鋒怎麽這麽銳利,原來是你。”
說完李餘就打了個噴嚏。
近來正是倒春寒的時候,大晚上難免有些冷,聞鹫巴不得能岔開李餘的話題,便讓李餘回房間睡覺去。
李餘正有此意,可她轉頭卻發現屋內黑漆漆一片,全然不像是她平時睡覺的地方,更像是恐怖游戲裏的裏世界。
李餘轉身,一臉認真地問聞鹫:“你能先進去嗎?”
聞鹫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誰知這還不是李餘的全部要求,李餘還說:“你進去坐坐,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聞鹫一時失語,好一會兒才出聲問道:“大半夜,你讓一個男人到你房裏去?”
李餘撇了撇嘴:“你都在隔壁住這麽久了,憑你的武功要想對我做什麽還用等到現在?”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聞鹫還是在想要不要告訴李餘,不要對他太放心。
結果李餘又說:“再說了,我可是為了抓你才把守夜的丫鬟支走的,你就這麽丢下我,害我一晚上擔驚受怕睡不着覺,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聞鹫:“……”
怎麽還扯上良心了?
但因李餘又打了一個噴嚏,聞鹫迫于無奈,還是進了李餘的閨房,只是他沒靠近李餘的床,就坐在窗戶邊。
因為天氣冷,李餘床上挂的帳子很厚實,聞鹫也不用怕會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他倚在窗口,從腰間掏出一把刻刀和一塊小木頭,想着刻點什麽打發時間。
聞素和聞奕總覺得他一生氣就削木頭,但準确來說,他是在需要“平複心情”的時候才會削木頭,只是心情壞的時候太多,才會讓家裏人誤會他只有生氣了才會這麽做。
聞鹫削着木頭,察覺到什麽,擡眼望向李餘的床,就看到李餘微微拉開床帳,通過一條縫隙往外看。
聞鹫:“不是讓你睡覺嗎?”
李餘:“睡睡睡,馬上睡,我就看看你還在不在,萬一你仗着我看不見,嫌麻煩直接跑了呢,你又不是沒跑過。”
聞鹫默然,隐隐覺得他不辭而別的事,在李餘那恐怕沒這麽容易翻篇。
李餘借着月光看見了聞鹫手上的東西,想起他在山莊的時候還專門上街去買了刻刀,就問:“你會做木雕啊?手藝怎麽樣?”
聞鹫想說李餘之前收到的生辰賀禮裏頭,那匹小木馬就是他削的,然而話到嘴邊,還是沒能說出口。
因為這麽一來他不好解釋,為什麽聞奕會拿他雕刻的小木馬作為禮物送給李餘。
總不好說是因為他覺得拿小木馬做賀禮太輕,偏又想送給李餘,就扔給了弟弟,弟弟嫌丢不起那個人,就想盡辦法在上頭加了各種金銀珠寶吧。
所以聞鹫說:“還行。”
李餘自動把“還行”理解成了“技藝精湛”,萬分遺憾道:“可惜我畫畫不行,不然我一定求你給我削個老婆,好解我相思之情。”
李餘以為古代沒有“老婆”這個詞,不知道自己這話,加上自己那喜歡女人的姐姐尚鳴,給聞鹫造成了多大的刺激。
聞鹫一個錯手,險些把自己的指頭給削了。
聞鹫突然安靜,李餘還以為對方是在思考“老婆”是什麽意思,她解釋道:“‘老婆’是妻子的意思。”
聞鹫,深呼吸:“……喜歡女人是你們皇室的家學淵源嗎?”
李餘:“誤會,我老婆是男的。”
聞鹫:“……”
更難受了。
他生硬道:“我手藝一般,不會刻人。”
李餘:“沒事沒事,他不是人。”
聞鹫:“?”
李餘:“他是藕,哪吒。”
聞鹫啞然,他當然知道哪吒。
聞素和他家聞老爺子都信道,聞鹫小時候沒少被老爺子帶去道觀,自然也知道這位中壇元帥,問題是:“他怎麽就是你老婆了?”
李餘搬出了來自現代的歪理:“只是一個說法而已,我喜歡他,所以就算他不認識我,只要我鼓起勇氣說‘嗨’,他就是我老婆。”
“不過嚴格說來我喜歡的也不是他,只是別人創作出來的,具有他特征的衍生角色,哎呀該怎麽和你解釋呢,感覺就跟喜歡戲臺上別人演出來的角色差不多吧。”李餘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困倦道:“算了,明天再和你解釋,我先睡了。”
李餘放下床帳,蓋好被子,順應困意緩緩陷入夢鄉。
窗戶旁,心情大起大落的聞鹫想繼續削木頭平複心情,卻發現刻刀刨出木屑帶來的減壓感蕩然無存,索性收起刻刀和小木頭,倚着窗框閉目養神。
習武之人五感敏銳,不止是目力,聽力也很好,聞鹫聽着床上李餘輕輕的呼吸聲,心情竟慢慢得以平複。直到李餘的呼吸聲徹底平穩,他睜開眼睛,心緒已不像先前那麽混亂。
他翻窗出去,并将窗戶關好。
屋外夜風早已停歇,夜色下萬籁俱靜,聞鹫把李餘搬到樹下的梯.子重新搬回到牆邊,然後回頭看了一眼。
鼓起勇氣……
聞鹫自認有的不多,但勇氣,他最是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