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說來也是巧合。魔皇回去用魔識将魔界查了一個遍,也沒找出異樣的地方,但他只要一想起重光就是各種煩躁,索性來找最寵愛的嫔妃解解悶。
憐姬這幾萬年來之所以受寵,便是因為她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所以魔皇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她。
魔皇駕到伴随著巨大的威壓,落英殿整個落在了魔皇龐大的氣勢中。那高大健美的身軀充滿力量與威嚴,上位者的強大氣場讓低階的魔侍們不可抑制地顫抖。
憐姬在臣服與屈壓中充滿欣喜,畢恭畢敬地跪在大殿正中,柔聲道:「婢妾恭迎魔皇駕到。」
魔皇一進來,便察覺有些不對。魔識一掃,發現有個身影剛剛消失在殿後的側門處。
魔皇眼睛一眯。在他的天魔宮裏,無人敢如此大膽地藐視他的存在,居然敢偷偷避開他?
「起來吧。」魔皇從憐姬身邊走過,冷聲道:「剛才還有誰在?」
憐姬微微一愣,起身後環顧左右,發現殿上少了無名,不由心中一跳,忙道:「有個天角族的魔尉因為迷路,誤闖了婢妾的落英殿。婢妾見他是呼努魔尊的手下,又是初來天魔宮,便留他下來說說話。剛才他一直在這大殿上,婢妾的這些魔侍們都能作證。怎麽此時卻不見了?」說著露出一臉迷茫又無辜的表情。
魔皇挑眉:「天角族的魔尉?叫什麽名字?」
憐姬道:「他說他叫無名。」
「哼!」魔皇冷哼一聲,甩袖背手,往殿後而去。
憐姬此時隐隐察覺出古怪,生怕連累自己,趕緊跟在後面。
落英殿後面便是一片花園,景色幽美,花團錦簇,各種魔界之花不分季節地盛開著。
魔皇大步走進花園,便見一片淡黃色的魔月花中靜靜伫立著一個高挑優美的身影。
魔皇眼皮一跳。那人雖然背對著他,但只憑那背影,就是化成灰魔皇也能認出來。
他沒想到自己遍尋不獲的人會如此輕而易舉地出現在眼前,而且居然還是在他愛妃的後花園裏,這實在是————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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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皇的怒氣毫不猶豫地散發出來,強大的威壓瞬時充滿整個落英殿。憐姬承受不住地如此強大的魔威,登時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後面的魔侍女們功力低的已經雙眼泛白昏迷了過去。
「陛、陛、陛下————」憐姬顫聲求饒,但上下牙關打架,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無限恐懼地望著魔皇那高高在上的強大背影。
一聲輕輕地嘆息忽然響起,仿佛一陣微風吹散了狂沙,空氣中傳來輕柔的波動,溫暖的氣息瞬間充斥四周,暖洋洋地讓人身心都放松下來。
憐姬頓覺壓力一輕,魔皇的魔威也被吹散了一半。
「別吓到了你的侍妾。」那聲音溫潤柔和,是魔女們沒有感受過的,便如這世間最溫柔地一縷風。
魔皇氣息一頓,紫色的雙眸猛然精光暴漲,一副蓄勢待發、随時都要出手的模樣。他一字一字冷聲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重光手上拿著一朵剛摘下的魔月花,慢慢轉過身,露出一張完美清雅的臉。這張臉不是重光的本容,仍然保持著魔族天角族的特征,看上去還是『無名』的模樣,卻好似又多了什麽無法描述的韻味。
「這個問題,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談比較好,你說呢?」重光微微一笑,登時如月華初升,流露出萬物皎潔的光輝。
魔皇最讨厭他這幅樣子,簡直就是裝模作樣。
想當年他與三位上古神帝初相識時,大正神帝便如正日陽光,散發著灼熱而公正、嚴謹、無私的光芒,把魔皇暗自裏『曬』得夠嗆。但好歹大正神帝本身便是個公正嚴謹且無私的神,魔皇雖是魔界之皇,卻也并不反感大正神帝的帝暈和神輝。而東華神帝英武威嚴,充滿力量,且十分善戰,又難得地性格溫和。魔皇那時也并非脾氣不好的魔,因此也算相談甚歡,偶爾還一起切磋一下武藝。但唯有這個重光,從第一次初見時就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愛搭不理的,偶爾說個話也是耷拉著眼皮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讓魔皇心裏十分憋屈。
當年宇宙初生,本身就沒幾個神魔,大家也算同舟共濟,且那時魔皇還是個有上進心的五好青年,對重光的懶惰和懶散就有些看不順眼。只是他和重光又沒什麽關系,管不到他,雖看不順眼,卻也相處得下去(反正大部分時間重光都在睡覺= =|||)。誰知他這邊大度,重光那邊卻三五不時地給他穿小鞋,總是不經意地諷刺他幾句。魔皇看在他兩個兄長的面子上都忍了下去,但這個惡性關系卻也種下了。
後來四人道不相同,各自有了自己的界,便漸漸不再往來。但對他們來說,生命無限,漫長的時光中總會有偶然相遇的時候。再見面時,重光已經有了自己獨特的氣質,那種清雅雍容的模樣,讓對他印象惡劣的魔皇不斷腹诽:裝模作樣!
