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昭雪大學士 (1)

陳柏的醫療點實在沒人。

于是, 又讓人擡着他去找那些朝廷的老官兒了。

為什麽不去?這麽好的落井下石的機會他能眼睜睜地看着?

不去為自己出一口氣,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三公九卿他得挨着一個一個拜訪,他得讓這些老官兒都對太子蛟生出點埋怨來。

等陳柏上門的時候, 管家前去通報,“老爺,廷尉府陳子褏求見。”

“他不好好在那個什麽醫療點待着,怎麽跑這來了?”

猶豫了一下, 陳子褏現在可是治理這次大病的重要人物, 誰讓那個山君跑去采藥了,說是治病的藥不夠,現在就剩下陳子褏這個學生會打針。

等陳子褏被擔架擡進來, 那副樣子看得實在讓人觸目驚心,原本還準備責備兩句的老官兒,都開不了口了。

陳子褏還在重傷之中啊,有多少人能像他一樣帶着這麽重的傷還站出來想着為上京的人治病的。

結果他不責備了,陳柏倒是開口了, “不知道太子蛟到底何意?上京現在情況緊急, 如同死城,難道太子蛟看不到嗎?難道朝廷看不到嗎?不就是讓太子蛟出來澄清一下,一句話就能改變現在的情況, 這麽簡單的事情,居然等了這麽些天都沒有動靜, 朝廷難道就這麽看着?各位大官兒和大王難道真就這樣不管不顧?”

別怪他落井下石啊,誰叫太子蛟這次做得實在是太愚蠢了。

“大是大非面前, 怎能……怎能如此不顧及大局。”陳柏下了結論, 臉上表情更是痛心疾首, 站在道德制高點, 誰不會一樣。

說得大官兒面紅耳赤,還無法反駁,太子愛面子,不肯出來認錯,甚至都不是讓他認錯,僅僅是讓他澄清,可惜愣是沒有半點動靜。

誰對誰錯,現在已經十分清楚了,那些被稱為“妖魔”的人,被打針之後出現了明顯的好轉,已經應驗了陳子褏說的這是病不是什麽妖魔,當初的問斬肯定是不對的。

加上陳子褏當初預警,這病具有大面積傳染性也一一應驗。

已經水落石出,人盡皆知的事情,太子蛟居然龜縮了起來。

他太子蛟的面子是面子,他們的就不是?現在還被一個小輩上門責問得無言以對。

不過說來也怪,大王三召太子蛟,居然都被對方找各種由頭拒了,這種時候不負起太子的責任還拒不應召,說實話,已經完全不是任性愛面子能解釋得通的了。

陳柏還加了一句,“我負責治病,我會盡到我的責任,但如何讓病人來是你們是太子蛟的責任,當初誰種下的因,誰就要負責起來。”

“躲起來不見人是個什麽意思,對得起這大乾百姓麽。”

陳柏說完,這才開始說正事,“現在事态不可控,上京城必須封城,要是病傳到了城外,就算有足夠的藥,對大乾來說,也是沉重的負擔,藥可不便宜。”

陳柏以前也沒想到,太子蛟居然能死撐着不肯出來說一句話,任由病情擴張。

“上京之災,不應變成大乾之災。”說得語重心長,閉城可不是小事,肯定會引起更大的恐慌,但已經到了不得不如此的地步了。

聽得人眼睛都縮了起來。

陳柏說完就準備離開,他還得趕着去下一個老官兒家裏落井下石。

不過離開前,突然說了一句,“對了,我需要借你們家山君的學生一用,還請放行。”

看着被擡着出去的陳柏,心裏就郁悶了。

一個滿身污名,人人都可唾罵的人,現在确在帶着傷,想盡辦法救人。

而原本賢德之名,滿負盛譽的太子蛟,在大是大非面前卻……

差距之大,實在讓人心裏堵得慌。

不行,他得進宮,一是封城之事得大王首肯,二是不能任由太子蛟在這麽繼續荒唐下去了。

咬着牙,要是話說得狠一點,今日事态能發展成這樣,太子蛟難辭其咎,可直到現在,太子蛟還只想着顧全自己的顏面,實在過了。

陳柏不知道這些老官兒有什麽打算,反正他就挨個挨個上門,這事兒誰的責任他也不添油加醋,他只是挑明了讓他們自己去想。

還有就是将自己那群學生給借了出來。

這些老官兒是親眼看到那些病人完全康複的,所以對于借人,雖然有些擔心,但終歸還是要借的,他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特別是他們家孩子,拿着一種叫板藍根的藥,往嘴巴裏面一灌,然後就嗷嗷叫地往外面跑,一點懼怕都沒有。

看得實在讓人欣慰,功勳子弟當如此,享受權利的同時也要負起責任,不像那……

哎。

陳柏看着一群激動到不行的學生也是好笑。

“柏哥兒,我們該怎麽做?”

