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若雪……”

李餘回京後沒幾天, 她這一路險些被人冒名頂替的事情就傳開了。

皇帝近來生了場小病,精力不濟,便把林之宴一事全權交給了李文謙, 也有拿林之宴給李文謙做練刀石的意思。

李文謙最在意李餘,自然是先派人引導坊間輿論, 随後便讓軒王去審問假貨,還讓老八跑一趟, 去審那些還在路上, 還沒押送至京的林之宴的黨羽, 試圖早些将林之宴備下的後手一一拔除。

就連聞鹫和他那支輕騎也被抓了壯丁,忙得腳不沾地。

李餘也沒閑着, 如果李文謙那邊進展不順利,她也只能依照林之宴的要求, 與他做交易, 免得無辜百姓遭殃。

在林之宴的謀劃以及李餘的推動下,待業在家的三皇子府上又有了動靜。

“天牢?!”三皇子得知蕭若雪被找回, 并同林之宴一塊被關進天牢,恨不得立馬趕去, 将蕭若雪從那鬼地方接出來。

他府上原先也是有許多謀士的, 但自從他為了救蕭家人,不顧謀士勸阻,被皇帝撤了在朝中的職位後,他府上的謀士便知他扶不起來,走了大半。

剩下的人裏頭也有指望他能早日清醒的, 此刻便勸他:“殿下,東平侯夫婦膽大妄為,先是散播天花, 後又尋人假冒安慶公主,如今便是街頭小兒都知其二人罪該萬死,殿下切莫再重蹈覆撤,惹皇上厭棄啊!”

三皇子聞言,駁斥道:“一切都是林之宴所為,若雪乃女流之輩,不過是嫁錯了人才遭此禍端,本就無辜,難道你要本王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女人去死嗎?”

那幾位謀士也不敢單獨說蕭若雪的壞話,只能再三勸阻。

然而三皇子很堅定:“本王心意已決,這就入宮去求父皇開恩,你們若是覺得本王做得不對,自去就是,權當本王這裏廟小,配不上幾位的宏才大略。”

說完三皇子就出門,入宮去找皇帝,剩下幾位謀士聽了三皇子的誅心之言,除開其中兩個貪圖王府衣食無憂的生活,還是準備留下,其餘的都準備收拾收拾離開王府,另謀出路。

他們中有幾個關系不錯,還一塊商量起了離開後的打算。

有人準備回鄉,還有人看上了去年年底剛入朝的八皇子,準備向八皇子府上遞交幹谒,推薦自己。

突然有一人道:“聽說陳兄去了尚鳴公主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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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衆人皆是一靜。

陳兄便是勸阻三皇子不成,待三皇子丢了官職後,憤而離去的謀士之一。

尚鳴公主踩着三皇子入仕那會兒,他們還曾嘲笑尚鳴公主一介女流不自量力,誰曾想她如今也成了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就連他們曾經的同僚也投入其門下,跟着水漲船高。

有人惡意揣測:“不過以色是人爾。”

還有人附和:“陳兄的樣貌确實不錯,人又年輕,我等自是羨慕不來的。”

正說着,先前那提起陳兄的人又道:“我怎麽聽說,尚鳴公主不喜男色,好女色?”

衆人又是一靜,再無話說,只得尋了借口,各自散去。

話分兩頭。

三皇子入宮去給蕭若雪求情,被人攔下後硬生生在紫宸殿外跪了一天一夜,被進進出出的大臣官員們圍觀,終于在第二天早上被皇帝召見。

皇帝高居禦座,看着底下站都站不起來,還一門心思求他放人的兒子,險些沒給氣炸。

皇帝不僅氣他為了個有夫之婦如此豁得出去,也氣他所作所為竟與林之宴推測的一模一樣,簡直就是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蠢物!

皇帝忍了又忍,終于忍住了沒再拿東西砸人,并且問他:“你就如此鐘情于那罪婦,非她不可?”

跪了一天一夜的三皇子頂着一張蒼白如鬼的臉,帶着皇帝無法理解的深情,虛弱道:“父皇不知,兒子時常覺得、覺得蕭若雪就該是兒子的妻,是因為兒子辜負了她,這才不小心将她給弄丢了,兒子時常為此感到悔恨。

“如今她又遭了牢獄之災,兒子不能坐視不理,只能懇請父皇饒蕭若雪一命,兒子願意用任何東西去換她。”

皇帝被三皇子的戀愛腦氣得不輕,掄起剛喝過的藥碗,砸到了三皇子面前:“好!很好!既然你如此情深義重,那朕便成全你!!”

皇帝一道聖旨,将書中本該成為親王的三皇子釘死在了郡王位上,還趕他出京,讓他滾去自己的封地。

偏生這封地還不是最初封三皇子郡王位時給他的宜州舒寧,而是并不怎麽富庶,甚至稱得上窮山惡水的望州岐下。

人人都道三皇子不得聖寵,江河日下,唯獨三皇子自己慶幸不已,回府後也不好好休息,第二天一大早,便跟着皇帝派來的海公公一塊去天牢接蕭若雪。

天牢陰森昏暗,三皇子原先為了救蕭家人也曾來過,如今再來,只覺得牢內又添了幾分潮濕陰冷,愈發擔心起蕭若雪如今的情況。

蕭若雪并未與林之宴關在一起。

之前她被裝進麻袋,一路快馬颠簸,被颠吐後常與穢物在一個袋子裏,弄得自己身上臉上都是,恨不得一死了之。

後來李餘跟李矜會合,她也和林之宴一塊被移到了囚車裏,雖然囚車四面漏風晚上極冷,但有林之宴給她的安慰和依靠,倒是比先前在麻袋裏要好上千倍百倍。

可這些天她一個人待在牢房裏,時常發呆,回想自己上輩子。

上輩子她嫁給三皇子,雖然因為尤側妃的存在,她總要受些委屈,還被三皇子誤會,但她從來沒有受過牢獄之災,也不曾被人如此折磨。

為什麽重來一世,反倒越過越糟了起來?

