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深夜列車
譚青阮沒料到黎雲恪會突然出現, 她下了臺階,徑直走到他面前,略顯意外地問。
“指令都下達了, 我也照做了, 你怎麽還要親自來一趟?”
畢竟身為審判總長, 需要常年坐鎮時空總局, 手下又有十二首席可供差遣,不到萬不得已,是不必親自出馬的。
黎雲恪垂眸,無奈注視着她。
“你行事作風不可控,我不放心,得來看一眼。”
“也不至于,我大部分時間還是挺有原則的。”
“嗯。”他點點頭,只當她說什麽都對, 沒有反駁, “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
“有人入侵了總局程序, 信息院那邊正在緊急修複。”
“……嚴重嗎?”
“不好說, 目前韓柯關閉了不少平行空間的通道, 他告訴我不穩定的bug可能會持續一段時間,直到程序完全複原。”
韓柯,是信息總長的名字, 35歲壯年男性, 七年前曾有和執行院聯手反攻的前科, 但最後關頭和執行總長決裂倒戈,以瞎了一只眼為代價,保住了自己的地位。
當然這不太重要,暫且按下不表。
譚青阮若有所思:“所以你剛才讓我收手?”
“我沒有發布二級預警, 擔心打草驚蛇。”黎雲恪說,“雙子Y既然敢來,一定留好了退路,在沒完全摸清她們的底牌之前,貿然行動,恐怕會節外生枝。”
“時空總局可能出了奸細,而且是有權限的高層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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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這很難,我需要時間去細查。”
譚青阮反問:“如果在調查期間,其他平行空間也出了問題怎麽辦?這只是個開始,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面。”
“那你的意思呢?”
她頓了一頓,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回局裏拿點東西,先走了。”
徽章光芒驟起,她走進通道,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但黎雲恪并未急着離開,在确認通道已經徹底關閉之後,他這才轉過頭去,望向站在醫院門口的易骁四人。
同一時刻,易骁的目光也牢牢鎖定了他。
這兩人誰都沒開口,唐星巧先震驚喊了起來,不僅震驚甚至還爆了粗口。
“卧槽,K?”
黎雲恪微眯了下眼睛:“阮阮果然跟你們四個在一起。”
“你就是現任審判總長?”
“對,很奇怪嗎?”
“廢話!”
當年他們認識K的時候,自始至終都認為K和他們一樣,只是被總局高層派遣,可以獲取鑰匙穿梭空間的少年異能者。
如今看來,可以穿梭空間是真的,少年異能者也是真的,但并不是總局高層派遣,他自己就是總局高層。
齊夙沉下臉色:“K,前任審判總長是你什麽人?”
出乎意料的,黎雲恪倒也不遮掩,極其爽快地告訴了他:“我父親。”
“……那他人呢?”
“死了。”黎雲恪坦然道,“否則我能接任嗎?以前都說你聰明,我看這七年間,你傻了不少。”
氣氛一時尴尬沉默,反而是通常慢半拍的鐘澄,從他話裏聽出了一點點的不對勁。
“前任總長的死,該不是和你有關?”
黎雲恪漠然反問:“怎麽,你不希望他死?”
“我當然希望,死得越慘越好。”
“嗯,确實死得挺慘的,割了腦袋,心都被紮穿了——哪怕放在你身上,你也必死無疑。”
“……你知道得這麽詳細?”
與其說是詳細,不如說是他這漫不經心的态度,更加令人費解。
談起生身父親的死亡,居然可以這樣輕描淡寫嗎?
黎雲恪冷笑:“因為就是我親手殺的。”
“……”
“我不殺他,怎麽掌權,怎麽坐這個位置,又怎麽能保住阮阮?”
易骁眼神漸冷:“當年是你救走了阮阮?”
“不然呢?”
“她為什麽會失憶?”