“我們要當救苦救難的小英雄。”

說話雖然幼稚了點,但于危難之際,能義無反顧地站出來,的确稱得上一聲小英雄。

于是死寂的街道上,一群充滿活力,充滿陽光,穿着富貴的小公子,手持鑼鼓敲了起來,挨家挨戶的路過。

當然,陳柏還借了被他救治的那些毒斑紅腫病的病人,一起跟在這些學生旁邊,這些病人有些已經痊愈了,有些臉上還有一點點紅印,但看上去也好得差不多了。

敲鑼打鼓,在如此冷清死寂的街道上,看上去實在突兀。

但他們就像一陣春風,一束陽光,一道最舒服的浪潮。

“上京的百姓,出來看一看咯。”

“看看這些人,他們都被治好啦,一點症狀都沒有了。”

“就是生病了而已,不是什麽妖魔啦,去柏哥兒那打一針就好了。”

“看看我們,大張旗鼓地跑街上也不怕。”

“我們是三公,九卿的子弟,我們都不怕,你們怕甚!”

傳遞的消息實在驚人。

那恐怖的猩紅得如同惡鬼面具的病治好了?

本來昔日繁華熱鬧的上京突然變成這樣,他們就不好受,聽到這消息,難免要透過窗子看一一看的。

“那些不是當初法場上的人嗎?他們臉上的紅斑好像真的消失了。”

“還有那個被上京衙抓走的病人,居然沒有被太子蛟殺啊。”

“嘶,那人臉上還有紅斑,這些小公子怎敢和他們走一起,要傳染的啊。”

這些學生見有人通過窗子看他們,還露出一口白牙,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對着別人就喊,“家裏有病人的趕緊去柏哥兒那去治病了,不要躲起來受罪。”

“治好了也能像他們一樣,正大光明的走街上,都是大乾的子民,躲什麽躲啊,又不是老鼠。”

驚得有人問道,“你們真是三公,九卿家的子弟?”

這麽尊貴的身份,比他們的命可貴重多了,居然一點都不擔心嗎?

這些學生一聽,簡直樂壞了,還要裝得羞答答的,攪着小手手,但喊話的聲音可不小。

“我是廷尉府陳小布……”

“我是甘公府甘十三……”

“……”

媽呀,好羞恥,但柏哥兒說,英雄需留名,才會有更多英雄站出來。

無名,不是英雄該有的待遇。

一片沉默,人家功勳家子弟那麽尊貴的身份都不怕,反倒是他們,畏手畏腳,顯得……

一群學生也不停留,柏哥兒說了,要挨家挨戶地走,今天走東市,明天走西市,要讓所有人看到上京并非是什麽妖魔之地,它還是昔日那個上京,沒有什麽好恐慌的,只需要像往常一樣生活就行,有病治病,無病逛街喝茶聽話本。

如同一股寒冬中的暖意,吹入了千家萬戶。

經過功勳府邸的時候,因為都是一些認識的孩子,免不了還有人出來看熱鬧。

“這不是商公家的雙胞胎嗎?”

“那個妹妹頭是廷尉府的。”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一群學生趕緊道,“柏哥兒說沒有人敢去他那看病,是因為百姓恐慌這種病,讓我們牽個頭,讓所有人看看,沒有什麽可怕的。”

“看看我們後面跟着的這些人,都是以前得病治好的。”

“我們幫着老師治病啊。”

“這病雖然傳染人,但只傳染給感冒了的,身體健康的完全沒必要躲在家裏,不無聊得慌麽?”

