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相逢千杯酒,臨別一句話

殷璧越和段崇軒還沒到秋湖邊,就碰上了洛明川。

洛明川找到他們,明顯舒了一口氣,“你們沒事就好,剛才有陣大風,來的蹊跷……”

其實他的迦蘭瞳術看見了雲層之上的巨大陰影,是一只至少有大乘境的異獸。但現在風暴過去,那只異獸應該不是沖着破壞葉城來的。

段崇軒回頭看了一眼躲在他身後的鸾二。

鸾二低嗚一聲,站出來,眼睛水汪汪的。好像知道自己錯了一樣,神色很委屈。

洛明川大驚道,“是它?”

“鸾二,這是洛師兄,打個招呼。”

青翼鸾修長的脖頸低下來,在他手邊蹭了蹭冠羽。

毛茸茸的觸感令洛明川怔了。

他被一只大乘境的青翼鸾蹭了手。

殷璧越現在感覺更好了。

這種三觀俱裂的經歷不能只他一個人有。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哈士奇,洛師兄體會不到鸾二眼神的精髓。

借着鸾二間接賣了萌,段崇軒開始解釋,“我不是有意隐瞞的,只是家裏的情況比較複雜……”

洛明川少見的打斷了他,“不用說這些,我拿你當師弟,這一點不會變。”

段崇軒笑起來,“我眼下要回家一趟。四師兄就托付給洛師兄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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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璧越總覺得這句話哪裏不對。

但是看洛明川一本正經的點了頭,好像也沒什麽不對的。

段崇軒說完,就見剛才那位葉城供奉帶着王禧走過來。

他的臉色沉靜下來,就連周身的氣度也不一樣了。

半步大乘的禁衛統領,與城主府交涉完,又得到了段崇軒的同意,才在解刀之後只身入城。

此時他停在三尺遠處行禮,行的是北皇都的大禮,跪倒之後幾近匍匐在地,他說,“殿下金安。”

除了段崇軒外,其餘人都退到一邊,避開這一禮。

殷璧越敏銳的發現,分明話唠的站姿只有微不可見的變動,卻像站在了萬人膜拜的高臺之上。

段崇軒沒有說話。

所以身着銀甲的中年将領就一直跪着。

氣氛陡然壓抑下來。

葉城供奉先告辭了,殷璧越和洛明川覺得自己也該回避。

段崇軒卻給了他們一個眼神,示意不用。

半響,他淡淡道,“起吧。”

“謝殿下。”王禧起身之後,才敢近前三步,恭謹道,“末将此來,是陛下的意思。”

他看了眼在場的兩個外人,欲言又止。

段崇軒沒理會他,又只說了兩個字,“直說。”

青翼鸾站在他身邊,雙瞳赤紅,眼神是與他同出一轍的漠寒與高高在上。

殷璧越覺得他是在試探對方。換言之,他并不相信這個王禧,即使對方表現的謙卑恭敬,無可挑剔。

這樣的段崇軒他以前沒見過,但就像洛明川說的,不管他是誰,總歸都是他師弟。

中年将領握着拳頭,額上青筋暴起,顯然是經過了極強的思想鬥争。

最後他一咬牙,說出了八個字,“陛下病重,想見殿下。”

段崇軒眼神依然沒有變,他問,“白铳翎何在?”

“在光曜宮帶兵鎮守,封鎖一切消息,防亂黨入宮。”王禧猛然一跪,狠狠磕了個頭,“請殿下即刻啓程,随末将回宮!”

段崇軒沒有說話。

王禧不斷的磕頭,有沒一絲護體真元,半步大乘的修行者,額頭都磕出了紅印。

半響,段崇軒道,“城外等我。”

他沒有說等多久,也沒說什麽時候出發。

王禧驀然擡頭,眼底迸發出感激的光彩,就好像段崇軒能答應,已是極大的施恩了。

他什麽也沒有問,站起來應道,“是,殿下。”

然後躬身退行了三尺。才轉身走了。

殷璧越和洛明川感慨萬千。

話唠依然沉浸在方才的氣氛中。直到對方的背影幾不可見,一人一鸾才猛然松弛下來。

他摸出折扇,一通猛搖,把鸾二的羽毛都扇了起來,“麻煩麻煩啊……”

殷璧越問道,“這人可信麽?”

話唠苦着一張臉,“基本可信。”

殷璧越突然想起,在浮空海邊,那個送柬的小童替掌院先生問,‘令尊可好?’