“前任金一席是我的叔叔,他和我一樣是雙重元素操縱者,還是最好的催眠師,他在一定程度上,修改了阮阮的記憶。”
譚青阮的淨化天賦,可以免疫一切精神領域的異能,原本再優秀的催眠師也奈何不了她。
只有那一次機會,她重傷之餘,能力出現了破綻,才能使催眠師趁虛而入。
然而前任總長和金一席是親兄弟,金一席後來得知了黎雲恪趁內亂弑父的真相,怒不可遏,極力阻止黎雲恪繼任,威脅要恢複譚青阮的記憶,并将她的身份公之于衆。
于是黎雲恪再度動了殺心,他說服了譚青阮,合力除掉了前任金一席——這樣一來,譚青阮以未婚妻的身份輔佐他,一切都順理成章。
那年他只有17歲,心狠手辣修羅K,天生的劊子手,從來都不是浪得虛名。
他并不在乎告知易骁一行人實情,這件事遲早瞞不住,更何況他也有絕對的把握。
唐星巧忍不住罵:“你可真夠卑鄙的!”
黎雲恪語氣裏滿含嘲諷:“當初阮阮是為了誰才陷入絕境的?一群廢物,沒有資格指責我。”
“你放屁!”
易骁單手拉住憤怒的唐星巧,他與黎雲恪對視良久,忽而一笑,平靜裏帶了幾分挑釁。
“你困住阮阮整七年,都沒能讓她愛上你,就代表你沒那個本事。”
“難道你有本事?”
“你花了七年時間,依然和我站在同一起點,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她已經是我的未婚妻了。”
“你問她自己願意嗎?她突然管起這一空間的閑事,不就是為了避開你?”易骁毫不相讓,針鋒相對,“未婚妻又怎麽樣?只要你們還沒結婚,名不正言不順,你就未必能贏過我。”
齊夙和唐星巧在後面一唱一和,陰陽怪氣。
“年少輕狂時阮阮不愛你,現在成熟了還是不愛你,說明你倆沒緣分,強求無益。”
“可不呗,用卑劣手段争取到的愛情,那還能叫愛情嗎?”
黎雲恪沒搭理他倆,只陰沉地盯着易骁看:“你懂什麽叫愛情嗎?”
易骁反問:“你又懂什麽了?”
黎雲恪一雙狹長鳳眼,猶如大雨沖刷過的深夜,光影寂暗,透出不屑的寒意。
他說:“阮阮留在我身邊,只要我活着,她就永遠是審判院金一席,有權有閑,随心所欲,沒有誰敢打她的主意——可跟着你,她就得擔起那些責任,風來雨去打打殺殺,你能給她什麽?你如果真護得好她,她就不會差點死在七年前,我也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機會。”
“……”
修長五指猛然攥緊,易骁一瞬咬緊了牙關。
他和黎雲恪此刻是在互相激怒,誰先按捺不住誰就輸了。
他清楚這個道理,但黎雲恪的這番話,仍舊不可避免戳中了他的痛處。
畢竟當初沒能救回譚青阮,是他心底過不去的坎。
那是他愧疚的來源,他一直未能原諒自己。
黎雲恪沒再等易骁回答,衣袂獵獵,轉身走進了開啓的時空通道。
蕭瑟夜風裏,隐約傳來他的聲音。
“對執行院餘黨的赦免令,是我最後的仁慈,至于其他的,你們就不要奢望了。”
“以及,阮阮和我約定過,要為我守一輩子的審判院,無論發生什麽都絕不背叛我。”
“X,你要知道,她從來都重承諾。”
譚青阮其人,行事毫無章法,好劍走偏鋒,手段陰且狠,也缺乏應有的同理心和憐憫心。
借用一句她對自己的評價:優點?不好意思,我沒什麽優點,要非得說的話……還算守信用吧。
但凡是她承諾過的事,不管過程多難,她都會不惜代價完成。
易骁了解她,正因了解她,才意識到黎雲恪在這七年間,究竟搶占了何種先機。
她答應黎雲恪要守一輩子的審判院,就一定不會食言,即使黎雲恪得不到她的心,至少能用這個約定,永遠鎖住她的人。
他口口聲聲說着要贏,其實輸了這一步,就已經輸了十萬八千裏。
是夜,冷月高懸。
他坐在棺材鋪的臺階上抽煙,煙灰不間斷掉落在地,兀自冒着輕微的霧氣。
火光在風裏明明滅滅,映着他沉默而俊俏的側臉。
他不曉得在想些什麽。
店鋪牆壁上,驀然出現了熟悉的金色法陣,随即通道開啓,鐘澄、齊夙和唐星巧三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老大。”
易骁擡頭:“你們仨一起夢游了?”