“就算病了也沒關系,去柏哥兒那打一針就好了,就……就跟普通生病一樣啦,誰沒生過病,有什麽害怕的。”

這些孩子還真是……

怎麽聽着,鬧得上京人心惶惶的鬼臉病,好像也就那麽回事,跟得了個傷風感冒一樣,不是什麽妖魔,也不會死人。

陳柏的目的,就是讓這些學生帶給大家“安心”二字,別無其它。

病不可怕,可怕的是以為自己得了絕症,自己吓自己。

這些學生路過驿館,那趙太子素丹一身白衣,居然走了出來,往一群孩子身邊的狗狗身上rua。

這幾天人都見不着,更別說狗了,他幾天沒rua狗了?

看得人直捂眼睛,“素丹,那是我們的狗狗。”

“素丹你怎麽就這麽喜歡狗狗。”

素丹後面的那些趙國使臣和護衛看得心驚膽顫,他們家太子就這麽走出去了?

現在可是大病期間。

趕緊上前勸阻。

結果,素丹非但沒有聽,還跟着一群學生,不對,是跟着幾只狗狗後面,堅定不移。

莫名其妙的,一群學生的隊伍……壯大了一些。

這些人身份還極其的特殊,其中那個陌上人如玉的無雙公子還是大趙的太子。

看得那些在窗子後面的人面面相觑。

看得更是讓人心裏堵得慌。

這裏可是上京,大乾的上京,一個他國太子,在他們大乾的街道上,恰意的溜着狗,而他們卻要躲在窗戶裏看着外面的人……

那種感覺,實在奇妙到了極點。

就是這樣的一個隊伍,開始在上京城中,大大小小的街道上,撫平這場大病帶來的恐慌。

效果也挺明顯,以前是人人驚恐,但現在看到了被治好的病人,看到了比他們身份不知道尊貴多少倍的功勳家的小公子,甚至看到了他國太子,無所畏懼,就那麽歡快地走在街道上。

那種沖擊是無法形容的。

他們都不怕,自己這些平民怕什麽?

終于有人忍不住外面正值明媚的陽光,打開了門,走了出來。

陳柏也接到了他的第一個病人,估計是實在忍受不住病魔的折騰了,這病折騰的不僅僅是人的身體,還有人心。

看這病人的臉,或許因為恐慌,抓得都不成人樣了,這樣的人或許已經選擇了直面死亡,現在陳柏這裏有治好的希望,所以死都不怕,何不妨前來試試。

陳柏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擡手,打針,如同例行公事一樣。

“三天見效,你臉上的傷是你自己的抓傷,皮外傷不礙事。”

病人:“完了?”

陳柏:“完了,回去等着痊愈便是。”

頭都沒擡,就像這病真的是無足輕重的小小傷寒。

病人:“……”

他來之前想到了無數可能,無盡的嘲諷,數不清的指指點點,甚至可能被抓去直接處斬。

結果……

僅僅是用一奇怪的針紮了他一下,讓他回去等着痊愈就是。

真的就再無其他了。

病人突然笑了,苦笑,這些天,他都在幹什麽,在恐慌什麽啊。

一咬牙,就這麽毫無遮掩,露出臉,走了出去,走上了大街。

看着周圍幾個散開的人,臉上嘲諷,“大驚小怪。”

嘲諷的是他人,也是嘲諷的他自己。

看得人目瞪口呆。

讓人視同妖魔一樣的人,進了那醫療點出來後,跟變了個人似的,還嘲諷別人大驚小怪?

有幾人眼睛一動,匆忙地回了家。

然後……陳柏開始忙碌了起來。

病人一個接一個。

陳柏心中也是一嘆,終于……走上正軌了。

只要願意出來看病,這場大病終歸是能被控制住的。

而看病的人,看向那個因為傷重只能坐在椅子上給他們看病的陳子褏,內心就複雜了。

複雜得甚至不敢面對陳柏的目光。

突然有人說了一句,“你……是個好人。”

說完就慌忙地跑了。

陳柏都愣了一下,然後嘴角上揚。

風水輪流轉啊。

污名和美名怕是要同時背負在他身上了,怎麽說也比以前的情況好。

陳柏的那些學生,現在也不用上街吆喝了,居然跑來他這幫忙了。

陳柏一想,也好。

正好給來的人科普一下這個傳染病,安撫人心,也讓上京早點恢複正常。

“這個是感冒并發症,只要不感冒就不會得病,看我們,在病人群裏面呆着都沒事。”