因此魔皇最是厭惡重光的這幅樣子。再加上當初二人發生那種關系,魔皇不僅狼狽不堪落入下風,甚至還為重光生下一子,而重光卻始終是那種雲淡風輕、從容淡定的樣子,怎能不讓魔皇氣紅雙眼?
不過重光的話倒是提醒了他。
魔皇冷哼一聲,四周的空間發出一陣微弱的扭曲,景色随即變換,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将自己和重光轉移回了天魔殿。接著他突然發動腳下的巨大法陣,将重光困在其中。
重光神帝仍然拿著剛才摘下的那朵魔月花,不慌不忙地輕輕一抖,花瓣落下,猶如滴入水潭的一滴水,瞬間打破腳下法陣的平靜,引起陣陣漣漪。
魔皇若有似無地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淡得不能再淡的冷笑,眸光一閃,法陣發出陣陣褐色光芒,天空中隐隐有肅殺的魔樂響起。
重光輕輕一嘆,将魔月花放在唇下,妃色的雙唇輕輕一張,吐出一口仙氣,接著他将魔月花輕輕一送,往上空扔去。肅殺冷銳的魔樂之音頓時一轉,竟隐隐有轉調為悅耳的仙樂之音的趨勢。
剎那間,一魔一神已交手數招。
目前魔皇與重光神帝算是勢均力敵,但這裏畢竟是魔界,周圍充斥著濃郁的魔氣,不管天時、地利還是人和,都是魔皇大占上風。因此他極為自信,對重光的回應只是冷笑,好似貓捉老鼠一般,抱著戲耍報複的心态不緊不慢地再次出招。
只是魔皇卻算錯了一件事:如果沒有十全的把握,以重光那等懶散謹慎的性格,絕不會輕易涉足魔界的。
魔界雖是魔皇的主場,但重光手中卻有一個對付魔皇的大殺器,那便是當年魔皇生産時落下的幾滴精血。要知道,對於神、仙、魔、妖等修煉之人來說,自身精血乃是根本所在,不僅可以重塑軀體,甚至還對其修為、壽數有巨大影響。哪怕凡間百姓最低等的咒蠱之法,只要有了對方的毛發和生辰八字都可以産生效果,讓人或瘋或狂甚至死亡都不稀奇。到了重光與魔皇這一等級,其危害更是升級數千萬倍,重光僅僅利用一滴魔皇的精血凝煉成的血凝珠,就将封閉了上百萬年的神魔通道打開了一道裂縫,由此可見厲害。
此時一神一魔鬥法,魔皇牢牢占據上風。天魔宮上空風卷雲湧,大量濃郁烏黑的魔氣在瘋狂凝聚,天魔城內的衆魔們紛紛從住所出來,仰頭目瞪口呆。有那等修煉狂魔不由哈哈大笑,放聲大喊:「這是魔皇陛下在修煉魔功,引來了魔地深淵的魔氣。快趁現在閉關吸氣,借著魔皇陛下引來的魔氣修煉可以事半功倍!吾皇萬歲!吾皇萬歲啊!」
有經驗的高階魔将則隐隐發覺其中古怪:「魔皇陛下雖然已有數十萬年沒有再凝聚魔地深淵的魔氣修煉了,但此時的景象好像有些不一樣————」
唯有呼延和英荷兩位魔尊赫然變色。大約是兩千萬年前,曾經的豐皇魔尊──當時尚是魔王級別,來天魔城挑戰魔皇,魔皇便曾召集過魔地深淵的魔氣與之一戰。那一戰當真是天地變色,連魔界的兩個太陽都黯然無光了。那一戰之後,毫無疑問是魔皇勝利,但此後豐皇魔尊也成為魔皇之下的第一高手,奠定了在魔界無上的地位。
難道又有魔王級別的魔來挑戰吾皇了?
