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太醫10】喂粥

自從聽說楚淩霄被降罪調離太醫院，去了專門負責給宮裏最底層的宮女太監看病問診的地方，十三公主就心急如焚，四處奔波。

然而派青荷紅萸多方打聽，竟是連楚淩霄本人都沒能找到。

就好像整個人都消失在了這諾大的皇宮裏。十三公主苦尋兩日，只得去尋皇後探聽。

皇後冷冷淡淡，只說并不知道這件事。

十三公主又去尋皇帝。

然而皇帝也表示暫時不清楚，只讓她別着急，自己會派人注意這件事。

如此苦熬了十來天，十三公主吃不下睡不着，時刻都在被自己想象的那些楚淩霄正在遭罪或者被迫害的畫面吓得難以安心。

這樣一來，整個人真是比大病一場的人看着還要憔悴。

這日上午，青荷端了碗粥進得寝殿，看公主又靠在床頭對着窗外愣愣出神，腳下一頓，暗嘆一聲，上前把粥放在旁邊的小幾上。

青荷給十三公主攏了攏被角，側坐在繡墩上，端了粥勸道：“殿下，紅萸姐姐親手給您熬了您最喜歡吃的蓮子百合粥，好歹吃兩口吧。”

見公主沒有反應，青荷咬咬牙，硬着心腸道：“公主您想想，要是現在您倒下了，還有誰去繼續找楚太醫啊？”

一聽到有人說楚淩霄，十三公主果然有了反應，側眸看向青荷，一雙杏眸忽然就沁了淚光：“青荷，我剛才打了個盹兒，做了個夢，夢見楚太醫在西泮那邊的一口枯井裏喊我。”

西泮是冷宮那邊，枯井裏時常也會有“失足”跌進去的宮女太監。

青荷聽了也是心裏一個咯噔，轉眼看公主已經被吓得像丢了魂兒，連忙鎮定心神，努力穩住情緒，艱難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不、不可能的吧，楚太醫可是楚老太醫唯一的兒子，如果楚太醫真的出事了，楚老太醫如何會那般淡定自若，每日裏照舊當值？”

這話說得她自己都不信，畢竟楚老太醫不知道這些事，也是很有可能的。

十三公主只捂着心口搖頭不說話，只因想到那種可能，她心口就悶得喘不過氣來，喉嚨也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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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然傳來略帶急促的腳步聲。

這樣的腳步聲在宮裏是很難聽見的，別說青荷，便是十三公主也不由自主被吸引了注意力，紛紛扭頭看了過去。

幾個呼吸後，跑進來的竟是一向最講規矩的紅萸。

紅萸已經忘了不可疾跑的規矩，此時一陣風似的沖進來，喘着氣就對望過來的公主說：“殿下，是呼，是楚太醫來看您了！”

正可謂是石破天驚，青荷驚得一下子彈了起來，手上的粥都差點打翻了。

十三公主愣了愣，反應過來後掀開被子就要往外面跑，還是紅萸反應最快，及時把人給拉住了。

之後就是兩個貼身宮女忙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才在楚淩霄過來之前把十三公主打理得能見人了。

為了容貌好看一些，十三公主還讓紅萸給她上了一層妝。

“我這樣看起來還好嗎？哎呀這幾天我都沒有好好吃飯睡覺，臉色一定很吓人。”

十三公主懊惱極了。

青荷笑着逗趣兒：“楚太醫要是知道殿下是因為他才如此憔悴，肯定會感動的。”

紅萸手腳麻利地幫公主又整理了一下發鬓發釵，嘴上啐道：“男人的感動有什麽用，還是咱們自己的身體最要緊！”

對于公主如此表現，紅萸是既心疼又無奈。

紅萸已經二十年華，加上本來就是家中長姐，心思早熟，并不如何看重男女之情。

所以對于十六歲的公主為了個地位卑微的太醫就如此折騰自己，紅萸是不能理解，也很不贊同的。

然而還是那句話，尊卑有別，紅萸平時是并不會對此多加妄言的。

今日借着啐青荷的機會多說了這麽一句，也不過是因為一時半會兒給忙暈了頭腦。

十三公主也不是傻的，早就知道紅萸的想法，此時也明白這句話是說給她聽的。

十三公主笑了笑沒說話，心下無奈。

大概在別人看來，她就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可心裏那股不由自主被那人主宰了喜怒哀樂的感覺，卻無法言說。

如果那人總做些傷她心的事也就罷了，譬如說春華殿裏那青梅竹馬的吳昭儀，可誰料他卻對她越來越好了，就連青梅也冷淡了下來，只對她一個人特別。

這對于一個情窦初開的花季少女來說，簡直就是最致命的。

這裏思緒萬千，洗漱更衣後的楚淩霄也已經站在了芳菲宮闕外等候公主的召見。

未多時，裏面出來個二等宮女，笑盈盈地迎了楚淩霄往裏面去，一路上忍不住偷偷打量楚淩霄。

今日楚淩霄難得一見地沒有在宮裏穿太醫院官服，而是着一身福海公公派人送來的月白儒服。

雖然沒有官服寬寬的腰帶勒出他勁瘦的腰，寬松的細帶外袍被風一鼓，反而越發襯托出楚淩霄身上那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當得是風度翩翩氣質邈邈。

