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三生之約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流逝，他倆好像每天都有着做不完的事，說不完的話，充實而開心的日子一晃就是好幾個月。

直到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周新億跟何葉對着小霸王游戲機在“魂鬥羅”裏并肩作戰，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周新億習慣性去看來電顯示。

何葉也看到顯示中的電話號碼，兩人相視皺眉，氣氛變得嚴肅起來。

這不是國內的號碼。

他們似乎已猜到來電對象是誰。

周新億放下游戲手柄，按下了電話上的免提鍵。

接通電話之後，周新億禮貌地道了聲“你好”。

很快電話裏傳來了令他們熟悉而又厭惡的聲音。

“周新億，我現在在洛杉矶。”

如他們所料，電話的另一端是高希知，高希知開門見山，連個客套的招呼話都懶得說。

周新億卻溫和依舊，回道：“高先生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高希知不答反問：“你有多久沒有夢語雙親的消息了？”

周新億和何葉的臉色變了。

自從那天答應何葉不再介入梁家的生活，周新億就真的沒再關注過梁家二老的狀況。

何葉的心已涼到谷底，在意識到周新億對他越來越重要之後，他一見到梁家二老就會覺得無地自容，到了最近兩個月，他連想都不敢想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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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新億強行保持鎮定，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變化：“已經很久沒有了。”

“他們也在洛杉矶，在我身邊。”高希知的聲音越漸冰冷：“我在他們心中還是那個年年考第一名的高才生呢，他們聽說我被你毀了之後一直都心疼得不得了，前兩天聯系他們，還依然堅信我被你冤枉，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綁架他們了。”

說完，高希知發出陰狠詭異的笑聲。

周新億攥緊拳頭，怒從心起，卻依然不改聲色：“你想要什麽？”

高希知立時激動起來，怒道：“我要你的命。”

“可以。”

沒想到周新億如此痛快地答應，電話那邊沉默片刻，才道：“我還要何葉陪葬。”

周新億毫不猶豫地道：“不可能。”

心裏流過一陣溫熱到劇痛的暖意，何葉眼圈發酸，身子稍向前探，想去跟高希知對話，卻不想周新億眼明嘴快，突然把他拉進懷中吻了下去，截住了他想發出的聲音。

電話裏傳來高希知的咒罵和嘲諷，何葉卻愣在當場，任周新億擁吻着自己，什麽都聽不清楚。

周新億很快放開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把一切交給自己。

唇上和懷中仍然留有周新億的餘溫，何葉尚未完全回過神來，木讷地點點頭，不再多言。

微微一笑，周新億對電話裏繼續說道：“告訴我要怎麽做。”

高希知堅持道：“我說了，你們兩個的命缺一不可，你若不肯轉達，我就讓他自己決定。”

周新億道：“我保證你不會聯系到他。”他反将一軍，道：“你難道連我的命都不想要了？”

電話裏一陣沉默。

高希知怕周新億心狠起來幹脆不管了，只得暫時妥協道：“坐今天晚上九點的那趟飛機，落地後我會找人接你。”

周新億呵呵一笑，道：“高先生竟然連航班都查好了。”

高希知冷笑道：“周先生心思缜密，我可不敢多給你時間，另外，随便你帶多少人來，但是見到我的只能是你一個，當然，何葉例外。”

周新億道：“何葉不會去，明天見。”

收了線，兩個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

如此沉重的事情擺在面前，何葉從那突如其來的親吻中緩過神來，只覺悲痛難抑，悔恨懊惱至極，幾乎要将牙齒咬碎，自責地道：“是我的疏忽，是我沒保護好他們。”

周新億拉起何葉的手，嘆息道：“高希知會對他們出手的确是我們誰都沒想到的事情。”

何葉看向周新億，想着他剛剛毫不猶豫為自己拒絕高希知的樣子，莫名害怕他真的回不來，何葉意識到那比任何事情都可怕，不敢再深想，沉聲道：“如果要一個人去面對，也該是我去。”

周新億立即道：“不行，我來處理。”

何葉道：“我若不管還是人嗎？”

在何葉面前一向溫柔體貼的周新億忽然沉下臉來，眼神變得異常淩厲，高希知那句“要何葉陪葬”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他清楚何葉的脾性，根本沒有不去的理由。

時間并沒有很多，眼見何葉堅持，周新億心裏着急，他不想再多做糾纏，狠下心佯裝不耐煩地道：“我說過我來處理。”

何葉眉頭微皺，道：“這事跟你沒關系。”

周新億撇過臉去，不再看何葉，同時說出一句讓兩人皆是不堪面對的話。

“你別忘了我是她唯一的男人。”

幾乎要窒息的感覺，也像是被利器戳中心口，何葉頓時僵直身子，臉色泛白，怔了許久，無聲地垂下頭。

周新億感受到的痛絕不比何葉少一分，他在心裏狠狠咒罵自己，卻仍然硬下心腸起身要走。

何葉心如刀絞，痛得幾近窒息，可是因為深知周新億此刻的心情，他伸手拉住周新億的胳膊，問道：“為什麽要以傷害的方式來對待你在乎的人？”

周新億停下腳步，側身看着何葉悲戚的眼神，強忍住想去抱住他的沖動，等他繼續說下去。

何葉擡頭對上周新億的眼睛，緩慢地道：“在這個世界上見到你這種樣子的是不是就只有我了？”他垂下眼簾：“你這一刀捅過來，真的很疼。”

