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挖坑
七月中旬, 三個連接着的新池塘徹底竣工。竹橋與竹涼亭也相繼搭建成功,還未放水,就已經感到了一股清涼美景。
購買的藕種菱角也已經運到地頭,這些活兒比較輕松, 基本上葉家自己就能做完了。
花了一天時間種好了藕種菱角, 葉逢河推開擋水的小閘門, “放水咯!!”
清涼的溪水與原有池塘的水徐徐流進新池塘, 偶爾還能看到幾尾銀色的小魚甩着尾巴跳過水閘, 躍進新天地之中。等水放滿, 早就準備好的魚苗也被倒入池塘之中, 挨着溪水的水閘重新落下,這水閘一直要等到魚苗兒都長得差不多了才會再次放開, 否則小魚苗就要順着溪水逃跑了。
除了食用魚苗, 葉逢河還買了一百多尾小錦鯉, 紅的白的金的銀的花的兒,不到一紮長。小錦鯉在水中游來游去,為清亮的池水帶來了一抹鮮豔的色彩,等藕種抽芽長大,這裏就會變得更加漂亮。
施雲飛已經走了,是被施月朗親自前來抓走的。
作為研發部經理,他在這裏混了大半個月已經是很給面子的了, 施雲飛死活不想走, 耍賴撒嬌, 就差滿地打滾了。
結果葉逢海一句輕飄飄的話讓他不得不含着眼淚跟在哥哥身後。
“你說的責任心就是這樣表現的嗎?”
雖然他與葉逢海的感情暫時沒有太大的發展, 但是好歹知道人在哪裏,在葉逢海再三保證最後都沉下臉了,施小少爺才不情願的離開。
施月朗看着縮在座位上滿臉都寫着不開心的弟弟,心裏一直納悶究竟是哪裏的教育出了問題。
施雲飛從小就順風順水,因為有個優秀的大哥珠玉在前,所以家裏人對他也沒有什麽太過的要求,只希望他拿着分紅夠吃夠喝不要學其他有錢人家小孩作死就可以。
施雲飛到也把纨绔倆字貫徹的不錯,不該碰的不碰,能參與的一樣不落。什麽馬術馬球飙車泡吧,高雅的低俗的一個都沒放過。要不是仗着他腦子好學習好,怕是施家真的就把這個小兒子當個寵物來養了。
一直到施雲飛遇到了葉逢海,那段時間的變化是十分明顯的,而且是令人欣慰的。
施月朗摸着下巴,心說早知道老弟抖M,他就先把人揍老實了。可惜施雲飛大小就嬌氣,平地摔一下都要哭半天,他這個當哥的怎麽下得去手揍呢?
這次來落雲山,親眼看着弟弟跟屁蟲似的跟在葉逢海面前,也就是沒尾巴,有尾巴能讓他搖晃出龍卷風來。那葉逢海典型訓狗模式,打一棒子給個棗兒,把弟弟訓得老老實實,特別聽話。
“哎……”他嘆了口氣,再看看身邊仍舊糾結的老弟,恨不得抓過來一頓暴揍。
憑什麽別人揍你你就聽話,你哥我碰你個手指頭你都嗷嗷哭着到處告狀啊?
嗯?
這也太區別待遇了吧?
施雲飛感受到了大哥不滿的目光,他沒好氣的瞪了大哥一眼,拉下眼罩開始裝睡。
施月朗:……
嘿,我這個小暴脾氣。
“老二,你別裝睡。”他粗魯的拽開眼罩,瞪着施雲飛,“那個葉逢海究竟哪裏好?這麽多年不見你還能狗一樣的跟着?”
“你懂個屁,你才是狗,單身狗!”施雲飛搶過眼罩往腦袋上套。
施月朗氣笑了,“人家都對你愛答不理的,你倒好,上趕着那你的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你哥我這麽寵着你,你呢?狼心狗肺。”
施雲飛把眼罩撸到腦門上,斜了他親哥一眼,“這就叫做愛情,我都說了你不懂。”
施月朗咬牙切齒,開始琢磨把這個糟心弟弟從飛機上扔下去還不被爸媽罵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運了半天氣,才笑道:“你說的也對,所以你哥哥我為了體驗一下你這種心情,決定去找個人談個戀愛。至于你呢?你哥我不在的時候,集團的事就交給你了。”
“什麽情況??”施雲飛差點兒炸了,“交給我?你瘋了吧?”