“我們在群裏發消息,你沒看見。”齊夙說,“情況特殊,我們就幹脆先集合,再來找你。”
“出什麽事了?”
“我租的小區後面,不是有一座廢棄好久的火車站麽?今晚莫名其妙的,有火車進站了。”
“沒錯,我和澄哥剛去打探過了。”唐星巧附和,“火車的汽笛聲特別響,站內還有不少人在走動,熱熱鬧鬧,就好像真的乘客一樣——而且我還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如果連她的陰陽眼也看不出異樣,就說明站內的那些乘客不是鬼,但廢棄已久的火柴站,怎麽還會有乘客呢?
易骁問:“周圍的居民沒進去吧?”
“我們盡量在疏散了,還在門口立了告示牌說危險。”鐘澄嘆氣,“可也避免不了有人好奇,非得進去。”
“義務盡到了,他們不聽勸也沒辦法,跟咱們無關。”
易骁掐滅手中的煙,起身走進店內。
“老大,你要幹什麽?”
“收拾東西,去趟火車站。”
至于為什麽要收拾東西,看隊友們身後的雙肩背包就知道了,并不只是去趟火車站而已,說不定還要上車。
那輛火車會開去哪裏,誰也不了解,因此要做好準備。
在這方面大家有默契,提都不用提。
……
說是收拾東西,其實四人不過各自塞了兩件換洗衣服和一瓶水,畢竟這也不是去旅游。
齊夙畫了法陣,再度将全體隊友都傳送到了廢棄火車站。
門口仍有附近居民,在那探頭探腦地張望,明顯是想進又不敢進。
易骁走過去,冷淡地看了對方一眼:“火車站是這片區域陰氣最重的地方,聽說以前進去探險的人,差不多都橫死了,兄弟你也有興趣?”
那人半信半疑:“陰氣這麽重,你們怎麽還要來?”
“因為我們不怕死。”
“……”
易骁面無表情推開他,大步流星進入了候車大廳。
另外三人看出了自家老大心情不太好,唐星巧和齊夙對視一眼,示意後者說點什麽。
齊夙斟酌着開口:“老大,這次的事情恐怕不太簡單,咱們……咱們不通知阮阮嗎?”
易骁反問:“你有聯系阮阮的途徑?你能一通電話打到時空總局去?”
“呃……”
“可能是炒勺掂得太多,我看你最近是不太聰明了。”
“……”齊夙欲哭無淚。
鐘澄感覺很遺憾:“火車會停多久?不如我們等等,也許阮阮會來呢。”
“希望她不要來。”易骁說,“憑她的身份,不應該跟我們蹚這趟渾水。”
“……阿易,這話可不像你風格啊。”
齊夙神色複雜看了易骁一眼:“老大,我勸你別受K的影響,他那天說的話,完全是為了逼你放棄——金一席能怎麽樣,有錢有閑又能怎麽樣?前提都得是阮阮願意,阮阮有知曉真相的權利,我們要聽她自己的選擇。”
“對啊!”唐星巧也很不甘心,“什麽叫你保護不了阮阮姐?當年你明明也是來不及,我們……我們都沒來得及……”
七年前總局內亂,前任審判總長殺紅了眼,除了十二首席,還出動了麾下所有能提得上名字的成員,大有不斬草除根不罷休的氣勢。
最後那一戰石破天驚,關鍵時刻易骁替譚青阮擋了致命的一槍,那時候他重傷之下,只靠着殘存的意志在勉力支撐,本來都已經下定了死在那裏的決心。
然而他沒想到,譚青阮也做了同歸于盡的打算,她瘋了似的連殺三名銀席,又挾持前任銀一席開啓了時空通道,硬是馭風将他們推出了執行院大門。
那扇門将她與他們隔絕在兩端,他們身後是未知的平行空間,是生路;而她身後是群起攻之的審判院高手,是死局。
的确是來不及。
易骁後來曾在噩夢裏輾轉過千百次,若還有重來的機會,他情願陪她一起死,也不想活在無可挽回的往事裏。
直到他與她再度重逢,遇見她,也遇見了黎雲恪。
縱然他不願在黎雲恪面前示弱,卻也不得不承認,正是黎雲恪挽回了這一錯誤。
哪怕黎雲恪的手段并不光彩,終究是沒什麽比譚青阮活着更重要。
即使知曉了真相,恢複了記憶,譚青阮真的還會選擇他嗎?
