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淺顯的道理

第51章 淺顯的道理

周芷若雖然看着是個美貌嬌柔的女子,又才剛被心上人徹底拒絕,但是神情自持,目光清冽,直視着張無忌的眼楮,神色中不見自艾自憐的傷感而是充滿了探究之意。

張無忌一直以來對周芷若都有些敬畏之情,此時被這眼神看着,不由背上一緊,壓力徒增。

他生來寬厚,旁人對他壞,他很容易原諒忘記,旁人對他好,他卻能記很久。

周芷若,趙敏,小昭等幾個女子對他情深款款,張無忌喜慰之餘自然而然的就會對這幾人存有很深的虧欠之情,總覺得他是欠了人家的。

因此只要是這幾人有所要求,他一般都是寧願委屈自己也要盡力去幫她們達成。

可是周芷若現在這個要求委實是難住了他,閉緊了雙唇與周芷若默然對視。

周芷若只見他臉上的神情由為難到遲疑,由遲疑到凝神思索,由凝神思索到雙眉一挑,好似是想通了什麽之後的豁然開朗。

果然,張無忌微微一笑,“周掌門,只怕這次我不得不食言了,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無關江湖道義,只是我若說出個中緣由來必然就會傷到一個人,而這個人對我十分重要,我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他周全的。”

周芷若皺起了眉頭,“張教主,你慷慨重義,名滿天下,竟然會不守諾?你這麽說難道是想要反悔賴賬不成?”

張無忌說出這番話之後,心意已決,不由輕松起來,“我自然是想要對你信守諾言的,不過真的做不到時,那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就只能做一次背信棄義之徒了。還望周掌門你不要太怪我才好。”

“你寧願違背諾言也不願說,只是怕傷到一個人?!”周芷若的心思已經十分的敏捷的轉到了他話裏的另一層意思,“是誰?”

張無忌搖頭,“對不起,周掌門,我真的不能說。”

“你說拼了性命也要保護那人周全?你……無忌哥哥,難道你喜歡上了別人?又是個敵國的女子不成?所以你不能說出來也不能娶她?”

張無忌為難苦笑,“我真的不能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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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吃過飯後回房歇了一會兒,也不多睡,掐準了時間,躺了半個時辰就起身,叫來宋蓋世,“跟我去營中,讓大家準備一下,明早就啓程回開封。”

宋蓋世在這小鎮上一無好酒,二見不着幾個志趣相投的兄弟,每日來來去去都只能見到一堆黑着臉的大小尼姑,冷着臉的大小娘們,其中雖有幾個長得不錯,但他被靜慧師太吓着過,對這夥女人視若洪水猛獸,避之不及,因此已經悶得要渾身發癢,就要長白毛了,此時聽宋青說準備要走,頓時一精神,“大哥,你身體好點?趕路沒問題了?那當真好。”

宋青又叫過在他門外守衛的親兵,“張教主一會兒回來要是問起,你就說本将軍營中有些事,今晚不回來了,讓他不用等我。”

宋蓋世抓抓腦袋不明白,“大哥,回來又不遠,棧睡着可比營裏舒服多了。”

宋青道,“湊合一晚也沒什麽。”

收斂起心思,去營中巡視了一圈,看看營中的兵将悠閑了數日,軍風松散,走了一圈竟看到七八處嘻嘻哈哈,聚衆閑聊逗樂的。 只有四處哨崗的兵丁還算規矩。

立刻就将帶騎兵的兩個千夫長叫來劈頭訓斥一番,喝令兩人去好生将部署約束起來,有閑空就集聚起來多多操練,下回要是再被他看到軍中的兵士如此放縱,那你們兩個就誰也別帶騎兵隊了,全都給本将軍去祁天寶的先鋒隊中去當步兵打先鋒去!

兩名千夫長被教訓得灰頭土臉,宋蓋世站在一旁也不敢吭聲了,全都立刻打點起精神,出去收拾各自屬下的兵丁。

宋青等到三人都走了之後,自己坐在帳中輕嘆一聲,心知自己這是遷怒了,現在附近又無敵軍,營中午後松散一會兒這點小事教訓兩句就行了,實在不必發這麽大火。

也是他自己太要強,在人前總要裝着若無其事,累得身心俱疲,所以火氣不免大些。其實名聲都已經壞成了這個樣子,現在裝得再自若又能保有多少顏面。

周芷若他是真的不敢再想了,但是曾經那麽癡狂眷戀着的一個人忽然日日都能見到,不但能見到,還可以面對面的說話,心境又怎能平和。

要不是當時躺在擔架上,親耳聽到靜慧師太當衆說出︰‘我掌門人怎能将這種人瞧在眼中?她氣不過張無忌這小子變心逃婚,在天下英雄之前羞辱本派,才騙得這小子來冒充甚麽丈夫……咱們周掌門清清白白,跟這姓宋的奸徒沒半絲瓜葛……’他只怕現在都還要陷在那段癡情裏拔不出來。