“別看我們年紀小,我們可是山君的學生。”

“給你們治病的柏哥兒是我們師兄,我們以後也能跟柏哥兒一樣厲害。”

一個個揚起了小腦袋當起了郎中。

最近他們可得瑟了,走到哪都有人認識他們。

“他們就是上京城中敲鑼人。”

稱號都有了。

就是他們用鑼聲,将人從屋子裏面敲出來的,讓病人走出來看病的。

這次上京的大病,他們功不可沒。

陳柏看着一笑,對于這些學生來說,應該也是今生都無法忘記的記憶了吧。

陳柏忙碌得有些停不下來。

而皇宮中也熱鬧非凡。

太子蛟終于應召了。

因為太多的大臣找到了大王,大王也蓋了玺印,下了旨。

如果還不應召,太子蛟恐怕要有大麻煩了。

只是……

太子蛟卻古怪得很。

一群大臣看得莫名其妙。

大王臉有不愉,“昔日能說出妖魔盡斬,維護朝廷律法,也算有些血性。”

“就算當真是冤枉了百姓,那也是在維護我大乾律。”

“但如今,你看看你都在幹些什麽,上京陷入困境,正是你太子盡責的時候,但你卻避而不見,甚至敢抗了三道召你進宮的口谕。”

其他大臣不免點點頭,明明只需要太子出面澄清的一句話而已,就能免去人心惶惶,卻非要讓事态發展到這種地步。

這一次,太子的作為實在讓人失望。

大王繼續道,“父王也犯過錯,犯錯固然不該,但更不該的是知錯不改,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太子依舊一言不發。

大王臉上更加陰沉,直接道,“即日,你就去東市和西市,向百姓澄清,那鬼臉症非是什麽妖魔,而是尋常的疾病,朝廷不會懲罰他們,讓他們安心去陳子褏那看病。”

也不知道是哪個老臣嘀咕了一句,“就算太子不去澄清,估計上京也快恢複正常了。”

這怕是心裏的成見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了,才趁機拿捏一下。

誰也沒說話,任由事态發展到現在的,不正是太子蛟。

大王陰沉着臉,呵斥道,“還不快去。”

結果太子蛟依然沒用動。

一群大臣都懵了,太子蛟瘋魔了不成?他可知他現在在幹什麽?

大王臉都冷了下來。

終于,太子蛟開口了,聲音嘶啞,“父王,你讓我如何去面對那些百姓?”

“如何讓一個說出妖魔盡斬的人,以這副面目去見人。”

什麽?

只見那太子蛟突然扯掉了臉上面具,當時他們就覺得奇怪,好好的進宮見大王,還戴什麽面具。

結果面具一揭下,衆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是……怎麽的一張臉。

紅斑,鬼面,抓痕無數。

嘶!

太子蛟竟然……

他可是口口聲聲說過,出現一例他斬一例,如今他自己卻這般模樣。

似乎明白,太子蛟為何三召都不入宮了。

現在實在是沒有辦法掩飾了,他要是再抗旨下去,他這個太子也當到頭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是在打太子蛟的耳光,而且還是自己扇自己那種。

太子蛟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憔悴,一看就是被病魔折磨得痛不欲生,不對,不是被病魔,是被他自己。

看得人心有戚戚。

但心中又是一嘆,如果太子蛟不是那麽看重顏面,一開始就将事情說出來,別人還能說他一聲坦蕩潇灑,何至于此。

大王張了張嘴,最終說一句,“帶太子去陳子褏那将病看好,下去吧。”

