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火車進站

“讓你久等了。”

飯店大堂。

華總一身印花西裝，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魏傑上前幾步，“辛苦你跑一趟，華總。”

他轉頭對服務生報了名字，服務生核實後，領着他們走向包間。

“對了，還沒恭喜魏導的電影成功上映。”

“謝謝華總。”

“……”

一路聊着天，走進包間。

服務生為二人拉開椅子，“二位點些什麽？”

華總坐下，“先來兩壺普洱茶。”

“好的。”

華總轉向魏傑，開口道：

“其實作為《借》的發行方，這頓飯理應是我先提出來的。畢竟，現在電影的票房沒有達到預期，華娛也有部分責任。”

魏傑抿了抿唇。

“我知道，你作為導演一定也有很大的壓力。”華總瞟了他一眼，“所以我有一個好主意，能夠解除你目前現在的危機。”

“什麽？”

“業內有一種慣用的手段，就是将某一電影的票房挪到自己賬上，從而達到數字好看的目的。就是不知道，”華總一頓，“魏導你願不願意了。”

魏傑微微一怔。

旭日初升。

天空泛起魚肚白。

陸婷婷洗漱完，從洗手間出來，打開手機，“咦”了一聲。

“昨天的票房怎麽就這麽點？”

曉萱睜開眼，迷迷糊糊地說：“昨天工作日，看電影的人少吧。”

陸婷婷點點頭，“有道理。”

二人沒有放在心上，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讓她們更加匪夷所思。

這天是周六，陸婷婷約好和曉萱二刷《地鐵》。

她們去了附近的一家電影院，到櫃臺買票。

工作人員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打印紙質票，而是給了兩張手寫票。

陸婷婷接過，奇怪地問，“為什麽是這種票？”

“你們不是要看《地鐵》嗎。”工作人員避而不答，“拿着這張紙就能進。”

陸婷婷：“你們這是正規電影院嗎？我活了這麽大從沒見過手寫的電影票！”

“你到底看不看？”工作人員态度蠻橫，“愛看不看不看滾蛋！”

“啪”的一聲。

一只手将電影票重重拍到桌子上。

宿舍中。

陸婷婷抱着胳膊，氣呼呼地道：“氣死我了，那個人是什麽态度！電影票有問題他還有理了！”

“電影票有問題？”

江暖正翻着書，聞言疑惑地拿過桌上的票。

“是這樣的，今天我和陸婷婷去看《地鐵》，但是影院的人沒給我們機打的票，而是給了我們一張手寫票。”曉萱在一旁把來龍去脈敘述了一遍。

江暖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問：“你們上次去電影院的時候，遇到這個問題了嗎？”

兩個人皆是搖頭。

江暖蹙眉思考了一會兒，放下書，起身拿包，“走。”

陸婷婷：“去哪兒？”

“去電影院。”

……

三個人驅車來到電影院。

這次，她們沒有去附近的那家，而是去了稍遠一些的電影院。

同樣，江暖三人站在櫃臺前。

“你好，我要一張《地鐵》的票。”

“幾點？”

“最近的那場。”

工作人員在機器上操作幾下，不同的是，他沒有給手寫票，而是給了一張紙質票。

票上寫着《借》的場次信息。

江暖微蹙眉頭，問：“你是不是給錯票了？”

工作人員頭也不擡，“你去吧，放的就是《地鐵》。”

江暖：“你是說，打印的《借》的票，放映的卻是《地鐵》的內容？”

“對。”工作人員幹脆地承認。

江暖和陸婷婷二人對視一眼，轉過身，徑直往前。

陸婷婷和曉萱不明所以地跟上她。

“怎麽回事啊江暖？”

“對啊，為什麽票會有問題呢？”

“我得去一趟辰誼。”

江暖的語氣聽不出起伏。

陽光普照的辰誼大廈。

總裁辦公室。

辦公桌前，林總挑了挑眉：

“你說什麽？電影票有問題？”

江暖點頭道：“我去了兩家電影院都是這樣。”

林總微一沉吟，很快下出了結論，“票房被人給偷了。”

“什麽意思？”

“有的片方因為票房不理想，會和院線私下商議，通過返點等手段，鼓動院線幫助自己将一部分票房挪到自己賬上，這就是偷票房。電影票出問題的緣由就在這裏。”林總狐疑道，“不過，是誰偷了《地鐵》的票房？”

江暖手中緊攥着《借》的票根，沒有說話。

另一邊。

瑜伽館。

落地鏡前，倪雪盤腿坐在墊子上，跟着瑜伽老師輕柔的聲音雙手合十，拉伸身體。

“放松我們的身體 ，把它繼續延長，放松……”

倪雪阖着雙眼，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細腰不堪盈盈一握。

手機震動起來。

她睜開眼，朝老師比了個手勢，接起電話。

“喂。”

聽筒那頭不知說了些什麽，她有些訝異地開口：

“現在嗎？”

灰塵蒙蒙的玻璃窗後。

可以看見一輛寶馬車開過來，停在路邊。

從車上下來一個拎着香奈兒包的女人，進了咖啡館的大門。

江暖漸漸收回視線。

倪雪從瑜伽館出來後，換了一身米色的長風衣，搭配牛仔褲和長筒靴，黑色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一派潇灑利落。

