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

第三十五章 驚變 1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金銮殿上,皇帝倚著龍椅,邊閉目養神邊聽殿下文武百官依序上奏所轄事項。

近日境內風調雨順,邊關安定;少量地區因流寇而偶有百姓受擾情況,倒也并不嚴重,已吩咐專人赴山區剿賊揚威,捷報也很快便傳了回來。

是故近些日子的早朝結束得很快,君臣相安無事,歡喜大吉。

若說還有那麽一兩個關注重點,基本也全都集中在大相國寺那日莫名蹿出的黑龍身上。

黑龍乃不祥之龍,大相國寺堂堂佛門聖地,竟會給如此妖邪之物侵入,皇帝震怒之餘,令住持行說徹查此事;與此同時,另一個流言版本也逐漸在京城中流傳開來。

坊間傳言,異象之生是國本動搖的預兆,黑龍或許并不僅僅是現身寺廟中那麽簡單,它之出現,亦有警示災變的神谕可能。

老百姓偷偷摸摸都在傳,說黑龍現世,預示著皇朝大概要歷一場劫。

這些傳言通過街口巷尾,慢慢亦傳入了宮中,皇帝和大臣們表面上極力壓制這股流言的蔓延,心底卻都是惴惴不安的。

雖然當前皇朝安穩,國庫充盈,黎民百姓安居樂業;但有時禍福相依,災難往往隐藏在難以發覺的細枝末節中,難保哪處出個纰漏,便壞了百年大計。

陸瑱佑留在京城的時日,也同其他4品以上京官一樣上朝議政;因為有著協助調查黑龍之事的谕命在身,皇帝這陣子亦總追問他調查進展得如何。

黑龍是陸子疏以自身修為召喚而出,來無影、消失得亦無蹤,行說與陸瑱佑調查了許久,僅能判斷黑龍背後另有操縱者,但對方是誰卻茫無頭緒,調查陷入了僵持。

無法查出子醜寅卯,本身又不谙術法佛修,陸瑱佑作為一介駐守邊關的武将,在皇帝照例詢問他進展時,只能照例以武将的實誠,如實回答尚未完全解開謎團。

若他知曉背後操控的是自己的寶貝兒子,只怕要吐血三升。

黑龍之事查來查去查不出個結果,在大相國寺受了驚的皇帝,就算朝內無其他煩心事操心,由於流言所困,臉色仍是一天比一天黑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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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又在滿朝萦繞的低氣壓下,結束了一個無波無瀾的早朝。陸瑱佑抹了把額頭冷汗,等聖駕離去後,快步走到言掣丞相身邊,喊住了他。

“言丞相請留步。”

當朝丞相停下腳步,回身和他拱了拱手:“八王爺。”

他倆雖同朝為官,平素私交卻泛泛,并沒有深入打過交道。陸瑱佑突然把他叫住,言掣一時還頗為怔愕,不清楚這位戰功彪炳的八王爺為何在朝外興起與自己交談之意。

“本王有一事欲與丞相相商,不知是否冒昧……”

言掣疑問的目光看來,陸瑱佑便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跟言掣提及欲結親家之意。

言掣一聽,是陸瑱佑的世子陸子疏要娶親,當下絕無二話。

宮中不論哪位皇親國戚、王公大臣,都看得出陸子疏人才一流,風度翩翩;又兼是太子身邊的心腹,他日扶搖直上,青雲平步自不待言。有女兒待字閨中的,無不把陸子疏視作攀結姻親的上佳人選,主動說媒的人亦不在少數。

如今陸瑱佑竟看中他家閨女,言掣欣喜之餘,不免也有些疑惑,陸子疏雖到成婚年紀,卻也一直不緊不慢,拒絕了不少人的好意,為何如今又急於定下一門親事來?

“聽聞世子在大相國寺亦受了驚吓,是否有沖喜之意……?”

想來應當也是這個理由。

陸瑱佑颔首:“此乃其一。其二在於,本王時常駐守關外,在京城的時日屈指可數。趁著此次留京日長,本王尋思著給疏兒将喜事辦了,亦早日安定了心思。”

“也是個道理。”言掣跟著點了頭,“只是不知道世子心意如何,是否也同王爺一樣,看中小女?”

陸瑱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疏兒是孝順孩子,想來不會在此事上忤逆長輩。倒是還需向太子殿下請示這樁婚事,畢竟疏兒伺候太子,總該經由太子首肯,方名正言順。”

“确然。”

陸瑱佑向他道:“那麽此事便就此議定,待本王去拜見過太子殿下,得到太子殿下認同後,即會親至丞相府上下聘。”

兩人又站在玉階上說了一會,陸瑱佑便先告辭,徑直往太子東宮去拜見太子。

到得東宮門口,卻聽說太子應皇上召見,去了禦書房,只好暫且作罷,回轉王府。

前腳剛踏進家門,就見夫人陸吟櫻一臉奇異神色迎上前來,欲言又止,表情很是難以形容。

“發生何事?”

夫妻兩人相處多年,倒是初次見到夫人這般情狀。

“疏兒他清醒了……”

“清醒了?”陸瑱佑大喜過望,病重卧床多日,且一直不許府中人探望的兒子總算肯出來見人了,果然做出沖喜的決定是正确的!