正如剛才所說,就算不要他這個太子去澄清什麽,上京的情況也已經穩住了。

太子蛟的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為什麽能救人的,偏偏是那陳子褏。

昔日的階下囚,昔日自己是何等高高在上的羞辱對方,現在居然要求到對方手上。

但最終也沒敢說什麽,他也清楚,他所作所為,惹了多少人不痛快。

太子蛟走後,一群朝臣和大王面面相觑。

太子蛟實在也太慘了一點,好生生一個維持大乾法紀的太子,自己卻……

一時無語。

……

陳柏接到了那個他最不想接,但又不得不接的病人。

整個過程,沒有一句話。

太子蛟的經絡都是僵硬的,陳柏打了幾次針才弄對。

他真不是故意的。

不過,心情也是痛快到不行。

咬人的毒蛇,也有今天,在他面前如此狼狽。

陳柏甚至想,幹脆讓太子蛟就這樣一臉疤痕得了,這樣的人肯定不能繼續在太子位置上呆下去的,不過他不敢,其他人都好了,就太子蛟好不了,解釋不過去。

不過,太子蛟現在的心情一定十分的精彩吧,陳柏心道,以後日子難熬的可不是自己,而換成是他太子蛟了。

至于為什麽太子蛟龍最後也沒有站出來說點什麽,上京的百姓誰也不清楚,就像是這件事情太子蛟開了一個頭,然後就沒有參與進來了,成了上京的一樁疑案。

而參與進來的人,山君,陳子褏,還要那群學生,卻名聲雀起。

最特別的估計就是陳子褏了。

受世人唾罵的陳子褏,居然救了上京好多好多的人,要不是陳子褏敲響那沉冤鼓,受那昭雪刑,還衆人一個清白,這些人真的會被當成妖魔處斬的。

“陳子褏本性不壞,是一個好人。”

“以前對他實在太苛責了。”

不知道從哪裏起,就這麽傳出了一句話,傳遍了整個上京,傳到了陳子褏耳中。

陳柏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在和齊政喝酒。

雲喝酒,隔着手機。

齊政舉了一下酒杯,這妖怪今天怎麽這麽高興,居然還主動找他喝酒,雖然這酒喝得怪怪的,對着一塊石頭舉杯。

陳柏答道,“上京情況緩解,病人肯出來治病了,難道不值得高興?”

齊政:“這倒是,如今上京有點恢複往日熱鬧的勢頭了,這些天一直死寂沉悶,讓人心裏憋得慌。”

陳柏:“咦?我看你一天冷着臉,還以為你會喜歡這樣的氣氛,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喜歡熱鬧的。”

齊政:“……”

他有一天冷着臉麽?

又是一陣閑聊,陳柏今天的心情的确不錯,看到太子蛟那般不願意,那般屈辱,但偏偏還是得來找自己治病的樣子,實在舒坦。

這麽久的憋屈,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接下來的時間,陳柏就更忙碌了,因為病人實在不少。

疾病的确可怕,哪怕陳柏已經全力搶救了,等肅清這些病毒,也用了整整一個月時間。

忙碌的一個月,忙得頭昏眼花,甚至都沒有時間去想太子蛟是如何的羞怒難當,去看那些被他救治的人看向他的目光。

但終歸,一場驚心動魄的鬧劇,也慢慢拉下帷幕。

上京城的封城令解除了。

昔日熱鬧繁華的上京恢複了正常。

而陳子褏這個名字再次響徹了整個上京,因為……朝廷的封賞下來了。

“敕封廷尉府公子柏,為弘閣大學士,賜“昭雪”之名。”

昭雪大學士,小小年紀就被賜予大學士之名,實在驚人。

但有何人敢有異意?又有何人敢不服?

這是陳子褏用自己的性命鬧法場,帶着重傷設醫療點,救治了上京數百人的性命換來的。

曾經門庭冷落到極點,甚至被人天天守在門口等着戳脊梁骨的廷尉府,終于有了些變化。

前來慶祝的貨禮不斷。

陳守業難得的感嘆得眼睛都有點紅。

幾曾何時,他走出這門,不也被人戳着脊梁骨麽。

所有人都識時務的沒有提起陳子褏那段不堪的過往。

讓陳柏有些意外地是,齊政居然也送了賀禮前來。

“這人不是一直看自己不順眼麽?還是我現在還挂着他府裏通直郎的官職,礙于俗禮送的?”