服務生為她開門。

她一眼就看見窗邊的江暖，摘下墨鏡，打招呼道：

“江導。”

江暖起身，笑着和她擁抱一下。

倪雪落座，倒也不多說廢話：

“是電影方面需要我再宣傳嗎？”

江暖摩挲着手中的陶瓷杯，一時竟不知道從何開口。

“确實是電影有一點問題。”

“什麽？”倪雪說。

“不說這個了。”江暖撇開話題，笑笑道，“說說你吧，你怎麽樣？”

“我？我還是老樣子，接戲拍戲接戲拍戲，偶爾上上綜藝。”倪雪無謂地勾了勾唇，語氣輕松，“習慣了，也挺好的。”

“還是一個人嗎？”

“嗯。”倪雪頓了頓，“我這個人和感情沒什麽緣分。”

江暖提起：“我記得上次你和魏傑……”

“我和他已經沒有什麽關系了。”倪雪淡聲打斷。

江暖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裏的不同，“也就是說，你們以前發生過什麽，對嗎？”

倪雪似乎被人戳到了痛處，臉上閃過一絲瞬息的變化。她拿起包起身，“我還要參加一個聚餐，先走了。”

然而還沒走出幾步，就因為身後的話語停下了腳步——

“魏傑現在很危險。”

江暖望着她的身影，定定地說，“如果他再不收手，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倪雪的背影頓了幾秒。

“他是好是壞與我無關。”

她抛下一句冷冰冰的話，頭也不回地離開。

夜幕降臨。

一輪圓月靜靜地挂在夜空中。

燈火輝煌的飯店前，停着兩三輛汽車，人群嘈雜的交談聲随着夜色飄散開來。

一撥人走進飯店大門，服務生忙不疊地招待。

倪雪掃了眼四周，對助理囑咐一聲：“我去趟洗手間。”

燈光昏暗的走廊。

倪雪照着服務生說的方向往前走。

走廊的盡頭，光線隐隐勾勒出男人倚在牆上的身影。

安靜得可以聽見針掉下的聲音。

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透着幾分喑啞，尤為不真實。

“是嗎……看來很成功……”

“應該不會有人察覺吧，賬面上的問題……更不會有人知道，票房被人動了手腳。”

“只是幾百萬而已……”

突然，一道尖銳的聲音打破了他的話語：

“你在幹什麽？”

魏傑轉過頭，倪雪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面前，瞳仁盡是難以置信。

“你是為了票房做了手腳嗎？”

魏傑“啪”的一聲挂斷電話，側身越過她。

“讓開。”

倪雪一把拽住他，“不許走，你給我解釋清楚！”

魏傑甩開她的手，聲線冰冷：

“我沒什麽好解釋的。”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不僅會害了別人，還會害了你自己！”

倪雪近乎失控地大喊。

“那你想讓我怎麽做？”魏傑克制着自己的聲音，“我已經三十五歲了，卻還是一無所有！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又一次失敗嗎？我做不到！”

“就算你失敗了又會怎麽樣？！”

“我會陷入無窮無盡的黑暗中，再也醒不過來！”

“但你還有我，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

魏傑一頓，黝黑的眼眸暗流湧動。

倪雪白淨的手輕撫上他的臉頰，放柔了語氣，帶着一絲顫抖地道：

“放棄吧，魏傑。”

他頓了兩秒，“噗嗤”一聲哭了出來。

哭得眼淚鼻涕橫流，像個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

繁星閃爍。

路邊的便利店燈火通明，店員忙碌的身影随着亮光透了出來。

天氣越發地冷了，襯着夜色愈顯荒涼。江暖哈着白氣往前走。

自動玻璃門打開。

魏傑拿着包煙，從店裏走了出來，顴骨微聳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江暖腳步一頓。

他也看見了她，停下腳步，說：

“是你告訴倪雪的？”

他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語氣嘲諷：

“你贏了，贏得很徹底。”

江暖面容淡淡，邁出步伐。

就在她越過他的那一刻，魏傑出聲：

“你明明可以在網上曝光我，為什麽選擇這樣的方式私下解決？”

她沒有回頭，背對着他，嗓音平靜：

“世界上第一部電影誕生于1895年，自那時起電影就帶着他的使命來到了這個世界。我永遠會記得看到《藍眼睛的貓》結尾時，那種難以言表的心情。我想這就是電影存在的意義。”

她轉過頭，勾了勾唇角：

“金椰獎的入圍名單出來了，你不想看看嗎？”

話音落地。

她轉身離去。

魏傑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怔怔。

過了片刻，他才想起什麽似的，連忙拿出手機。

打開金椰獎的公衆號，翻到最後。

手機屏幕上，幾個金閃閃的字眼顯示——

【最佳導演入圍名單】

【魏傑】

魏傑笑了，笑聲酣暢淋漓，笑得眼眶濕熱，兩行眼淚從眼角滑落。

夜色深沉。

男人的身影慢慢拉遠，直到變成一團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