又或者是,她現在也一樣活得潇灑自由,不如不要給她徒增困擾。
“算了吧。”他搖搖頭,像是說給隊友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當初的催眠師都死了,阮阮的記憶大概一輩子也找不回來,何必為難她。”
唐星巧大驚失色,氣得用力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扯淡呢你!那讓阮阮姐守一輩子審判院你就高興了?萬一将來她心動了同意跟K結婚了,你要不要去喝杯喜酒啊?!”
齊夙和鐘澄趕緊拉住她,又哄又勸。
“乖,咱不提這個了,先上車,先上車……”
誰知沒等他們上車,就聽見身後傳來了熟悉的嬌柔女聲,還帶了一絲絲的不悅。
“喝誰的喜酒?”
“……”
四人齊刷刷轉過身去。
譚青阮換了一身純黑內搭,墨綠色工裝風的外套又美又酷,那雙短靴是時空總局标配的制服靴,側面能彈出刀刃,适合戰鬥。
她也背了個小雙肩包,梳高馬尾,像個特立獨行的女大學生。
她插着口袋,神色不善地望向這邊,一開口就不太客氣。
“各位,怎麽哪都有你們?”
易骁的眼神猶如晴朗夜空,幾不可覺的亮了一亮,他看着她笑了。
“抱歉,我們沒想到這麽巧,譚副長也對這座車站感興趣。”
“據信息院實時反饋,很多高風險等級的平行空間被開放了連接外界的通道,目前局勢緊張,可能已經出現了空間錯亂的現象。”
“這列火車也是空間錯亂的産物?”
“可以這麽認為,所以我才要去查一查源頭,必要時下達追捕令。”
唐星巧聞言興奮:“姐,帶上我們啊!我們肯定能幫上忙!”
譚青阮“啧”了一聲:“我說不行,難道你們就不跟來了?你們不是連行李都收拾好了?”
“哈哈哈……讓你見笑了!”
“快走吧,我時間不多了。”
四人快步跟在譚青阮後面,還沒太明白她所說“時間不多了”是什麽概念。
然後他們就聽到身後有人在高聲喊她,語調憤怒又嚴厲。
“姓譚的!你又搞不辭而別這一套,讓我回去怎麽跟總長交代?你辦事能不能負點責任,混賬東西!”
鐘澄一回頭,見一高挑美豔的年輕女人,同樣是黑色制服金徽章,氣勢洶洶,正朝這裏快步追來。
他納悶道:“那是……”
“是審判院金三席尹玉曦,火系元素操縱者,槍法準,會穿牆術。”譚青阮說完,又特意補充了一句,“人不壞,挺正直的,就是脾氣不太好。”
“那倒和你挺像的。”
她從容搖頭:“第一,我不正直;第二,尹玉曦太暴躁了,還喜歡罵人,我不暴躁,也不喜歡罵人。”
“……”
對,因為您通常直接殺人。
鐘澄當然不敢吐槽,他又看了尹玉曦一眼:“她要追你回總局?難怪你說時間不多了。”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要甩掉她。”
“可她已經過來了啊。”
說話間,尹玉曦身形如電,分分鐘沖至近前。
“姓譚的!”她怒道,“你給我下車!別逼我動手啊!”
譚青阮站在車廂門後,悠然自得回應:“你這屬于惡意幹涉上級執行公務了懂嗎?回去吧。”
“說什麽瘋話!總長才是我上級,他的命令就是讓我看住你!”
“你為什麽每句話都要跟個嘆號呢?就不能心平氣和地聊幾句嗎?”
“我跟你這種沒規矩的混賬家夥還能心平氣和?!”
易骁低聲問譚青阮:“以前的金三席不是她,是新人?”
“啊,也不算新人了,前任金三席五年前就死了,我們總長提拔的她——所以她特別忠心。”
“前任是你殺的?”
“我和總長一起殺的。”
算起來,她簡直是黎雲恪身邊的一把刀,不曉得為他清除了多少障礙。
就這一會兒的工夫,車廂門緩緩合攏,火車似乎就要啓動了。
譚青阮猛然甩開折扇,在尹玉曦跟上來的前一秒,将折扇旋轉出去,擋住了對方的腳步。
在折扇回到她手中時,車門也完全關閉了。
按常理而言,就憑尹玉曦的穿牆能力,直接穿進火車內部是沒有問題的。
結果她剛打算穿透車壁,下一刻就被某種無形力量彈飛,重重向後摔倒在了站臺上。
鐘澄隔着車窗目睹了這一幕,頗為驚訝:“啊……摔得應該挺疼的,難道她的穿牆術不能穿過火車?”
