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麻煩事就是你越不想它來的時候它越要出現。
藍月手裏抱着狗，和蕭以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自家娘在門等她。
藍月一看見，心裏就嘎登一下，随即笑着走過去，親切地喊道：“娘！”
她娘看着她手上抱着的狗，眉頭立馬就蹙起：“你還知道我是你娘？髒死了，你從哪兒弄了只狗抱着，快放下，這些畜生身上有跳蚤。”
藍月嬉皮笑臉将狗放在院子裏，讓它先熟悉這裏的環境，剛要過去跟自己娘撒嬌，就被趕去洗手。
蕭以忐忑地站在一邊，見去洗手的藍月給了她一個叫她放心的眼色，心下雖然好受了很多，但還是十分不安。
見到藍月娘親的眼神朝她看過來，頓時崩緊了脊背，強壯鎮定地道：“嬸嬸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藍月的娘雖然恨她恨得牙癢癢，到此時還是對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之後就冷着臉站在一邊，擺出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架勢。
蕭以心裏更緊張，她拿出鑰匙去開門，結結巴巴地道：“嬸嬸，請……請屋裏坐。”
藍月娘瞥了她一眼，倒也沒說難聽的話，跟着走進去，見蕭以要為她搬凳子，趕忙過去搶自己動手：“你懷着孩子的，我這個老婦人怎敢麻煩你，要是孩子出什麽問題，那可不就是我們母女的不是了。”
這般有幾分風風火火的性格，倒真不愧是藍月的娘親。
蕭以示好被拒絕，心裏有幾分難過，但是也知道她這樣對自己是正常的，局促地站了一會兒，捏着衣角垂頭去倒茶水。
過了一會兒，她倒茶恭敬地端到藍月娘面前：“請您喝茶？”
藍月娘接過，非常客氣地笑着道：“謝謝了。真的你不用招呼我，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這些是我女兒該做的事情。”
這話就是在趕人的意思了，蕭以只好對她福了福身子：“那我就先退下了，您，您若是有什麽吩咐，盡管開口。”
藍月娘有些驚訝地看着蕭以幾乎有幾分落荒而逃卻依舊十分有氣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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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外面傳來藍月和蕭以對話的聲音
藍月道：“蕭以你在幹嘛呢。”
“啊……我……我掃地。”
“地上挺幹淨的，你快去坐着休息，累着了對孩子不好。”
藍月娘一聽臉黑了大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的孩子呢，這麽上心。
藍月娘等藍月在衣服上大喇喇地擦着手上的水走進來時，再想到剛才蕭以一舉一動都帶着禮數的模樣，這一對比，頓時臉全黑了，表情恨鐵不成鋼地站起來朝着藍月走過去。
藍月一看自己娘的臉色，心下就知道自己肯定要挨罵了。
“娘——”她讨好地笑着過去牽着自己娘的手撒嬌。
結果她娘一上來就在她手臂上不輕不重地擰了一把，語氣無比嫌棄地道：“你看看你什麽樣，你再看看人家！半點禮數也沒有。”
藍月半點沒生氣，皮厚得跟城牆似的，被掐了一下也不喊疼，反而笑嘻嘻地道：“我再怎麽樣也是娘親唯一的小棉襖，再說了，娘，人家以前可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還會讀書寫字的，那禮數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藍月娘看着她這副樣子更生氣了：“哎喲你可別跟我說會讀書了，一說起這個我就來氣，當初我和你爹不就是覺得會讀書的了不起，才想方設法讓你嫁給秀才，結果嫁了個什麽玩意兒。我們家補貼了他多少，對他多好？你辛辛苦苦忙上忙下養着他，為了他變成黃臉婆，他倒好，去那妓院帶了個不幹不淨的回來，他就是這麽報答的？”
聽到自己娘這麽說蕭以和自己，藍月心裏有些不開心了：“娘，你別說的這麽難聽嘛，我才不是黃臉婆，還有蕭以也不是不幹不淨的，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其實挺可憐的。”
“哎喲……”藍月娘伸手撫着自己的額頭往後靠，一時間只覺得自己這個傻姑娘沒救了“老娘差點沒給你這句話給氣暈過去。”