其實靜慧師太性情暴躁,說話颠三倒四,光憑她的這段說辭,宋青也許還不能全信,可是緊接着峨嵋派的貝錦儀像是怕她們掌門撇不清這段關系就要名聲受損一樣,又清清郎朗地當着少室山上的群雄解釋了一遍,用詞雖然比靜慧師太文雅氣許多,但是內容和靜慧所說一般無二,直叫他萬念俱灰,墜入了無邊地獄。

此事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癡纏眷戀,自然賴不到周芷若的頭上。可是今生唯一的一次情深無悔落到這麽慘的下場,他再見周芷若時難免心情激蕩複雜,甚至是有些怕的。

周芷若還是那般清麗絕俗,在宋青的眼中倩麗依舊,因此覺得張無忌娶她應該算得上佳偶天成。

說起來有些諷刺,他大難不死的救命之人是當初的情敵張無忌,而這段苦苦支撐的歲月裏,張教主更是他的慰籍依靠,一人擔當了諸多角色︰救死扶傷的大夫,慷慨仗義的恩人,志趣相投的朋友,溫柔體貼的情侶。

張教主是個十分實在之人,很多事情不是說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因此更見真誠,是如今世上唯一一個肯對他宋青真心以待的人,他就算沒本事原樣回報,但是不要拖累張無忌,害到張無忌總要做到。

男子之間的那點私情隐晦刺激,确實有些動人之處,但到底不是正經事情。身為男人,這輩子最該做的兩件大事︰成家立業,傳宗接代。都和它扯不上半點關系,唯有一日之長者,那就是兩個人都開心,相伴相守,快活一世。可惜這長相陪伴他也做不到。

低頭鑽出營帳,揚聲叫道,“蓋世,替我傳令下去,今晚都早些休息,明日五更拔營啓程。”

宋蓋世一溜小跑過來,“是,大哥,那我回去保寧鎮,把你留在棧的那隊親兵叫回來。”

宋青瞅他一眼,“派個小兵去就行了,你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勤快,一點小事也要自己跑去。”

宋蓋世嘿嘿笑,“大哥說得也是啊。我不是想着大哥你在那邊住了好幾日,走時別落下了什麽東西,我親自去看看放心嘛。”他其實是看宋青回到營中之後就臉色不好,不是哪裏沒看順眼,惹他生氣了,這就想先躲一下,免得一會兒他訓人的時候自己又遭受池魚之殃。

“你少找借口,我的親兵是管幹什麽吃的,這種事情要你操心?你老實在營裏看着。”

想一想又覺得剛才的計劃不妥,“我自己去,順便和張教主告辭,這樣悄沒聲的走人有些不像話。”說罷轉頭命人備馬。

宋蓋世看大哥滿身冒火星的樣子,不敢迎其鋒芒,乖乖的退避三舍,“我去幾處哨崗看看。”腳底生風,轉眼就溜了個無影無蹤。

宋青又再折騰回棧,命親兵隊長撤人,前後找了一圈卻沒見張無忌的蹤影,不曉得是不是還在峨嵋派那邊。

沒找到張無忌,宋青不能親自道別,反而輕松了一些,留下一個口齒伶俐的親兵,讓他待張教主回來之後給傳個口信,就說自己得了開封的急報,有元軍來犯,所以先走了,請張教主放心,不是大股元軍,自己趕回去盡能擋得住,也不再提邀張無忌同回開封住幾日的話,只說過些時日會派人和他聯絡。

暗道我這就回去拔營,連夜走人,峨嵋派那弟子傷勢挺重,估計張無忌這兩天還不能走,正好留他自己在此處和周掌門多聚幾日。

籌劃得挺好,回到營中直接叫來那兩個下午才被他收拾得提心吊膽的千夫長,命立刻準備,一個時辰後就動身。

兩人眼看着開拔的時間一改再改,以為有什麽緊急事情,也不敢多問,急急的下去傳令。

宋青因總被張無忌諄諄囑咐,不可勞累,不可勞累,所以習慣成自然的就能見縫插針,看看還有一個時辰,就打算回營帳躺會兒。

這個時候,前後左右的親兵将官們全都已經知曉了将軍今天心情十分不好,脾氣很差之事,緊張之下,人人勤勉,能找事走開的都忙忙碌碌的幹事去了,走不開的親兵們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垂手肅立,咳嗽也不聞一聲。

宋青也覺出自己吓到了人,不過懶得安撫,反正這些家夥們個個皮糙肉厚,大大咧咧,吓吓也吓不死,自行回入帳中,進去一擡頭,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輕輕‘哎喲’了一聲。

只見黑着臉的張無忌正端坐在他的營帳之中。

周圍的親兵聞聲呼啦啦圍過來,“将軍?!”