呼延魔尊和英荷都在心裏猜測,然而他們并未感受到魔皇之外的強大魔氣,不由心裏疑惑。
此時魔皇胸有成竹地看著重光,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重光望著頭頂聚集的巨大魔雲,不由搖了搖頭,無奈道:「長霆,你我老友久違多年重聚,你就這麽招待我?未免太興師動衆了。」
魔皇冷笑:「是你忘了當年我魔界與你們定下的協議,雙方封閉通道,永不來往!如今你擅闖魔界,就要付出代價!」
重光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無限回味地笑容,暧昧地道:「你也忘了,在那之後我還來過一次魔界,當時發生了什麽,你還記得嗎?」
他語速緩緩,聲音優雅而輕柔,但聽在對方耳朵裏卻是怒火中燒。
魔皇原本看見他就生氣,現在被他勾起當年的回憶,更是惱羞成怒了。
「混賬!你找死!」魔皇一聲大吼,天空中的巨大魔雲猛然落下。
黑色的魔地深淵最濃重的魔氣就如原子彈爆發的蘑菇雲(咦?好像有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轟隆隆地向著重光襲去。瞬間,整個天魔城包括周圍數千公裏的領域全部在魔皇氣勢的籠罩下。天魔城內的衆魔紛紛變色,實力不濟的已然七竅流血,昏死過去,便是呼延和英荷兩位魔尊,也不得不使出全身功力來抵抗這股巨大的力量。
這才是魔皇正常情況下的鼎盛力量,然而卻還未到極致。
就在蘑菇雲落下的一瞬間,重光突然渾身凝氣一道紫色光芒,倏然消失了蹤影。
魔皇冷笑,心道:你以為這樣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嗎?
他負手而立,等著重光的神光被魔雲彈出,誰知突然間,他只覺腰間一緊,竟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
這不可能!!!魔皇勃然變色。
這世上不可能有神能不知不覺間闖破他的魔識和周身結界貼近他的身體,即使是神界實力最強的大正神帝也做不到。
只聽耳邊一個溫柔地近乎戲谑地聲音輕輕道:「不玩了,和我走吧。」
說話間,魔皇還不及調出力量反應,已然眼前一花,天地間變了景色。
天空中黑色的蘑菇雲消失了,天魔城凝重厚實的黑色牆壁與華麗的宮宇也消失了。魔皇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片晴朗的天空下。
不同於魔界一黑一紅兩個太陽及那暗紅色的天空,遠處是一輪金黃色的朝陽,天空蔚藍清澈,雲彩如雪一般純淨潔白。前方一片連綿不絕的山脈聳立,靈氣噴薄而出,周圍一片薄薄的靈霧環繞,寧靜之中偶爾有風聲水聲鳥聲林聲,生機勃勃。
魔皇目瞪口呆,随即發現自己仿佛被那雙臂的主人禁锢住了,竟還被那人從身後緊緊抱著,一動不能動。
「放開我!」魔皇低吼,渾身繃緊,暗自運行魔力,卻發覺自己的力量好像被封印住了。這不由讓他心中一驚,不知那人做了什麽手腳。
重光低低一笑,有些得意地道:「好不好玩?」
他離魔皇極近,氣息輕輕噴到魔皇的耳郭處,引起一片細小的酥麻,讓他十分不适。
魔皇将這歸結於靈氣對魔氣的天然克制作用,深吸口氣道:「這是哪裏?你是怎麽做到的?」
「呵呵呵————」重光笑個不停,腦袋靠在魔皇的肩膀上,狡黠地眨眨眼,道:「不告訴你。」
魔皇氣結。都多大年紀了還玩這套?重光你裝什麽嫩啊!!!