搖了搖頭,也沒放在心上。

還有就是,陳柏以前送給異獸的幾個孩子的家裏,準備了好豐富的賀禮前來,讓榮華夫人一個勁熱情地道,破費了破費了。

陳柏也有些感嘆,果然人和人相處,都是禮尚往來。

自己送出去的禮,別人都是心裏有數的,都是功勳家族,誰也不會想着貪這麽一點,都會找個由頭,将這禮變個法子還回來。

雖說如此,但一來一往,這關系就親近了。

不過聽陳小布說,他們學舍的同窗,有兩個的生辰剛好就在這封城的一個月裏,大病之際,誰也不敢辦什麽生辰宴,所以陳小布那兩個同窗真的氣得在地上打滾,直呼生不逢時。

但沒有辦法,這送禮也得講時機,貿然去送那就是硬拉關系,免不了被人說攀附結交之類。

也只能讓他們等明年了。

聽說兩孩子現在吃飯都不香,每次看到他們遛狗,都眼淚汪汪的。

上門賀喜的還有一個意外的人,居然是趙太子素丹。

雖然只是來送了個禮就走了,畢竟他國太子和廷尉府扯上關系實在不妥,但也惹得好些人驚訝不已。

陳廷尉趕緊說了幾句,“都是犬子的私交,承蒙趙太子看得起。”

衆人:“……”

說起這趙太子素丹,衆人心情也是複雜。

說起來趙太子素丹還為上京這次大病出了力的。

別國的太子為他們上京之困出了力,那滋味簡直就是五味雜全了。

不過該對趙太子怒目而視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因為一個月的封城,大乾文士和趙太子的比試暫停了下來,結果這太子素丹居然也沒有就這麽離開,反而留在了上京。

這封城一解除,聽說各地的文士又開始和素丹比上了,至于結果嘛,不說也罷,實在讓人難以啓齒。

他們的邊城保不保得住還沒有一個準數。

上京是重新恢複了,但太子素丹卻像壓在衆人心口的一塊大石,讓人實在喘不過氣來。

陳柏看這素丹,倒像是玩得樂不思蜀了,最喜歡的就是左手右手各抱一只狗。

今天廷尉府實在熱鬧,陳柏免不了要被迫營業出來招呼一番。

等結束的時候,累得跟狗一樣。

“果然冷清有冷清的好,太熱鬧了也吃不消。”

這時,突然收到齊政的語音,“你多久沒有去看山上的葡萄了,現在都長成了一片一片的綠蔭,還有那些兔子,剛才還有管家來問我,兔子長得似乎快了些,一天一個樣,現在比野生兔子都大了,可還是在繼續長。”

“這樣長下去,該不會變成妖怪吧?”

陳柏:“……”

他都沒有見過妖怪,這些是肉兔子,長得當然快了,古時候的野兔子才多大啊,能比?

不過的确有好長時間沒去看過山上的兔子和葡萄了,那裏可有他的一成利。

還有,因為大病封城,他的課也停下來了,現在也該繼續了。

于是,第二天,約上了齊政,帶上了一群學生,準備去山上寫生一天。

或許是封城解除,大家都憋壞了,連上京的百姓都大批大批地往城外趕,補上落下的野游。

上京人真的喜歡野游,一家幾口,再約上三朋四友,熱鬧得很。

陳柏這一群人就更多了,學生都有七十多個。

一個個背着畫板,興高采烈。

每一個人手上還捧一個花盆,花盆的水仙都長得老高了,現在還是綠葉,但看着要不了多久應該也該抽出花苞了。

而一出城,就發現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道路兩旁,如同一條線,整整齊齊地長滿了一顆一顆的植物。

因為封城,誰也沒能出來見過這些。

一群學生簡直瘋了。

“這是我們種的向日葵。”

“啊啊啊,居然長這麽高了,都到我腰幹了。”

他們同樣出不了城,沒辦法照顧它們。

不得不說,植物的生命向來頑強。

一陣風的跑過去,臉上都是喜出望外的表情。

說實話,這麽兩排伸展向遠方的綠植,看上去真的漂亮。

特別是在大乾,還沒有太多道路設計概念的情況下,讓路邊的兩排綠植看上去別有一番情調。

哪怕是陳柏也有些驚訝。

說了一句,“以後繼續照顧它們,種植課的考核維持不變。”

一路上,都是學生跑去看自己負責的那個路段的欣喜聲,要是發現缺了一顆,還得氣呼呼地跺腳。

等到了封地,按理那些平民學生,應該也有幫忙種葡萄養兔子,對山上的情況見怪不怪了,但人走在一起,心情就不一樣,依舊開心到不行。

久未來這裏的上京人也是驚奇,“這葡萄居然都爬這麽高了,上次來架子都還沒搭齊。”

“居然還搭成一個個通道,這這……”