“穿牆術可以穿過火車。”易骁冷靜環視四周,“但這裏不僅僅是火車,她沒有辦法穿越空間壁。”
車門是唯一的通道,車門一關,交錯的兩個空間再度獨立,誰都無法繼續通行。
像是為了印證易骁的話,此時車窗外的景象開始發生變化,站臺和駐留在那裏的人們都逐漸扭曲消失,火車宛如駛入隧道,視線內徹底化作一片黑暗。
衆人紛紛感到一陣窒息,而後才恢複正常。
這感覺很熟悉,是穿越空間常見的反應。
與此同時,站臺上的尹玉曦眼睜睜看着那列火車消失,周圍只剩下進來看熱鬧的居民們,他們七嘴八舌、慌慌張張地議論。
“剛才有人上去了,人呢?”
“火車把人帶走了?怎麽可能?”
“我們樓下那戶鄰居也上車了!會不會死人啊?!”
“這是靈異事件啊!快報警啊!!!”……
四面蒙塵,陰風陣陣,廢棄車站又恢複了原先的蕭條模樣。
尹玉曦低頭察看,她發現自己的徽章,好像出了故障。
空間鑰匙失效了,并不能追蹤到方才列車的去向。
這就意味着,譚青阮很可能會和時空總局失去聯系。
完了,黎雲恪大概會掐死她。
“操!”
不僅是尹玉曦自己,同一時刻,譚青阮的金徽章也失效了,而譚青阮也察覺了這個問題。
火車向前行駛,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低頭研究徽章,另外四人就站在旁邊,看着她研究徽章。
易骁蹙眉:“怎麽,徽章壞了?”
“是壞了。”譚青阮嘆了口氣,倒也沒見有多着急,“聯系不上總局那邊了,而且存儲的空間鑰匙失效,我暫時也去不了其他地方了。”
“是雙子Y的背後勢力?”
“嗯,我認為是。”
對方入侵總系統,重組空間網,随意開放通道,這就導致局面有些失控,很多平行空間互相幹擾,秩序亂了。
而高層成員的徽章又都與總系統連接,一旦宕機,就會嚴重影響調查進度。
她只能等着信息院那邊盡快修複。
“所以咱們現在是處于另一空間了?”唐星巧問,“這列火車要開向哪裏啊?”
“我也不知道。”譚青阮起身,緩步走向另一車廂,“既然來都來了,也別閑着,到處逛逛吧。”
“……噢。”
齊夙跟在後面,半晌側頭輕聲問易骁:“老大,心情如何?”
“什麽心情如何?”
“我們可能短時間內都回不了家了,但這趟未知的旅行有阮阮陪你,你覺得是賺是虧?”
易骁沉默許久,略顯自嘲地笑了。
“我的運氣,居然也還不算太差。”
齊夙也笑着,擡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那是自然。”
每到黑夜來臨之際,總有一束光,照亮被茫茫大霧遮迷的前路,告訴他們不應放棄。
人生能有多少時光可以浪費,相比起瞻前顧後,把握當下才是真正應該做的。
畢竟有些人,始終都不曾離去。
另一面,走在最前方的譚青阮,略一用力推開了車廂的門。
他們剛才所在的位置是9號車廂,而8號車廂裏,赫然坐滿了乘客。
那些乘客看上去都很普通且正常,該聊天聊天,該吃東西吃東西,哪怕經由唐星巧的陰陽眼,也發現不了任何端倪。
唯一奇怪的是,所有乘客對待他們的态度都很漠然,漠然到仿佛根本無人從自己身邊經過,連餘光也沒有瞥過來。
接連走了幾節車廂都是如此,除了中途遇見幾個不小心從原空間上了火車的居民,居民們都是一副急得要哭的德性,也不知早幹嘛去了,這就是不聽勸非得作的下場。
直到進入4號車廂,看見裏面的座位沒有坐滿,只有十幾位年輕人,正頭碰頭挨在一起,神色緊張,像在商量着什麽。
這顯然和其他幾節車廂的情景,有些格格不入。
唐星巧好奇走上前去:“你們在幹什麽?”