重光見魔皇氣得臉色都變了,也不再開玩笑,松開手繞到他身前道:「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談一談。你看這裏怎麽樣?」
魔皇是個非常識時務的人。當年初入神界,遇到大正、東華和重光三位神帝,他立刻判斷出以一對三形勢對自己不妙,因此表現得溫文爾雅,甚至與他們交上了朋友。直到後來他建立魔界,實力逐漸強大,道不相同,才與神界翻臉。由此可見,他心機深沈,善於隐忍。
只是這些年來他身居魔皇之位,在魔界一言九鼎,脾氣也漸漸大了起來,尤其對著重光是說不出的憋氣,因此一時難以忍耐,才幾次變色。此時他沈下心來,将心思都隐了下去,不動聲色地道:「你到底做了什麽手腳?把我帶到這來想做什麽?不要忘了,即使這裏是你創立的芥子世界,也仍在我魔界的領域內。」
到了魔皇這種級別,是不會被困在他人創立的空間中太久的。一旦被他闖出去,破壞力是很驚人的,這個空間也算廢了。只是這樣兩敗俱傷,雙方損失都會很大。
重光微微一笑,道:「當年你生産時,落下了幾滴精血,恰好被我收集了起來。」
魔皇瞪起紫眸:「你──」
後面的話就不用問了。重光手裏有他的精血,自然能煉制克制他的法器,可以貼身來到他身後并将他帶進這個空間,也就不奇怪了。
重光又慢悠悠地道:「我帶你來這裏,也是為了便於我們談話。唉,長霆,幾年不見,你的脾氣怎麽越來越大了?想當年我們初相識時,你的脾氣不是很好嗎?」
魔皇嘲道:「那時脾氣不好的是你!若不是看在大正和東華的面子上,我都不知道揍你多少次了!」
重光淡淡一笑,風雅過人:「好了,不提從前,我們現在能坐下談談嗎?」
魔皇目前陷於他人領地,暫時趨於下風,只好道:「你要談什麽?」
重光道:「談談孩子的教育問題吧。」
「哎?」魔皇忍不住眉間一挑,露出個有些詫異地表情。
重光道:「你有什麽好奇怪的?冥尊是我的兒子,我關心他也是正常的嘛。」
魔皇沈下臉:「他是我的兒子,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重光調笑道:「沒有我你一個人生得出他嗎?」
「別廢話!你到底要說什麽!?」魔皇真是怒了。不帶這樣挑戰他極限的。
重光揮揮衣袖,道:「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談吧。跟我來。」
他化為一道流光飛向空中。魔皇頓了頓,雖然不樂意,卻仍然跟在他身後飛起。
一神一魔向著東邊一座高山飛去,山頂之巅,有座華麗魁美的大殿,氣派之極。
重光邀請魔皇入內,在一座花園的空地上落下來,道:「請坐。」
花園正中有個涼亭,周圍長滿仙花異草,景色美麗之極。
他們在涼亭中坐下。重光衣袖一揮,圓桌上擺滿了仙酒瓊釀,還有各種珍稀的極品仙果和糕點。
魔皇冷哼一聲,不屑地道:「這種東西也拿來招待我?」
重光舉止優雅地幫他倒了一杯酒,微笑道:「你別挑剔了。這些東西在我神界也是萬般難得的。最可貴的是,它對你的修為沒有壞處,反而有增進之益。」
魔皇知道神仙界好東西無數,對魔族來說也有各種靈妙之處,否則為何總有那麽多魔神想闖去神仙界呢?還不是貪圖裏面的東西。
他知重光不會害他。神與魔不同,講究天道仁善,雖然像重光這般在宇宙初生時誕生的上古神帝不太受規則的限制,但他們本身代表了宇宙的一種意志,更傾向於親和與自然,生機和和善。所以他們不會主動傷害任何生靈,包括魔在內。
魔皇舉起酒杯聞了聞,辨出其中之物果然對魔無害,且是難得的珍稀之物,便坦然飲下。
重光與他對飲一杯,進入正題道:「距離你我上次分手,已有近百萬年之久。我沒想到冥尊那孩子生長周期如此緩慢,此時才成人不久。我将他留在魔界,對他的教育之事一直沒有插手,但對他的情況卻略知一二。長霆,你有時對他過於苛刻了。」
重光的話意味深長,尤其最後一句,隐隐有指責之意。
魔皇道:「怎麽,你想和我翻舊賬?當年說好孩子歸我的!」
「雖說如此,你也不能因為我不在就那麽嚴苛地對他啊。說到底,對不起你的人是我,冥尊是無辜的。」
魔皇眼角一抽,暗中緊了緊拳頭。他怎麽覺得他們的談話向詭異的方向滑去了呢?總覺得有些別扭啊。
「我怎麽教養我的兒子,與你無關!」魔皇的語氣硬邦邦的。
重光無奈地嘆息一聲,道:「那你知道那孩子現在身在何處嗎?」
魔皇嘴角一挑:「你真以為我對自己的兒子就那麽漠不關心嗎?沒有我的允許,他能離開神魔通道嗎?」