光是想着,在這些綠蔭一樣的通道裏面散步就舒服。

這山也不再是以前的荒山,眼前的綠意漂亮得不像話。

還有人時不時發出驚呼,“快來看看這些兔子,以前還是小兔子來着,怎麽突然就長這麽大了。”

“這也太大了吧,上次我們去狩獵,打的野兔也沒這麽大。”

連齊政都問了一句,“是不是已經長得差不多了,可以收獲了。”

陳柏看了一眼,“這才哪跟哪,還有得長。”

齊政:“……”

還長?估計得養出一群兔子妖怪,現在個頭已經算驚人的了。

陳柏注意力卻在葡萄上,葡萄架上已經挂串了,好多好多。

他買的本就是成熟的葡萄藤,是園林做不下去,出售的成藤。

看樣子今年就能有個好收成。

齊政也看着這些串,雖然現在還小,但密密麻麻的小果實卻做不得假,“不知道長大了是何等景象。”

現在他的那些領民,每天都會來除雜草,隔一段時間就會給葡萄施肥,那些兔子産生的動物肥正好處理掉。

所以這一山的葡萄長成這樣,其實也不意外。

陳柏說道,“今天我們就畫這葡萄架。”

其實現在天氣已經非常炎熱了,一群學生趕緊跑去找了個舒服的綠蔭道,開始搭畫架。

陽光透過葡萄架,留下斑駁的光點,稍微吹拂的山風,如果能靜下心來,也不算熱。

拿着畫筆,對着葡萄架比來比去,他們也不再是初學素描的新手了。

這一個多月,雖然沒有上課,但陳柏要求他們一天一幅素描作品可沒有落下。

陳柏一笑,唐慎的游戲公司不是開起來了麽,正好讓這些學生練練手,到時候也能給他們換一些能用上的東西當報酬。

像平民學生,光是紙張他們都很難支撐得起,還是陳柏送給他們的。

不過聽說齊政給這些平民學生安排了一些事情,讓他們至少生活有保證。

當時陳柏還驚訝地看了一眼齊政,說實話,齊政對陌生人真的就是……漠不關心的态度。

他不去欺壓別人,陳柏覺得都算是好的了。

結果齊政回了一句,“等你教好了,我全部買來當長工。”

氣得陳柏差點将鞋拔子撫他臉上,果然是資本家,黃世仁。

陳柏也搭了一畫架,悠閑的畫了起來。

結果,齊政也在他旁邊架了個。

紅衣妖異,齊政今日的藍袍也潇灑大方。

兩人看上去也算恰然,當然不能看齊政的畫板,不然陳柏忍不住會笑出聲。

“你這畫的是什麽?”陳柏問道。

齊政一本正經,“葡萄架。”

陳柏:“……”

好吧,他說是就是。

陳小布他們是帶了狗來的,笑聲就從來沒有停過。

聽到這些打鬧嬉笑的聲音,才讓人覺得那場上京之困是真的過去了。

帶着人愉快地玩了一天,也算是對這一個月緊張的放松。

等這些學生各自回家,陳柏到了多功能電子教室。

将這一個月這些學生畫的素描,用控制臺的掃描器,将紙上的素描掃成電子文件。

打開手機,給唐慎發了一條信息,“你的游戲公司招人招得怎麽樣了?”

唐慎答道,“還行吧,反正也沒想着靠它賺錢,就是自己一個興趣愛好,現在都不知道做什麽游戲,招進來的人一天都在聊八卦。”

陳柏嘴角一抽,猖狂的富二代。

陳柏說道,“我發你一些我教的學徒的原畫,你讓你那些美術員工給渲染一下,也當給他們練練手,哪有招進來的員工天天沒事幹聊八卦的。”

“柏哥,我發現你肯定是跑到什麽貧困的山村支教去了,你說你這愛好也忒高尚了點,難怪最近想約你出來玩都找不到人。”

說完又道,“要是讓他們知道,是你這個游戲界的原畫大神讓他們渲染原圖,估計得興奮死。”

陳柏一笑,“就我的學徒畫的,還幼嫩得很。”

将掃描的圖片文件發了過去。

唐慎估計打開看了一下,“還可以啊,其中有不少你的影子,我這就讓他們渲染去,工資也不能白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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