藍月趕忙站起來給娘親揉額頭：“好了好了，娘別氣別氣，氣壞了身子沒人賠。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
藍大娘擡起手就在藍月腦門用力戳了一下：“我看就是那小狐貍精給秀才下藥之後又跑來給你下藥了，要麽就是你腦殼被門夾了，這才幾天，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哎呀，我的親娘唉，你這說的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你覺得老娘剛才的話難聽？我告訴你，要不是那秀才的牌位就在那兒放着，老娘今天能說出比這難聽百倍千倍的話來。秀才那個喪盡天良的，對你不好娶了小的也就算了，居然還害得我的姑娘當了寡婦。這個死沒良心的啊！”說着藍月的娘便開始抹眼淚。
藍月眼眶也有些熱，但是現在哭叫什麽事兒，便趕忙道：“娘，娘，別哭了別哭了，蕭以還在外面呢，給她聽見了多丢人。”
“老娘哭女婿死了，有什麽丢人的？”藍大娘這樣說着，但還是止住了眼淚，從懷裏掏出手帕擦了眼角的眼淚。看着藍月的神色又哀傷了起來。
藍月被娘這樣溫柔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她一向不喜歡這種帶着點悲傷的氛圍，邊站起來想跑：“娘，您看你這大老遠來，肚子肯定餓了，你的小棉襖這就給您去做飯啊。”
“你站住，我跟你一起去。”
藍月趕忙将娘按在座椅上：“哎呀，娘，您現在是客人，就坐下來吧，女兒好久沒有為您做飯了。”
等她都走到門口了，藍月娘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拍自己腦門：“怎麽就盡想吃的了，差點忘了是來幹什麽的。”
說着又去把藍月叫了回來：“吃什麽吃，氣都氣飽了。今天跟我回家。”
“啊？回什麽家啊，這不就是我的家嗎？”
藍大娘一爪掐上去：“死丫頭還學會跟我裝聾了？”
“娘，我錯了我錯了，可是，我真不明白你跟我說的是什麽意思，您之前不是說等我自己想好了再來接我嗎？”
“意思是，你還沒想好？”
“我想好了。”
“那就好。”藍月娘聽完二話不說就拉着藍月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晚飯咱們回家吃，不稀罕吃別人家的。你的嫁妝明天我讓你哥哥和你爹他們來幫你拿，你現在跟我走。”
藍月被娘親拽着往外，聽完娘親的話剛想往外走，就正好碰到端着幹果子的蕭以。
蕭以眼神有些不相信地看着藍月：“你……要走了嗎？”
藍月看到了她眼睛深處的害怕和傷心，立馬道“不是。”
她轉頭拉着自己的娘：“娘，你好好聽我說話行不，我沒打算走，至少現在沒打算走。”
“怎麽？她還真給你下藥了？”
藍月看着自己娘真的動火氣了，趕忙拍着娘的後背，将人拉進去，之前說給別人聽的理由說給了自己的娘親聽。
途中蕭以放下了幹果子，看了藍月一眼就退出去。
她娘在聽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等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知道你？老實交代，到底是為什麽？”
“額……”
“老實交代，有什麽事情是要你瞞着自己娘的？”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秀才族裏的人給她湊了十兩銀子，然後她自己啥也不會，離了我她活不下去，需要我的幫忙，後來她就主動把那十兩銀子給了我，所以……我就決定留下來幫幫她。”
她娘親一聽臉色頓時不好看：“什麽十兩銀子，那你呢？你得了多少？”
“我雖然沒有得……”
她娘一聽頓時火氣上來了，一拍桌子道：“好哇，秀才家裏的那些人真的是要上天了嗎？老娘的女兒為他這個家操持了這麽多年，錢被拿去花了也就算了，當寡婦也就算了，怎麽臨到了頭，都給了小的補償，你這個大的卻什麽都沒有！娘我自己去找他們說道說道去，要是他們說不出個一二三，明天我就帶去你爹和你兄弟幾個打上來，找他們要個說法！”
藍月一聽可不得了，趕忙把人拉住：“哎！娘你先別沖動，別沖動，她那錢後來不都給了我了嗎？況且秀才辦喪事的時候接了不少錢來，您也是知道的，那些錢現在都在我的手裏，也沒有人找我要，想來他們應該是默認了是給我的補償，現在你要去找他們，到時候他們讓我把那個錢拿出來和蕭以平分可該怎麽辦呀？那我不就虧了？”
藍月說這話其實是為了安撫自己娘才特地這樣說的，實際上在她的心裏，現在即便是叫她拿出一些錢來分給蕭以她也是願意的。
只是她沒想到，在說這話的時候，卻恰好被外面牆角的蕭以給聽見了。蕭以靠牆站着有些難受的垂眸。