重光心道,魔皇這個父親也不是糟糕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啊。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微笑,道:「那孩子現在戀愛了,你知道嗎?」語氣中有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驕傲。
誰知魔皇竟然一臉茫然地道:「什麽?」
『戀愛』這個詞對魔來說太過陌生。且魔皇只負責掌握兒子的行蹤與安危,對他的感情世界并不關心。
重光再次無奈。剛誇過魔皇,就發現自己還是高估他了。
「他愛上了一條上古神龍。将他帶進我送他的情意葫蘆了。」
魔皇早發現了冥尊脖子上的那只白玉葫蘆的秘密,知道那裏有個巨大的空間,且具有強大的守護之力。但因這是重光臨走時親自給兒子帶上的,所以他并未幹涉過。此時他微微側頭,露出一個疑惑且略略厭惡地表情,道:「上古神龍不是早滅絕了嗎?而且龍族那種原型醜陋的低等生物,豈能配得上我的兒子!」
重光忍不住翻個白眼,耐心解釋道:「上古神龍乃是天地靈物,實力強橫,地位并不在神魔之下。只是它們生性好鬥,不善繁衍,才漸漸滅絕了。如今和冥尊在一起的那只,是這世間最後一條上古神龍了。他身上有一半的血脈來自天庭的天狼星君,可說是神、龍兩族的混血,并不算完全的龍族。」
魔皇仍然一臉厭惡:「我是絕對不會允許我的兒子和一只低等生物在一起的!」
重光淡定地道:「你還是看過之後再說吧。」說著他輕輕一揮手,涼亭外的空間忽然輕輕扭曲,出現一個鏡面一般的圓盤,那圓盤裏波動陣陣,漸漸幻化出了一片與此地極為相似的景色。
鏡頭慢慢拉近,在一個美麗遼闊的大湖旁邊,兩個身影正在赤裸糾纏。
魔皇開始有些漫不經心。他對兒子與哪個女人歡愛并無太大興趣,只是神龍這個身份讓他有些介意,因此才認真地看了一眼。誰知這一看不要緊,登時氣得他差點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豈有此理!這個混賬!簡直豈有此理!」魔皇騰地一下站起身來,用力擲碎了手中的玉杯。
重光起身站在他身旁,伸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好聲安慰道:「不要這麽激動。孩大不由娘————咳,那孩子已經長大了,知道該如何選擇!」
魔皇憤怒之中沒有留意重光的話,握緊拳頭臉色鐵青地道:「我一定要把這不孝子抓回來好好教訓一頓!不然他就不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重光立時甩下臉子,提高聲音道:「長霆,我還站在這呢!你要教訓兒子是不是該問問我啊!」
魔皇指著空中那幕,指尖都有些發顫,激動地道:「你看看!你看看!他找條龍我就不說什麽了,他居然還找了只公的!?他這是想做什麽?要是玩玩就罷了,可你剛才不是說他戀愛了嗎?還把那只龍帶進私地,這是要做什麽?我魔界的太子,難道要娶一只雄龍不成!?」
魔皇快有老年中風的跡象了。他雖然還沒怎麽搞明白『戀愛』是個什麽意思,但對於他們這種級別的身份來說,自己的私人空間只有自己選定的愛人、親人才能進入。就是再好的朋友,最多也只能分享一下洞天福地什麽的,這完全是兩個概念。冥尊竟然把那條雄龍帶進自己的空間了,這讓他怎麽能接受!?
重光道:「他願意娶誰就娶誰,這是他的自由!怎麽?你這個當老子的可以和我這個男神生個兒子,就不許兒子找個雄龍過日子了?」
魔皇怒道:「這是兩件事,你別相提并論!再說誰找你了?我腦子抽瘋才找你!」
重光沈下臉,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陰沈危險起來。他微微眯眼,一字一字地道:「你沒和我好過?你沒和我生過兒子?」
魔皇臉色鐵青:「那是意外!總之,我決不允許我魔皇之子找個男————」
他話未說話,突然腰間一緊,高大的身軀登時被另一個高挑的身體緊緊摟住。
魔皇瞪起眼,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覺眼前人的臉一下子放大到近前,接著唇上一熱,一個溫熱靈活的軟物闖進了自己的唇腔。
魔皇懵了!