“你好歹也是股東之一,交給你怎麽了?哦,憑什麽你能因為談戀愛請大半個月的假,我就不能?”施月朗施施然道:“一碗水要端平,等回去我就跟爸媽說,請假,放假,出去旅游,找個對象。”
施雲飛嗤道:“順序錯了吧?是先找個對象才對,對象都沒有你還想請假旅游?開什麽玩笑。單身狗有人權嗎?還是說你打算買一副象棋應付爸媽啊?”
施月朗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把老弟按在座位上一頓錘,錘的對方鬼哭狼嚎的。
“你給我等着,我要告訴老媽你欺負我!!”施雲飛委屈的直噴鼻涕泡。
“随你的便。”揍完弟弟,施月朗神清氣爽,覺得自己都快升華了。
施雲飛前腳滾蛋,岳淩霄後腳就來了。
“有一個星期的假,不過我堂哥也來了。”
葉逢河看到短信,直接回複道:“別讓你堂哥過來,不歡迎。栗陽心态好不容易恢複,別到時候又崩了。”
岳淩霄看着手機,手指點了一下,然後回複:“栗陽和我堂哥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啊?當時我堂哥也是身不由己,至于恨這麽久?”
他這句話有些試探的意味,早就有一種感覺在他腦海中清晰浮現,但是葉逢河不說,他也不好直接挑明。
葉逢河看到這句話,忍不住啧了聲。岳淩霄跟岳長風不管怎麽着都是堂兄弟,岳長風知道這麽大一個秘密能不能藏得住真的另當別論。而且岳淩霄一看就是很精明的那種,很有可能會在岳長風的态度中察覺到不對勁兒。
更何況還有糖豆這麽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小翻版的存在呢。
他思量了片刻,回複道:“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你身上,你是原諒還是不原諒?”
岳淩霄愣了,他盯着這句話看了半天,有些拿不準葉逢河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他不想讓自己知道的事?
但是不管知道不知道,這個問題都像是個送命題。
他有些後悔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于是避重就輕道:“算了,反正也是他們倆的事兒,我中午就能到了,想不想我,親愛的?”
葉逢河很快回複:“等你來,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想不起來。”
由于七月份是不少果樹開花結果的日子,所以并不是大批量移植果樹的好時候。
葉逢河跟彩虹商量了一下,決定先移植枇杷樹,然後就是一兩年的桑葚樹苗。至于其他果樹,等到落了果再移植也不晚。
選中了五十棵健壯的枇杷樹苗,這些枇杷樹以後會是給山裏那些野枇杷嫁接的主要來源,所以必須要仔仔細細的對待。運來的枇杷樹苗已經有一些蔫兒了,不過葉逢河給樹坑裏澆了足夠的靈泉水,相信只要過一晚上,這些樹苗就都能回複過來。
彩虹選中的地方是馬路對面山後面的坡上,那邊也有一處水源,足夠山坡上的作物澆灌了。
幾頭成年的黃牛套上犁,吭哧吭哧的将那一片的土地都犁松,撿出雜草灌木開始撒藥殺蟲。如果這裏是平原,完全可以燒荒,用火的熱度殺死泥土裏的蟲子。可惜這裏是山區,燒荒這個辦法完全沒法用。
畢竟放火燒山,牢底坐穿。
落雲山的山民們祖祖輩輩都在山裏生活,對山火的恐懼再清楚不過了。
殺完蟲的地晾曬幾天,就可以挖坑種樹了。
桑葚樹大多都是一兩年的小苗,最高不過一人來高,細的弱不禁風。這些樹苗相隔一米一個樹坑,挖半米深,兩畝地足足種了兩千多棵桑葚。
這些樹苗還都沒挂果,從現在開始養到明年才正兒八經進入成熟期。彩虹現在的任務就是要管理好這些桑葚樹,等明年在這邊蓋上兩座蠶房,就讓她放開手去折騰了。
按照葉爸的話說:反正也沒幾個錢,賺了就是賺,賠了也不怕,還有樹呢。
葉逢河對岳淩霄的到來是十分歡迎的,畢竟岳總看上去可比那位姓施的能幹活兒。
岳淩霄西服革履玉樹臨風的下了車,被葉逢河興致勃勃的拽進屋裏,本來以為是親愛的對他思念過重想要用親密的方式表達一下,可是誰知沒十分鐘,換了一身披挂的岳總灰頭土臉的從屋裏出來了。
锃亮的大皮鞋換成了塑料大拖鞋,筆挺的西裝褲成了顏色洗到詭異的大褲衩子,西裝與襯衣也被扒了,寬松到四處漏風的T恤穿在身上,身後還背了個蓑衣。
岳淩霄拎着被塞進手裏的鐵鍬,欲哭無淚。
“實在沒辦法啊老岳,”葉逢河跟他一樣的打扮,扛着鐵鍬忽悠道:“誰讓我們這裏缺人手呢?而且我爸媽就喜歡能幹活的小夥子。你說讓我學你的消費觀念以及生活理念,你也得學我的啊對吧?這才有來有往,而且我這邊生活理念特別簡單,就是多幹活少說話。挖樹坑嘛,沒什麽技術含量,就看誰力氣大了。老岳……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
岳淩霄還能說啥?特麽的他還能說什麽啊!!