話唠一口氣答了很多,大抵意思是身康體健精神足,能吃能睡不勞費心。

他當時只是覺得違和,并未深想。但是現在想來,難道那個時候,天下六亞聖之一,北陸皇帝陛下,身體已經開始不好了麽?不然何出此問答?

段崇軒想了很多,最後道,“我這次北皇都,應該會停留很長時間。”轉向殷璧越,“四師兄,等你回了滄涯,代我問師兄師姐好。”

殷璧越知道這算是告別,因為有可能,段崇軒這次會登基,從此再難回滄涯山。

他沒有直接答應,而是說,“你此去保重。問師兄師姐好,我不能代,你得自己去說。”

段崇軒怔了一下,鄭重道,“我還會回去的。”

殷璧越點了點頭。

前路難測,千言萬語,說的再多又有什麽用。

洛明川道,“不管最後結果如何,滄涯山都在那裏。”

段崇軒知道,這是為他保證的退路——即使這次情況有變,他不再是太子,在北陸沒有立錐之地,也依然有滄涯山護他周全。

“我會保重。聽四師兄說,你們要去興善寺,也一樣小心。”

然後他說,“既然已經決定回去,越早越好,我走了。”

再沒有更多的話。

一人一鸾轉頭向城外走去。

落日餘晖裏,他們的背影被拉的斜長。

段崇軒最後也沒有回頭,只是伸出手揮了揮。

殷璧越和洛明川站在夕陽下目送他遠去,奔赴兇吉不知的未來。

************

葉城已入秋多日,涼風愈發蕭瑟起來,吹得梧桐苑落了一地枯葉。

段崇軒走的第二日開始下雨。

一場秋雨一寒,下到第三日。潛伏在葉城的魔修被下了禁制,押送到城主府提審。

在這之前,青麓劍派長老和葉城供奉正巧将他逼到秋湖邊。

湖水被風雨攪亂,煙波迷蒙。

洛明川加入戰局,沉舟劍穿過黑袍,釘在了那人的腕骨上。風雨潇潇中,殷璧越看見黑紅的血跡被雨水稀疏,流進波瀾千頃的秋湖。

後來有消息傳出,那個魔修在城主府裏自爆了,所幸沒有人傷亡,也已确定了他沒有同伴。

殷璧越想,可能是審問時用了搜魂一類的術法。

雨停之後,天地被洗刷一新。秋高氣爽,西風獵獵。

城裏的百姓添了薄襖,酒肆的清酒被暖胃的烈酒取代,街邊的涼糕涼面換成了熱氣騰騰的羊雜湯。

生活一如既往的向前走,魔修的事情很快被抛在腦後。

青麓劍派一行人,在雨停後啓程離開了葉城。宋棠三人臨行前與殷璧越和洛明川告別。

依舊沒有太多的話。雙方只是互道了保重。

那天晚上,殷璧越買了兩壇酒。坐在屋頂上和洛明川喝。

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

“師兄,明天我們也該走了吧。”

“是。我們往南去,去興善寺。”

殷璧越擡頭見秋月朗朗,垂眸落在秋湖邊。那天的血跡早被雨水沖刷幹淨,但似乎還在眼前流淌一般。

他還記得那個魔修的眼神。

嗜血而暴虐,沒有人類的感情。

盤龍嶺上遇見過山賊,重明山下打過擂臺。

但他從不曾真正接觸過這個世界的陰暗面。

而事實上,這個世界的陰暗面很大。

殷璧越喝了口酒,感慨萬千,然而并不畏懼。

上次在這裏喝酒,還是三個人,旁邊的院落裏,滄涯山弟子們還在酣眠好夢。

話唠現在……應該正在渡海吧。

他知道這個世界修行者的友情就是這樣,相逢千杯酒,臨別一句話。

他想,宋棠、鐘山還有程天羽,應該都算他們的朋友了。雖然不曾夜飲喝酒,臨別也有一句話。

洛明川的聲音飄散在秋風裏,

“聚散無常,修行和人生,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事。勿要執念。”

殷璧越抱着酒壇喝了一半,在月色下,他的皮膚白如薄玉,近乎能透過月光。

他知道洛明川在寬慰自己,可他偏要問,“那師兄會離開我麽?”

洛明川看着他的眼,“不會的。”

如日月星辰亘古不變,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作者有話要說:

段崇軒:我大師兄有獅虎,三師兄有糖吃,四師兄天天秀恩愛,為什麽我還是一只單身狗?不服!

卷紙:人帥修為高,跟誰都百搭!

段崇軒:難道本殿下不帥?

卷紙:話唠蛇精病,跟誰都白搭!

段崇軒: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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