雖然這近百萬年來,他偶爾也會回憶起與重光在一起時的纏綿(真的只是『偶爾』嗎?),并且不得不承認這些纏綿雖然讓他郁悶,卻并不抵觸,甚至再與那些嫔妃在一起時反而會有索然無味的感覺。這也是他這些年來冷落了後宮的原因之一。
魔皇不是沒考慮過找個男魔試試,也許可以把重光從自己的腦海中趕出去。但問題是————他與重光在一起時自己才是被壓的那一個。他腦抽了才會再找一個來壓自己。就算他肯,那些男魔們也不敢。可是若不如此,找個男魔寵幸,又與那些女魔嫔妃有何區別呢?所以索性魔皇也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只是當他這些年來的心魔突然變成現實,徹徹底底地出現在眼前時,饒是魔皇這般淡定的魔,也不由一時傻眼。
重光摟住他狠狠親吻,心裏難得地竟有些氣憤。
他早知魔皇對他們的過去忌諱頗深,恨不得從未發生過。但真當親耳聽到魔皇說出那句「我腦子抽瘋了才找你」,還是激起了他的怒氣。
魔皇這些年來對兒子的放養本就讓他有些不悅,來到魔界後又發覺魔皇的後宮又擴大了,更加心生不滿。再聽到那句話,便如火上澆油了。
俗話說,泥人尚有三分氣,佛祖也有發火時,何況重光原本便是三位神帝中性子最不好的。作為家中老麽,他自睜開眼來到這個世間,便沒遇到過什麽不順心的事。就算有,大正和東華兩個兄長也替他抗下了。所以碰到魔皇這麽個我行我素性格猖狂的家夥,真真是遇到了克星。重光此時就想狠狠地教訓他一下!讓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他手裏有魔皇的精血淬煉而成的法器。那法器名為咫尺珠,可以将他與該珠精血的主人瞬間拉近,不管距離多遠,且能克制那血的主人。所謂咫尺天涯,便是如此。
魔皇身在重光的空間中,已落入下風,渾身大部分魔功被咫尺珠克制,又輸了一籌,因此被重光摟住親吻,也是無可奈何。
他心中氣結,卻很不甘心被重光主導,想他堂堂魔皇,後宮無數,豈能輸在重光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手中?哦不,是口中!
魔皇紫眸一閃,愣怔之後幹脆反被動為主動,回抱住重光的肩背,用力回應起他的吻。
這是一場戰争!
重光和魔皇都不甘心,起了争雄之心,彼此激烈狂吻,唇來舌往,端得是激情四溢,戰火熊熊。
魔皇雖然經驗豐富,然重光這百萬年來也不是荒度的。要知道當年重光因為青澀的吻技曾敗於魔皇嘴下,因此這些年來潛心研究,利用自己的通世神鏡,沒少窺探其他界的男歡女愛,積累了不少理論知識,現在正缺實戰演習。
一神一魔在涼亭中彼此糾纏,氣氛不知何時開始漸漸升溫。
說來二人的吻技都太好了,這般彼此挑逗,哪有不以假亂真的道理?
重光原本這次來到魔界,便是因為無法對魔皇忘情,有再續前緣之心。他神心通透,認清自己的本心後便沒有否定的道理,反會勇往直前,無所畏懼,務必要将心中所想成真才是。何況他知道魔皇對自己也不是沒有情意,只是魔皇性格別扭,不肯承認罷了。如今,他便要幫魔皇認清本心。
只是魔皇最初的回吻乃是為了和他争奪『戰場』,不甘心落於下風,有著一股魔界的蠻橫和霸道。但到了後來,重光卻覺得魔皇的吻越發溫柔起來。
原來魔皇當年在重光的大衍迷幻術下已經種下心種,那心種神秘莫測,平時隐而不覺,但一旦契機被激活,便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魔皇原想在與重光的激吻中占據上風,但不知不覺心境上發生了變化。他漸漸覺得目眩神迷,有一種美好的感情直沖大腦。
重光的手臂那麽有力,氣息那麽灼熱,肌肉那麽結實————明明是個與他同樣構造的男性身軀,魔皇卻詭異地産生了一種安全感,并伴随著濃重的占有欲。
這個身體是他的,這個人也是完全屬於他的。
魔皇手臂收縮,慢慢用力地回抱住重光,身體卻仿佛不能勝任這般激烈的情感而慢慢軟了下去。
二人的唇齒終於分開,銀色淫靡的液體連接在二人唇間,彼此晶潤紅腫的唇瓣都在表明著剛才的激烈。
重光感覺到了魔皇的軟化,心中有點奇怪,這不是魔皇的風格啊?