幹吧!
幾千個樹坑全靠人工,雖然土質松軟好挖,但是架不住數量多啊。
岳淩霄這時候終于懂了什麽叫做“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想不起來”這句話的深刻含義了。
他直起腰,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看着跟自己同一組的親愛的,唉聲嘆氣,“親愛的,我覺得這對我不太公平?”
葉逢河皮膚黑,紅點兒也看不太出來,他直起腰看着岳淩霄,“怎麽?才挖了幾個坑就不想幹了?”
“不,我沒有不想做,我只是覺得……憑什麽我在這裏工作,我堂哥卻在山莊悠閑自得?這不公平。”岳淩霄看着一眼望不到邊的土地,心裏直嘆氣,“我知道堂哥做錯了,但是好歹讓他能夠用力氣來贖罪,不是嗎?”
“不行!”葉逢河一口把岳淩霄的算盤打破,“栗陽看見他就不高興,與其讓栗陽不高興,不如你多受點累。”
岳淩霄:……
栗陽高興不高興關他屁事啊?他怎麽感覺自己被連坐了?
山裏的太陽落下去的晚,岳淩霄中午到的落雲山山莊,直接在山莊吃了午飯,然後就被忽悠着幹活,從一點半幹到七點半。可是那太陽還挂在山頂上,就是死活不下去。
夜晚的山間是危險的,只要是天一暗,葉家人就會收工回家,不再出來。
所以岳總從不停的看表到不停的看太陽,直到耳邊響起收工倆字,整個人都要癱軟了。如果他跟葉爸爸一個組,葉爸畢竟老了,做一會休息一會兒,應該不會太累。如果跟別人一組,也會看在他是個“客人”的份上放他一馬。
可是誰讓他當初非要跟親愛的一組呢?
葉逢河幹活半點兒力氣不留,恨不得一天就把活兒都趕出來。他倒是也讓岳淩霄去休息,可是岳淩霄能自己去休息嗎?當然不能!
衆目睽睽之下,他自己去休息,讓葉逢河吭哧吭哧的挖坑,這怎麽行?作為一名受過貴族教育的紳士,他絕對做不出這種不要臉的決定。
所以就變成了葉逢河幹多少他幹多少,葉逢河累了休息一下,他還得裝出我還行我能幹的樣子。
真是辛苦……
岳淩霄拖着酸軟的腿跟在葉逢河身後,他都覺得自己有一半的靈魂已經去見了上帝。
葉媽媽已經煮了一大鍋消暑的綠豆湯等他們上來挨個一人一碗,看見岳淩霄的時候忍不住喲了聲,“臉怎麽紅成這樣了啊?”
“媽媽!”還沒等岳淩霄說什麽呢,糖豆就從屋裏小炮彈一樣沖了出來,撲在了岳淩霄的……大腿上,“媽媽,你怎麽來啦?”
“媽媽想你了,”岳淩霄捏了捏糖豆的臉,把綠豆湯一飲而盡,“好了,別抱着不撒手,我得去沖個涼。”
他怕一身汗味嗆着小糖豆,于是搶在第一個沖進了衛生間洗掉了一身汗水。
等他清清爽爽的走出來,把小糖豆抗在肩膀上,“你爸爸呢?”