周新億轉正身子，不敢再看何葉，再看一眼，他怕壓不住自己心中的野獸。

何葉的聲音異常沉重，甚至有些發顫，他低聲續道：“可我分不清，這麽疼是因為被捅了一刀，還是因為，拿刀的是你……你問問你的心，它不疼嗎？”

他說出這樣的話，為誰而疼已不言而喻。

“何葉……”周新億失聲喚了一聲，頓時覺得雙腿發軟，又重新坐回沙發上，他看得清楚，不只是聲音，何葉的身子也在不住輕顫。

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周新億忽然向何葉撲過去，把何葉緊緊抱住，何葉怔了片刻，重心不穩，身子慣性地向後仰了下去，周新億以手掌護着何葉的腦袋，讓何葉平穩的枕到沙發靠墊上，然後壓在他身上。

極其暧昧的姿勢。

周新億伸手探向何葉的脖頸，尋到被襯衫遮蓋住的吊墜，隔着衣料依然可以摸清那心形的輪廓，他癡癡地道：“我的心，在你這裏啊……怎麽會不疼？”

何葉不及回答，周新億毫無征兆地吻上了他的嘴唇，他心中一驚，伸開雙臂想要推開周新億，可是雙手碰到周新億的肩膀時，卻毫無意識地繞了過去，輕輕環住周新億的後背，他認命地閉上眼睛，遵從本能傾情回吻。

周新億的眼眸緊閉，落在何葉唇上的吻極盡輕柔，仿佛何葉是一件珍貴的至寶，讓他不舍得用力半分。

溫柔到極致的兩個人，用最輕柔的吻來表達心中最炙熱的感情。

他們忘情地擁吻，許久許久，這個吻完全算不上激烈，可離開彼此的嘴唇後，他們的呼吸都已經非常急促。

“對不起，對不起。”周新億壓在何葉身上，将臉埋在沙發靠墊中，緊緊抱住何葉不停道歉：“我怎麽可以這麽傷害你，我真是個人渣。”

何葉澀澀一笑，溫聲低語：“我不喜歡任何人用這樣的詞形容我的周先生，你也不行。”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好像含了萬噸沉重的深情。

“你的？”周新億驚喜萬分，生怕自己聽錯，趕忙回問确認，擡頭對上那真摯的目光，同時明了答案。

周新億以胳膊肘撐着自己，半起身看着何葉發笑，四目相望，柔情無限卻堅定萬分。

情動難抑，周新億再度吻上何葉的唇，這個吻的時間很短，他只是在何葉唇上輕輕啄了一下便要起身，可是身子起了一半，他忍不住又趴過去啄了一下，告訴自己必須起身時，還是沒能忍住，再低頭啄了一下，不知這樣來回幾次，才強迫自己坐起來然後戀戀不舍地看着何葉。

好像怎麽都不夠的樣子，舍不得，放不下。

何葉看着周新億，神情極盡滿足。

周新億牽起何葉的手拉他坐起來，稍一用力，直接将何葉拉進自己懷裏，何葉靠着周新億，堅持道：“讓我和你一起。”

“好。”周新億再沒辦法對身邊的男人說不，所有一切一起抗就是了，他坐直再去看何葉，認真道：“等我們把這件事解決了，我們就放下過往，真正的重新開始。”

何葉認真地點頭應下，與周新億相視而笑，兩人湊近對方，在彼此唇上輕印了一下。

他們早已住進彼此心底，刻進彼此骨髓，只是一直以來有個人有些事橫在他們心中，讓他們誰都沒有辦法承認自己的心意，更沒有勇氣邁出最重要的那一步。

到現在他們才想明白，逝者已逝，前塵已散，生命太短暫，是時候真正的放下了，放下曾經放不下的愧疚和執念，然後趁着有限的時間，遵從本心傾情去愛，不給彼此留下遺憾。

良久相擁之後，他們松開彼此，暫時停止考慮感情的問題，開始談起擺在面前的正事。

周新億緩緩開口：“你知道我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這次卻是例外，但是我別無選擇，欠下的債得還。”

何葉道：“是我們一起欠的，而且還是因為我的疏忽。”

周新億道：“可我絕不允許你受到傷害。”

何葉知道周新億把他捧在心尖上，害怕他有半點閃失，可他還是不容置疑地道：“我絕不允許失去你。”

短短幾個字，仿佛抽幹了周新億所有的力氣，得這一句，此生足矣。

在周新億愣神的時候，何葉繼續道：“我們确實被高希知抓住了軟肋，可你也不過是因為擔心我會不顧自己才一時失了鎮定，我們收回理智，冷靜下來好好想想，我相信可以解決。”他給周新億一個鼓勵地微笑，續道：“高希知那點心智怎麽比得了我的周先生？”

高希知被逼離開國界，目前的處境未必好得到哪去，尤其高希知不願放過周新億跟何葉任何一個人，這本是讓周新億忌憚的地方，卻也不是不能利用。

周新億聞言深思，眼神逐漸恢複了平時的精明。何葉是周新億最致命的弱點，可是弱點不弱反而變成最堅實的後盾，可以在他迷失時讓他重拾自信，可以補上他一時不察暴露出的破綻。

所以有了何葉這個弱點，周新億非但沒有弱勢，反而可能更強大。

有你真好。

腦海中同時想起這幾個字，然後他們定下心來，開始查看帝都飛往洛杉矶的航班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