他微微拉開距離,望向魔皇,卻驚悚地發現魔皇的紫眸中竟出現了可以稱為————迷離和迷戀的光彩!
這、這、這是鬧哪樣?!!!重光驚了。
魔皇顯然還有些不清醒,仍是那般癡迷地望著重光,雙手緊緊抱在他的肩背上不肯松開。
「咳————長霆。」重光竟被他看得有些肉麻了。
魔皇愣了一下,随即眸中恢複了理智。他有些驚慌地一把推開重光,向後退了幾步。
搞什麽?自己剛才中什麽邪了?!
魔皇一臉驚恐得猶如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
重光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當年的那個失誤。魔皇生下冥尊後,大衍迷幻術并沒有立刻失效,甚至一直到回到天魔宮也仍然困擾著魔皇的心神。莫非————
他隐約有些察覺,不由暗中欣喜。若是魔皇真因此種下心魔,恰恰說明他對自己有感情,否則不會受此困擾。
「長霆。」重光勾起唇角輕喚。
魔皇仿佛受驚一般又往後退了一步,伸出右手擋住重光,喝道:「你別過來!」他現在有些混亂,皺著眉沈思。
重光忍不住低笑:「長霆,你還沒有發覺自己的心意嗎?你————」
「閉嘴!」魔皇臉色鐵青。今天真是接二連三的受打擊,讓他心神混亂。
重光嘆息道:「你們魔不是最講究縱情肆意,順應魔心本能嗎?你對我不是沒有感覺,為何要否認呢?這樣於你修煉也不利啊,小心走火入魔。」
魔皇怒道:「我會對你走火入魔?昆灏,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重光指著他的胸口,慢悠悠地道:「那你此時為何心跳得如此之快?剛才又為何那般神魂颠倒?」
魔皇臉色一滞,呆了半晌,突然破口大罵:「胡說八道!混賬!」他盛怒之中一掌揮去,轟隆隆一聲巨響,涼亭登時倒塌一半。
重光飛到半空中,惋惜地道:「這可是萬年玄天玉石建的涼亭呢,太可惜了。」
魔皇也浮上半空,臉上還有著剛才的紅暈,氣急敗壞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重光忽然正色道:「你也發覺了吧?長霆,你還要否認自己的心意嗎?」
魔皇正要否認,重光卻又道:「我這次來魔界,不是為了惹你生氣。長霆,我忘不了你。」
魔皇一呆,一時沒反應過來,望著重光沒有說話。
重光平靜地道:「這些年來,我一直無法忘記當年和你在一起的時光。長霆,我要和你在一起。」
魔皇呆了片刻,皺眉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重光沈靜地道:「我想的很清楚。」
魔皇靜靜凝望了他片刻,忽然放聲大笑起來。他的笑聲肆意嘹亮,充滿嘲諷,又或是自嘲?
他笑了半天,才道:「昆灏,你是上古神帝,我是魔界之皇,我們天生便是互相克制的天敵,如何能在一起?」
這句話是在問重光,仿佛也是在問他自己。不可否認,當重光說出那句表白的話時,魔皇心底深處湧出了濃濃的喜悅,那心種也仿佛在一剎那間開出了鮮豔的花朵,讓魔皇整個人都沈浸在了喜悅和甜蜜之中。但随之而來的理智,卻告訴魔皇這是一場多麽可笑的笑話。
誰知重光卻歪歪頭,一臉認真地道:「為何不能?我們不是連兒子都有了嗎?」
他問的非常認真,認真到讓魔皇啞然,竟然無法反駁。
「這、這是兩回事————都說了那是意外!意外————」魔皇的聲音幹巴巴的。
重光靠近他,與他四目相對,彼此間只有半寸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