宋青沖着外面喊一聲,“沒事,沒事,都回去!”

回頭看看,張無忌還黑沉着臉,面帶指責看他,有些心虛,“無忌,我剛才去棧找你,你怎麽自己來這邊了?”

“我再不來有人就要趁夜悄沒聲的走人了!你既然知道悄沒聲的走人不像話怎麽還要幹這種事?”

“咦?我剛才和蓋世說話時你就在了,那你不攔住我,害我往鎮上白跑一趟。”

張無忌實在氣得慌,頭次說話不那麽溫和而是有些咄咄逼人,“你反正還要回來,我在這裏等着就是!順便想想是什麽原因讓宋将軍急成這個樣子,立刻就要甩開我走人!”說到‘甩開他’時,胸口明顯一起一伏,喘了口大氣。

“唉,我沒要甩開你,”宋青過去他對面席地坐下,“我只是想着你這兩日都和周掌門相談甚歡,正好開封那邊也有些事情,那我就先回去吧,你在這裏和周掌門敘敘舊,過些日咱們再聯絡。”

“相談甚歡?一點都不歡,剛才差點被周掌門打出來!”

“啊”宋青詫異,瞪大眼楮,實在想不出張無忌把周芷若氣得動手趕人是怎麽個情形,“你幹什麽了?”

“我和周掌門說今後都不會再娶妻了,和她之間只有武林同道之誼。她問我為什麽。事關你的聲名,我自然不能說。周掌門就想起來我還答應要為她做件事,只要她提出的是不違背江湖道義的事情我都要應允她。”

宋青心裏一緊,“你告訴她了?”

“沒有。”

“不是說不違背江湖道義的事情你都要答應的嗎?你如何推脫的?”

“沒法推脫,所以我就反悔賴賬了。”

宋青懷疑自己聽錯,“你怎麽了?”

“我反悔賴賬了。”

“咳咳咳咳咳……”宋青頓時咳嗽起來,實在是一口氣被岔在胸口,被嗆得厲害,半天止不住。

張無忌連忙起身過來幫他輕拍後背,“你沒事吧?”

宋青勉強忍住,“我沒事,只不過…張教主!”仔細看看他,“你還是張教主吧?這種事情你也好意思做!這要是被人傳出去,你答應了人家姑娘的事情竟然都能回頭就賴賬,你的名聲可就要掃地了。”

張無忌聳聳肩,“我沒辦法,我想來想去,都覺得我名聲掃地總比你名聲掃地好,這對周掌門來說并不是什麽生死攸關的大事,我反悔她最多生下氣,應該對她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妨害。以後再慢慢道歉吧。”

宋青很覺今日開眼長了見識,原來以敦厚重義着稱的張教主私下裏還會幹這種事,十分無語。

嘆道,“我反正也沒什麽好名聲了,你何必替我顧慮這許多,”忽然想起,“這事要是被人揭出來,那咱倆一人一半,憑什麽只我一個名聲掃地?”

張無忌老實道,“你看看上次韋蝠王和楊左使他們的反應就知道了,你我二人在一起,他們一定全都以為你是我的……,明教教主好男風雖然也不好聽,但總好過……”

“行了,行了,知道了。”宋青不耐煩多聽,曉得他說的沒錯,除非自己現在是個比明教教主還要位高權重的人,否則必然會被人想成是他的男寵之流。

坐了一會兒漸漸氣平,又接起前面的話頭,“你何必要對周掌門說出這種日後都不會再娶妻的絕情話,斷了自己的後路,萬一過兩年你又想娶了呢?周掌門她到底是百裏挑一的人選,又對你十分鐘情,錯過了可惜。”

“青!”張無忌提高了聲音,“我們上次不是說好了嗎,今後我們兩人在一起,誰都不娶妻了,你怎麽又說這種話!”

宋青苦笑一下,“當時太草率了,沒有考慮周到,男子之間的暧昧本來就不是什麽正經事,當不得真的,一時起興,大家你好我好,開心一下,過後就算了。旁的不說,你不娶妻生子,你們張家不是要絕後,你怎麽對得起你爹娘?況且你老了之後要怎麽辦,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不是其它的東西可以代替的!”

他這兩日一直在盤算着怎麽和張無忌講這個道理,一直沒有想出來該怎麽講,及至真的開口說了,才發現這道理十分淺顯簡單,聊聊數語就能說明白,一直想不出該怎麽說其實只是內心深處不願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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