陸吟櫻想說什麽,又苦於受到震驚過大,只能含糊道:“王爺去疏兒房中吧。”

**************

病了好一陣子後,陸子疏終於肯從內室中出來。

當襲煙攙扶著面色不佳的他出現在陸王府衆人面前時,陸瑱佑臉色由狂喜,變為了短暫的呆滞。

眼前之人已不是15歲少年的清秀面貌,而俨然是弱冠男子的眉眼身姿。比之年少時的俊美怡然,更多了份妖嬈美豔,神情間亦有了說不出的慵懶貴氣。他微微上挑眉眼,向著陸瑱佑看過來時,陸瑱佑陡然覺得一股沈重的威壓直迫而來,面前站著的似乎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具有王者儀派的另一個陌生人物。

“疏兒?”

幾乎不敢相認,但看五官輪廓,又分明是自家孩子無疑。

陸子疏撇了撇嘴,這個習慣動作讓陸瑱佑确認了他是陸子疏,但又無法置信為何會短期內由少年成長為年輕男子──當下上前幾步,想要去碰觸他:“疏兒,你身子無恙吧,為何會……”

陸子疏後退一步,嘴角微微挂著笑,從容道:“父王無需挂心,子疏會變成如今模樣,是有得一番奇遇。”

“何樣的奇遇?”

“大相國寺那條黑龍,父王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他留京就是為了追查那條黑龍來歷。

陸子疏眼角帶笑,漫不經心編著謊言:“孩兒受那黑龍邪氣侵襲,險險喪命,獨自病倒在內室中掙紮。前日忽然墜入一奇異夢境,夢境中有一佛光普照的聖僧,見孩兒邪氣纏身、妖氛入體,便對孩兒施展了異術,将孩兒從那黑龍邪氣肆虐下釋脫出來,終於保得孩兒一命。只是那異術亦有後續影響,孩兒一覺醒來,便變成了如今模樣。”

陸瑱佑又驚又疑:“當真?”

“嗯,所幸父王富厚澤深,疏兒蒙祖蔭庇佑,方逃過此劫。”

疼子心切,陸吟櫻先前的驚疑都飛去了九天雲外,眼眶濕潤的去拉兒子的手,一疊連聲道:“罷了罷了,能夠平安就是好事,額娘明日便再去佛祖前多燒幾柱香,感謝佛祖保佑疏兒你擺脫邪障……”

真是愚蠢又易受騙的婦人。陸子疏垂了眼眸,任由這個名義上是自己母親的女人拉著自己手。眼角餘光卻注意到一旁陸蝶的神色,看著他面色變幻莫測,好似比之陸瑱佑他們還顯露出更多的不自然,但又不是單純見他面目改變的那種困惑。

微微颦起眉峰,陸子疏再看了陸蝶一眼,只見後者像被燙著似的,飛快的把視線轉開,竟然不敢再同他對視。

陸瑱佑一捶桌面,憤然道:

“那黑龍當真可惡,壞我朝大典,惹得民間流言四起,還連累疏兒你變成這般模樣!”

“這般模樣,倒也沒什麽不好。”陸子疏對他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那般風流情意,豔光四射竟遠超陸瑱佑所見的任何天姿國色。陸王爺一時猝不及防,居然會短暫恍神,在自己一夕變幻的兒子面前鬧了個大紅臉。

陸子疏輕笑道:“疏兒對鏡自照了許久,倒還挺喜歡這副皮囊。只是勞累了父王和額娘,免不了要為疏兒的變化,同周遭世交同僚諸多解釋了。”

頓了頓,又看似不經意的道:“息心他……亦發生了同疏兒一般的變化。他日若見到晉息心,父王額娘也要有個心理準備才好。”

一句話方落,卻聽得一聲奇異聲響傳來,原來是陸蝶聽到他這話後,倒退了好幾步,居然踩壞了門旁擱置的一盆花草。她驚慌失措的看著陸子疏,簡直是花容失色。

陸子疏挑起眉,靜靜看她,果不其然陸蝶又忙亂著把目光移到旁邊去。

陸瑱佑不快:“蝶娘,你怎如此失态?疏兒還是我們的疏兒,你若驚吓,自去房中歇了!”

“小蝶不敢……”陸蝶恨不得拔腿飛奔,只覺得懷中那封拓本活像要在她心口燃燒起來。

陸子疏……晉息心……這兩人果然……

将自己的事情三言兩語瞞混過去,陸子疏覺得了疲倦,身上正在悄然發生的變化讓他很容易便會感到吃力。

“父王,額娘,若無其他事情,疏兒想先回房繼續休息片刻。”

陸吟櫻趕忙上前,跟襲煙一左一右的攙扶著他,心疼道:“既是還未痊愈,用不著急著出來,若風吹到又著涼了可如何是好。你父王已經替你向言丞相的千金提議訂親,擇日便給你沖沖喜,這怪病也好得快些……”

“沖喜?”陸子疏聲音微微變了調。

轉過身,淡紫色眸子裏隐約怒意騰騰,淡淡道:“你們替我訂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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