蕭若雪不斷思考這個問題,又想起李餘的話,難免會覺得——若不是林之宴算計,上輩子的自己定不會死,說不準日子長了,三皇子也會如這輩子一般,發現自己才是他願意為之付出性命的真愛,那尤側妃算什麽東西,不過是比她早認識三皇子罷了。

越想,蕭若雪越是覺得自己想的沒錯,全然忽視了自己剛嫁給林之宴那會兒,過得有多幸福。

等見到三皇子,得知自己能出去時,蕭若雪沒有一口拒絕,只問三皇子:“我出去了,之宴呢?”

三皇子很是難過地看着蕭若雪:“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他?”

要在以前,蕭若雪定會義正言辭地告訴對方,林之宴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當然要想着他,可如今蕭若雪卻有些慌,一句“他是我的丈夫”,底氣不足,聽起來不像是在提醒三皇子自己是有夫之婦,更像是在解釋,解釋自己不是不承三皇子的情,只是林之宴是她的丈夫,她不能不聞不問。

三皇子沒覺出蕭若雪的态度和以往的不假辭色有何差異,還在那勸蕭若雪:“可你別忘了,要不是他,你又怎麽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蕭若雪無法反駁。

她的态度給了三皇子希望,三皇子握住蕭若雪的手,對她道:“若雪,跟我走,我們一起離開京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會好好照顧你,就算、就算你心裏還有林之宴,我也絕不會強迫你,好不好?”

蕭若雪心動了。

離開京城,不會再有人認識她,也不會再有人知道她,她可以抹去這段不堪的過往,重新開始。

最重要的是,三皇子确實是真心待她,上輩子為她殉情而亡,這輩子還特地來救她出去……

可蕭若雪不願在三皇子面前做出抛棄枕邊人的舉動,所以她始終沒有點頭答應三皇子。

随後三皇子打暈了她。

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蕭若雪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一牆之隔的牢房裏,能清楚聽到二人對話的林之宴倚靠在牆上,一言不發。

等他們徹底離開,獄卒過來将林之宴帶回之前的牢房。

行走間,林之宴手腳上的鐐铐相互碰撞響個不停,林之宴本人倒是安安靜靜,仿佛他只是趁夜換了個地方,如今又被換了回來,期間什麽都沒有發生。

直到獄卒将牢房門鎖緊,甩着一大串鑰匙走遠,靜谧的牢房內才響起林之宴的聲音——

“若雪……”

林之宴像是在心愛之人耳邊輕聲呢喃一般,極其溫柔地喚出了愛妻的名字。

……

蕭若雪以為自己醒來便會在三皇子府上,被三皇子關着,細心照顧,直到離京。

可她沒想到,自己是被人灌藥灌醒的。

苦澀的藥汁被毫不留情地灌入口中,嗆着了也不曾停下,甚至有人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掙紮躲避,直到滿滿一碗湯藥盡數入腹,才将她放開。

蕭若雪趴着床沿一陣猛咳,咳完又是幹嘔,狼狽至極。

晚了一步得到消息的三皇子沖進來,将蕭若雪攬入懷中,質問冷眼旁觀的海公公:“你們給她喝了什麽?!”

海公公笑吟吟道:“殿下容禀,這是罪臣林之宴曾逼迫安慶公主服下的絕子湯,皇上特地吩咐,給蕭氏也賜一碗。”

三皇子同蕭若雪齊齊愣住。

海公公接着道:“皇上還說了,罪婦蕭氏不配生育皇室血脈,更不配入玉牒,因此在殿下離京之前,會為殿下挑選一位王妃……”

海公公的話沒說完,便被三皇子打斷:“我不娶!!”

海公公也不着急,施施然道:“好叫殿下知道,您若不娶王妃,皇上便不會放蕭氏離京,娶或不娶,殿下可要三思啊。”

三皇子哽住,這時他才想起他手上的實權早就因蕭若雪而被剝奪,如今除了任人擺布,他還能如何?

蕭若雪不屬于他時,他腦子裏只有蕭若雪,為了蕭若雪可以不惜任何代價,可當蕭若雪入他懷中,他四顧張望,看着自己一落千丈的境遇,竟有些迷茫。

就在這時,蕭若雪開口,虛弱道:“殿下救命之恩,若雪銘記在心,只是若雪已嫁做人婦,在哪都是一樣的,還請殿下莫要再為若雪付出了,若雪……若雪還不起。”

三皇子回過神,看向蕭若雪,見她眼底黯淡無光,仿佛心被留在了天牢,留在了不日便要被處死的林之宴身上,心底的迷茫頓時一掃而空。

他對蕭若雪說:“我做這一切,從來就沒想過要你還。”

蕭若雪微愣,緩緩擡眸,對上三皇子堅定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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