楚淩霄自是察覺到了小宮女的打量，并不當回事，只安靜地跟着入了宮門。

雙方都是未婚男女，自是不好在室內相見，所以小宮女直接把楚淩霄引到了一處小花園內的涼亭中。

現下也已是夏日，雖沒到炎熱的程度，卻有已經有了夏日的感覺。

好在涼亭旁就有曲折環繞的小河，又有茂密的樹木花草，陣陣帶着花香的微風拂過，這裏倒也稱得上涼爽舒适。

楚淩霄剛打量完四周，十三公主就帶着青荷紅萸腳步匆匆地過來了。

隔着一段距離，青荷就拉着紅萸站住了腳，笑嘻嘻地湊過去說了句什麽。

紅萸不贊同地瞪了她一眼，卻也沒說什麽。

二人就站在小徑那頭，既能看見涼亭裏的公主跟楚淩霄，又聽不清那邊的說話聲。

楚淩霄臉上端着淺笑，率先給十三公主請安，等得到十三公主軟軟地回應後，就不由微微蹙眉。

十三公主正是歡喜得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楚淩霄就問到：“公主可是身體有所不适？”

對女子的妝容，長年累月都是小厮劍童伺候的楚淩霄并不了解，只是單純覺得今天十三公主臉上有些不自然。

十三公主沒想到對方除了行禮，第一句話竟是問這個，傻乎乎地愣了愣，然後下意識地掩飾：“沒、沒有啊。”

這慌亂躲避的眼神，哪裏像她平時恨不得與他對視到天荒地老的樣子。

楚淩霄不再言語，想了想，突兀地道了聲“公主請恕罪”，不等十三公主回應，就上前一步，把住對方的手腕。

突然被心上人握住手腕，十三公主倒抽一口冷氣，瞪圓了杏眼，整個人都傻了似的僵在那裏，熱氣直沖腦門，哪裏還想得到對方是想要幹什麽。

楚淩霄一手在下，托着手腕，一手二指搭脈，靜心感悟片刻，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殿下怎地最近幾日都沒有好好吃飯睡覺？”

說完，忽然想到了原因，楚淩霄閉口，不再詢問。

放開對方手腕，楚淩霄去涼亭外，請青荷跟紅萸去準備碗簡單的米粥來，再泡一盞暖胃的藥茶。

青荷跟紅萸本就擔心公主的身體，聽楚淩霄如此請求，當即明白是楚太醫發現了公主身體狀況，一時間感激都還來不及，哪裏在意自己被對方吩咐指揮的不妥。

涼亭裏原本準備的點心茶水都迅速地撤了下去，米粥跟藥茶飛快地送上來。

十三公主都還沒跟心上人多說一句話，就看見這般迅速的變化，明白是自己露餡兒了。

正是心情忐忑，擔心楚淩霄覺得她傻，心裏看不起她的時候，楚淩霄見傻鳥還是一副傻兮兮的樣子，不由嘆氣：“殿下，手上可有力氣？是否要微臣幫忙？”

說是問，楚淩霄雙手卻已經捧起粥碗，坐到了十三公主旁邊的木凳上。

從語言跟動作上終于理解對方所謂的“幫忙”是什麽意思的十三公主：“！！！”

如果不是尚且勉強記得矜持，十三公主都要主動表示“要要要”了。

饒是如此，喝完楚淩霄送到嘴畔的一勺粥後，十三公主還是忍不住笑成了太陽花。

這朵太陽花的太陽就是楚淩霄，喝一口粥就擡眸滿眼雀躍地看他一眼，然後紅着臉飛快地垂下眼簾。

動作生疏地喂完粥，楚淩霄只覺得傻鳥的眼睫毛很好看。

不濃密，但是足夠長且卷翹，像花叢中翩芊的蝴蝶。一口一口寡淡的米粥吃下肚，十三公主只覺得裏面都沁透了蜜，好吃得不得了。

等到吃完的時候，十三公主還很是失望地看了一眼粥碗，暗道青荷怎地不拿個大缽。

楚淩霄放下粥碗，等了片刻，又給她捧上溫度剛剛好的藥茶。

原本楚淩霄的意思是遞過去，讓她自己接過的，然而十三公主卻特意埋低頭，湊過去就着楚淩霄的手喝了一口。

喝完了，還一臉美滋滋地擡頭看他。楚淩霄終于沒憋住，笑了出來。

十三公主一臉莫名茫然，甚至還擡手摸了摸臉，懷疑是不是自己臉上的妝弄花了：“怎、怎麽了？”

楚淩霄別開臉，搖頭，“沒什麽，就是這茶，恐怕需要殿下自己端着喝了，藥茶不可一口氣全部喝完，需得慢飲。”

如今已得了賜婚的聖旨，楚淩霄倒是不介意再喂她喝盞茶，只是擔心自己捧着喂她，怕是這只傻鳥要一口一口全部給喝個幹淨，連口氣都不帶歇的。

這樣傻乎乎好欺負的樣子，看得楚淩霄有點手癢。

想到這裏，楚淩霄注視着十三公主的眼神變了變，等娶回家了，就可以随便欺負了吧。

到時候一定十分有趣。

十三公主終于回過神來，臉上嗖一下就紅透了，厚厚地一層粉都遮擋不住的紅。

“哦，我就是，剛才就是想嘗一口！”

十三公主手忙腳亂地接過茶盞，不小心碰到了楚淩霄的手，又是一陣心慌意亂。

楚淩霄問：“那殿下覺得，味道如何？”

十三公主捧着茶盞迷迷糊糊又喝了一口，認真地嘗了嘗，不确定地說：“很甜？”

楚淩霄不再忍耐，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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