藍月不知道這些，她說完之後見自己娘親的臉色好多，才終于松了一口氣繼續道：“反正不管怎麽樣，我現在已經把錢都抓在手裏了，如今我們也不能言而無信欺負人，你說對不對？況且我也是真看出來了，蕭以她真的什麽都不會，我要是就這麽走了，真的就是對她見死不救了，雖然說我對秀才現在也沒什麽感情了，但是我也不忍心見到他唯一的血脈就這麽沒了，娘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蕭以在外面聽着。
秀才唯一的血脈。錢。
只是這樣嗎？
她伸手撫着自己的肚子，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淚打在手背上。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藍月的娘聽後點了點頭，終于想自己的女兒也不是那麽笨嘛。
她剛想問準備在這裏留多久，藍月就主動說道：“我們已經商量好了，就等她的孩子會走路差不多，她自己也能把這個家操持下來，我就可以回家去了。”
藍月娘聽了之後，思索着點頭道。：“那應該也要不了幾年，對現在的你來說确實不錯，可你真的想好了，就為了這點錢将自己要是因為耽誤了這幾年又錯過了好男人，該怎麽辦呀？你的年紀本來就大了，今後想要找就更難了。”
“娘你好好想想，你們第一回 給我找的男人花了這麽多心血，結果還找到秀才這樣的，現在我成了寡婦，你們真的覺得能找到一個比秀才還好，還能對我一心一意對待我，不虧待我的男人嗎？可能性不大吧，與其這樣嫁去人家給人家當牛做馬還要受磋磨，上要伺候老的，指不定下還要要伺候小的，有婆婆的話還得天天聽婆婆立規矩，與其這樣，不如就留在這兒。我看蕭以她也挺好相處的，我在這家裏也不會受什麽委屈，只要把我自己和她照顧好，一切就很好了。”
“不行，你跟老娘得走，你不能再耽擱了，你現在本就大了，再過兩年要是連孩子都生不了了，誰還要你啊？你看看你對人家那麽好，不知道的還以為那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可是那不是你的孩子啊，你對她好又有什麽用，秀才也死了，她生下來的也絕對不會喊你娘的。要我說，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就是生自己的孩子，什麽夫家什麽娘家，無論是誰也靠不了一輩子的。”
“哎呀娘，我才23歲，哪裏就大了，人家四十多的還有生孩子的，我這算什麽，而且娘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我嫁給秀才這麽多年都生不出一個，原先或許還可以說秀才也有問題，可是現在蕭以懷上孩子了，所以我就想，是不是我有什麽問題？萬一萬一我是不會生的那怎麽辦？我嫁過去要是幾年也沒有孩子，你覺得我會有好日子過嗎？”
藍月的娘一下子被她這句話給問住了。她有些難過的對藍月道：“別瞎說，我的女兒正常的很，怎麽會不能生？你跟我回去，娘親給你找大夫。”
“我說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娘，你說過誰也靠不住，但對我來說還是有一個靠得住的，那就是我的錢，錢已經到了我的手裏，我絕對不會再拿出來的，除非娘你現在就拿十銀子給我，你能拿出來我就跟你回去。”
藍月娘當然拿不出十兩銀子。
看到自己的娘親猶豫不決，藍月趕忙再接再厲道：“況且就算我現在跟娘回去了又能怎麽樣？難道娘明天就能找人把我嫁掉嗎？說白了，現在我回去也不過是吃娘家的糧食罷了，到時候估計還要受別人的白眼和嘲笑，還要連累了爹娘和哥哥們。與其這樣，我留在現在這裏又有什麽不好？把蕭以照顧好了，別人還能說我一句心腸好，還能得到一筆錢，這簡直就是三全齊美的好事啊。”
“你……”
見娘親還沒有被自己說服，藍月繼續道：“娘不如就這樣吧，我不回去，你們先幫我相合适的人吧，你若是真能找到，讓我覺得合心合意，想要再嫁的，我立馬就跟你們走，不過事先說好，我再嫁的人必須是我自己看中的，不然我死也不會再嫁，和秀才的婚姻也不是我真心實意想嫁的，後果你們也看到了，我成了寡婦，我不怨娘和爹，因為你們都是為了我好，才叫我嫁他的，但是這樣的結果并不是真正讓我變得更好了，下一次婚姻我不想再因為遷就而過得不幸福，那樣的話，我一輩子要恨你們的。”
藍月的娘就被這麽噼裏啪啦的一頓嘴炮說的沒話了。
“行，你道理多了，老娘說不贏你。你愛怎麽樣怎麽樣。”
“太好了！”藍月立馬喜笑顏開。
“但是先說好，今晚我要留下來，我要看看那個蕭以，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