糖豆往山下一指,“我爸去那邊了。”
葉逢河沒跟別人搶衛生間,而是直接來到工人房。工人房已經都蓋好了,彩虹彩亮,葉逢林早早的搬了進去。其他幾間雖然空着,但是太陽能的熱水器已經能用了。
現在藍莓園五間房,鴨棚這邊五間房,回頭桑園那邊也蓋上無間,估計就差不多了。
彩虹的同事這個月底就會過來,據說同來的還有一位當初提過的那個搞中草藥種植的老教授。
說是工人房,其實蓋的并不差。白色的牆壁,綠色竹子做的屋頂。牆壁和屋頂都做了隔熱層,不管天冷天熱屋裏溫度都會比較适宜。而且屋頂上架了個竹子頂,這樣下雨也不會吵,而且還有一絲野趣。
工人房裏放了兩張床,兩個櫃子,還有個獨立衛浴間。所謂工人宿舍,真的可以說相當不錯了。
工人有專門的廚房,就在鴨棚這邊。以後如果客棧人少,大家就都聚在一起吃飯,如果客棧人多,就拿了菜自己在山下開火。彩虹照樣得在山上幫葉媽媽的忙,所以山下只有葉逢林和彩亮倆老爺們做飯吃了。
工人房剛蓋好,畫家就鬧着要搬去那邊住。原因就是山下景色也不錯,而且距離他最喜歡的池塘很近,甚至還有獨立衛浴,簡直不能再棒了。
葉逢河拗不過他,只能幫他搬了家,并且把房費打了個對折。
“這裏人少,讓我的心很靜,讓我的靈感很多。”作為一年之中半年都在山裏住的老熟客,自然有着享受特殊待遇的權利。
葉逢河洗完澡去竹鼠棚轉了一圈,出來的時候手裏拎着兩只肥碩的竹鼠。
母鼠生了不少小鼠,暫時不需要配種的公鼠了。于是每天吃完睡睡晚吃的公鼠開始迎來了噩夢——任人挑選,然後被吃掉。沒辦法,鼠棚不需要太多的公鼠,而且提強力壯的公鼠為了争奪地位還會打架,攪的四鄰不安,只能被吃。
六月底的時候,他已經挑出了二十只過于肥胖的竹鼠送去了帝都,剩下的公竹鼠就要看命運了,是否能留到下一次留種不被吃,是每一只公竹鼠的心願。
挑好的竹鼠直接在山下宰殺,殺好的竹鼠拎到山上切塊,跟土豆魔芋炖上一大鍋。
竹鼠的營養價值非常高,而且補中益氣,低膽固醇,低脂肪,不管老人小孩都很适合吃竹鼠。
除了心裏那道坎過不去的葉媽媽和為什麽要吃老鼠我不要吃老鼠的岳淩霄,其他人對竹鼠都相當感興趣,甚至還覺得兩只竹鼠壓根不夠吃。
“一只幾百塊還不夠吃?我都心疼!”葉逢河捂着胸口唉聲嘆氣,“吃什麽竹鼠,以後只有豬肉羊肉吃了。”
客人們哈哈大笑,有人道:“老板你心疼什麽啊?不就幾百塊一只嗎?信不信我能給你吃到它們絕種?”
能在這裏一住住一兩個月的都不窮,吃幾只竹鼠還是吃得起的。
葉逢河哼了聲道:“這就是給你們打牙祭的,還以為能天天吃?下次算加菜,要付錢。”
“付錢付錢,知道小老板最近手頭緊呢。”客人們繼續大笑。
葉家的發展很多老客是看在眼裏的,葉家人左手進右手出,努力的建設家園,讓他們獲得更好的消遣環境,這個他們都十分開心,所以不少時候,老客人都喜歡去幫個忙,讓自己也能獲得那一份成就感。
“對了,小葉子,你家魚塘能不能釣魚啊?我今天過去看了,哎喲裏面好多大魚呢。”有人突然問。
葉逢河道:“能,去吧,但是要注意安全,千萬別掉水裏。釣上來就炖魚吃。”
“去魚塘釣魚有什麽意思啊,去池塘吧,池塘深一點兒,還能賞花。”
“就是,也許還能讓畫家把咱們畫到畫裏呢。”
夜風吹來,吃飽喝足的人們七嘴八舌的聊着天,他們躺在舒适的竹椅上,看着天上似乎離的很近的銀河,感覺整個人都升華了。
糖豆黏着媽媽,連故事都不聽了。他向岳淩霄展示了自己的寶藏,然後把一個個小卡子卡了岳淩霄一腦袋。
院子裏的人還在高談闊論,一盤毛豆,兩盞清茶,三五好友,惬意人生。
糖豆趴在岳淩霄胸口睡着了,葉逢河來抱的時候,被人偷走了一個吻。
“親愛的,”岳淩霄墨綠的眸子裏滿是深情,“今天晚上一起睡?”
葉逢河彈了彈他獅子腦袋上的蝴蝶結,“看樣子你還不累。”
“再累也想跟你睡……”岳淩霄扶着膝蓋站起身,長出一口氣,“我前幾天剛學會一句話,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苦不苦,想想長征兩萬五。我們這剛到哪裏?不就挖了幾個坑嗎?”
葉逢河哦了聲,“有本事你明天早晨再這麽說。”
結果晚上仍舊是葉家兄弟一起睡,把岳淩霄丢到葉逢海的房間裏。
第二天,健身房小王子差點兒沒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