年輕人們吓了一跳,紛紛擡頭。
“你們誰啊?不對啊,這場游戲不是只有14個人嗎?”
易骁敏銳聽出了不對勁:“你們在玩游戲?”
“……敢情你們不是玩家?”其中有個染了金燦燦頭發的年輕男孩,乍一看十八.九歲,應該是個大學生,他很疑惑地反問,“不是玩家為什麽會進到游戲裏?”
“這游戲叫什麽?”
“‘無限逃生’啊。”
此言一出,大家也就猜出了個七八分。
原來交錯的這個空間,是個無限流逃生游戲,這輛列車大約是副本之一。
換句話講,要離開這個空間,就得先把游戲通關了。
鐘澄也好奇:“各位,這一副本什麽主題?”
“要命的就是還沒确定是什麽主題。”小金毛嘆氣,“線索卡上一串數字,我們正琢磨呢。”
“開場提示,一般也不會太難。”齊夙俯下身去,很有禮貌地詢問那個拿着線索卡的女孩子,“方便給我看一眼嗎?”
他長得斯文俊秀,講起話來又溫文爾雅,很容易博得女生好感。
那女孩子臉一紅,雙手将線索卡遞給他。
“喏,你看吧。”
他微笑:“謝謝。”
“不謝不謝!”
唐星巧将手遮在唇邊,很嫌棄地和鐘澄耳語:“瞧瞧夙哥,平時跟咱們說話,可沒見他這副調子。”
鐘澄替齊夙解釋:“咱們關系太近了,對待親人和外人的态度,多少會有區別。”
“那他在這裝腔作勢的我也不習慣,我看他平時也就是沒機會,一有機會絕對是個狗男人。”
齊夙垂眸看線索卡,頭也不擡:“星巧,我聽見了。”
“……噢。”唐星巧理直氣壯,“你專心點,解線索時聽我倆聊天幹嘛?”
“因為這線索很簡單,入門級別的。”
“诶?”
聽齊夙這麽一說,衆人全都圍了上來。
那張線索卡的背後,畫着一個很經典的骷髅頭,正面印着類似數獨的九宮格,下面有一行數字:
94636122433274
聽得小金毛煩躁道:“我算不出來,這麽多數字,到底要怎麽填到九宮格裏才成立?”
齊夙優雅推了下眼鏡:“填數字幹什麽?不需要填數字。”
“那這九宮格是……”
“九宮格是迷惑條件,它不代表着數獨,代表着輸入方式。”
他接過女孩子遞來的一支筆,在九宮格上畫出了手機鍵盤的字母分布。
将這行數字兩兩分隔開,是:94,63,61,22,43,32,74
前一個數字對應着九宮格的鍵盤數字,後一個數字對應着字母順序。
都寫下來即Z,O,M,B,I,E,S.
Zombies.
喪屍。
這是本列火車的主題。
……
幸好尹玉曦并沒能登上那輛火車,她雖然無法通過徽章定位空間了,卻還可以用徽章和總局取得聯系。
金二席奉命來接了她一趟,盡管這也不算什麽好事兒,畢竟回了局裏就要和黎雲恪實話實說。
于是她目前正在總長辦公室裏,恭恭敬敬等着挨訓。
“總長,對不起,我沒能攔住譚副長,是我的失職,我願意受罰。”
“別和我講這些廢話。”黎雲恪冷臉反問,“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她跟那列火車一起消失了,我的徽章也追蹤不到。”
“除了她,現場還有其他人嗎?”
“有四個人跟她一起,三男一女。”尹玉曦努力回憶,“一個黑衣服長得特帥,一個白衣服挺秀氣的,一個戴眼鏡,一個小姑娘。”
黎雲恪猛地咬緊牙關,神情陰沉道:“那是X和他的隊友們。”
尹玉曦聞言一驚:“X?是戰神X?哪個?”
“黑衣服的。”
“……居然是他?我以前只聽過名字,但沒見過他!”
“你加入總局比較晚,X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你沒機會認識。”黎雲恪冷聲道,“今天如果是陽華去,他絕不會多費口舌,就算留不住阮阮,也會跟上那輛車。”
陽華是金二席的名字,30歲沉默寡言大男人,借用一句譚青阮的評價,即“一看就是從黑幫退下來改了行的保镖頭子”。
他是那種一根筋的性格,永遠只對現任總長忠心,所以七年前效忠黎雲恪的父親,現在效忠黎雲恪。
總而言之,他見證過那段不堪的歷史。
鑒于他七年前也參與了總局內亂,下手還挺重的,因此黎雲恪一般不會讓他和譚青阮共同行動,盡量減少交集。
即使譚青阮失憶了,這終究是個隐患。
“總長,息怒。”陽華嚴肅道,“尹首席也是有顧慮,不敢對譚副長動手。”
一來譚青阮是總長未婚妻,二來是譚青阮性子瘋下手狠,打架從沒輸過。
尹玉曦屬于雷聲大雨點小的類型,無論怎麽想,都是她吃虧。
黎雲恪朝他投去冷漠一瞥:“平時彙報工作都蹦不出幾個字,替尹玉曦說好話倒是挺積極的。”
“……屬下只是據實而論。”
“行了,都滾吧。”黎雲恪不耐煩一擡手,“去信息院,告訴韓柯加快修複空間網,随時反饋進度。”
“收到。”
“還有,重新對高層徽章進行授權,一旦聯系到阮阮立刻通知我。”
“明白。”
陽華看了一眼仍舊懊惱不已的尹玉曦,強行将她扯離了辦公室。
尹玉曦出了門還挺不情願:“你拉我幹嘛?萬一總長還有別的吩咐呢?我得将功補過。”
陽華嘆氣:“你,保命要緊。”
總長的未婚妻被拐跑了,正值火氣旺盛之際,很難說會拿誰遷怒開刀。
這種時刻,當然是跑得越遠越好。
在黎雲恪強忍怒火不斷給信息院施壓的時候,譚青阮卻正混在一群玩家裏,體驗逃生游戲。
譚副長不太想回去,譚副長對外面的世界更感興趣。
齊夙解出的那張線索卡,謎底是“喪屍”。
毋庸置疑,他們所在的這列火車,即将面臨一場巨大浩劫。
每位玩家都佩戴任務腕表,表盤上有倒計時,六個小時,目前剛過去十五分鐘。
存活到倒計時結束,就算通關。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詢問之前那個小金毛男生:“你們是從幾號車廂過來的?”
“1號,起始是1號車廂,因為那裏乘客都坐滿了,我們才一直往前走,到了4號車廂才是空的。”
一旁的唐星巧聞言奇道:“對哦,我記得咱們剛上9號車廂時,也是前後車廂都坐滿了人,只有那節車廂是空着的,為什麽?”
“這列火車一共16節車廂,4號和9號比較靠中間。”
“那又怎麽樣?”
齊夙平靜搖頭:“其實也沒怎麽樣,只是系統惡作劇,故意安排兩節空車廂在中間,到時無論玩家們在哪裏,都将遭遇前後夾擊的境地。”
“……”
這時拿着線索卡扇風的譚青阮,無意中一側眸,發現易骁朝自己這邊靠近了一步。
“……易先生,你幹什麽?”
“譚副長誤會了,我沒別的意思。”易骁淡定解釋,“我是在看這幅畫。”
她停止扇風,将目光投向了線索卡。
線索卡背面的骷髅頭,如果迎着燈光看,空洞的眼窩處,會反出鐳射般的光暈。
裏面隐約浮現了數字“3”。
3?
兩人同時看向3號車廂的門。
下一秒,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從3號車廂傳來。
場面瞬間混亂。
距離那扇門最近的鐘澄猛一回頭,見有人一頭撞到了門上,驚恐的一張臉緊貼着玻璃,被咬穿的喉嚨正在汩汩冒血。
在對方身後,某位推着餐車的男乘務員,滿臉密布青紫色的瘢痕,龇出了一口沾滿碎肉的尖牙。
游戲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追這本連載的朋友們,感興趣可以去看我的其餘兩本完結無限流:
《驚悚狩獵計劃[無限]》:桀骜明豔通緝犯&冷傲果決執行官(爆笑強推!!)
《別笑!這是恐怖片[無限]》:慵懶淡定高智商女主×溫柔妖孽笑裏藏刀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