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身世緣由

智惠确實并不具備高超武功，這一點跟傳說中《天龍八部》裏面的掃地僧有着不小的差別，然則兩個人本質上都是高人、是大師，智惠在佛學上的修為最起碼在當今的南少林，是絕對無人能出其右的，連至善都自認不如。

淩多多本來是懷抱着自己有了一個佛學作弊器的心情堅持每天都前去藏經閣的，他經過幾年的精研佛法，已經可以跟智惠進行佛學探讨了，雖則每次都被說得啞口無言，卻也收獲頗多。

然則智惠的能耐可不是只有這一點，淩多多結束了兩個時辰的佛學研究，剛剛從蒲團上站起來，就聽到智惠冷不丁開口道：“佛門弟子學武乃在強身健體，護法伏魔，倘若不以佛學為基礎，練武便會傷及自身。以你如今的佛學修養，方可以學習少林絕技‘大力金剛掌’了。”

這是智惠七年來第八次給他武功方面的提點，淩多多沒有感覺到有多驚訝，彎腰行禮道：“多謝大師。”

少林的大力金剛掌久負盛名，比起有“少林第一掌”之稱的般若禪掌更加具有威望，他當武當掌門的時候，可是聽說過這個強力掌法掀起的武林腥風血雨。

淩多多對此頗為欣喜，他感覺到自己已經一步步漸漸接近少林的最精要武學了，用不了幾年，就可以掌握不少少林精要絕學。

他從藏經閣出來，碰上一隊少林俗家弟子在做晚飯前的小跑訓練，領隊的已經由三戒三癡變成了今年十二歲的童千斤了。

童千斤見他到了近旁，連忙做手勢讓身後的二十幾個小豆丁都停下來，自己上前來施禮道：“三禮師弟。”

他雖然進入少林比淩多多早兩年，但是只是低階的俗家弟子，面對正統少林弟子的時候總是謙遜地搶先行禮。

“師兄辛苦了。”童千斤是抱拳俗禮，淩多多還了他一個标準的佛禮，笑道，“前幾天的時候我已經聽三癡師兄說了，千斤師兄已經成為佛心小築負責人了，真是可喜可賀，恭喜師兄了。”

“哪裏，比不得師弟在比武會上的風采。”童千斤對他很客氣，淩多多如今在少林寺也是一個小名人了。

兩個月前他參加少林弟子一年一度的比武大會，已經一路高歌打入了前三甲，這個成績讓許多人都為之動容，誰都沒有想到一共只有三個弟子的戒律院竟然出了一名不世出的武學天才。

兩個人應該算得上是從小就有交情，童千斤還曾經拿自己舉例子，告誡淩多多不要剃光頭發當禿子，然則這七年下來都沒有接觸的機會，關系只能說是平平入水。

淩多多跟童千斤相互客氣了幾句，便告辭離開，他得抓緊回去跟智能回禀這件事情，弟子得到智惠首可得以學習大力金剛掌的事情能讓智能這種悶騷暗搓搓高興好久。

每當智能心情好的時候，因身份所限，又不能歡天喜地手舞足蹈，便只能通過加倍挑少林弟子小毛病來發洩情緒，淩多多估摸着後面幾天少林弟子都該怨天怨地了。

智能聽了後果然深感欣慰，盯着他光禿禿的後腦勺道：“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日後戒律院衣缽還當由你來繼承。”

戒律院一共三個弟子，三戒三癡沒有多少習武的天賦，唯一能夠長臉的就剩下他一個了，智能說這句話并不是空穴來風。

淩多多并沒有玩滿臉惶恐地推辭那一套——智能的性格不吃這一套——垂首道：“弟子日後定當加倍努力，不負師傅所托。”

智能對這個回答很滿意，點頭道：“說得不錯，你的天賦上佳，也是要勤懇練功，才能有所成就。”

“是，師傅。”淩多多感覺到智能今天的話格外的多，似乎另有事情找他吩咐，但是還有點拿不定主意的意思，因此加了一把火，作關切狀擡起頭來問道，“師傅，弟子聽三戒師兄說，近日寺中有些瑣事困擾到師傅了？”

智能又是一猶豫，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三禮，你來到少林寺已經有些時日了吧？”

“已經七年了。”淩多多稍稍一想，點頭道，“對，是七年了，弟子好似是三歲來的，如今好像都已經十歲了。”

之所以說是好像，因為他和淩小小都不記得生日是哪一天了，淩多多說完見智能神色有些異樣，問道：“師傅，可有不妥之處？”

智能看了看他，道：“這七年來，好似從來沒有聽過你提起你的父母？”

“……父母？”淩多多垂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時間太遠了，弟子記得不太清楚了。”

智能見他聽完自己上一句話眼眶就已經變紅了，動了動嘴唇，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憋出來一句：“你去梅花勝地找五梅師姐，師姐會告訴你的。”

淩多多明白對方為什麽會選擇在今天告訴他淩家父母的事情，算算時間今天正好是他和淩小小在半山腰的寺廟被五梅師太撿到的日子，也該是父母的忌日。

淩多多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紅着眼睛問道：“師傅還記得第一次讓三癡師兄帶着我去山下幫您辦事的事情嗎？”

那得是五年多前了，智能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點頭道：“那又怎麽了？”

“其實弟子在三癡師兄辦事的時間，已經在附近打聽過了。”淩多多低頭擦眼淚，哽咽道，“不少村民都記得慘死在山底下的那一夥行旅商販，弟子算時間，正是跟弟子和小小被帶上山的時間吻合，他們告訴我這夥人是被山賊殺死的。”

智能格外的不自在，不知道如何接話，只聽到淩多多繼續道：“弟子已經找到了山腳下的墓地，上面有五梅師太标注的‘淩氏夫婦合葬之地’的木标，去飯館買了只燒雞放到墓上了……”

智能幾次張嘴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那天淩多多回來他還因為找到了其佛衣上的油漬，以為他偷偷在山下偷吃葷腥了，還把人訓斥了一頓，自此不準許他下山。

智能懷揣着滿心的愧疚想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那你為什麽不跟我說？”

淩多多低下頭去并沒有回答，被智能再三問到了，才癟着嘴巴答道：“弟子想着學武有成，就把九蓮山附近的山賊全都殺掉，害怕您說我殺生，便沒敢告訴您。”

智能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麽山賊弄的，真正的兇手是武當掌門白眉，這個仇人可不是好對付的，以淩多多如今的武學進境，要勝白眉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是五梅師太今日來找他，希望智能能夠告知其真相的，然則智能今日一聽，發現淩多多眼中恨意相當明顯，生怕他頭腦一熱跑去武當山跟白眉拼命，因此并不點破，道：“淩小小知道這件事嗎？”

淩多多搖了一下頭：“我不想小小傷心，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淩小小在剛到梅花勝地的時候，夜裏經常哭着喊爹娘，然則小孩子畢竟忘性大，漸漸地也就不再想起這件事情了。

淩多多是占得別人的殼子，對淩氏夫婦自然不可能像有真正的兒子對父母的感情，然則卻也一下山就探查了當年的事情，灑掃獻祭，算作略表自己的心意，一直到現如今，每次三戒三癡下山，淩多多除了拜托他們幫忙給淩小小捎帶糖葫蘆之外，還請他們幫忙掃墓，一應工作都做全了。

他見智能聽完後默然不語，還以為這位戒律院管事是氣惱自己光想着報仇了，因道：“師傅對弟子失望了嗎？就算被逐出少林，弟子也要為父母報仇的。”

智能感覺到報不報仇的問題太過深刻了，他是真不知道怎麽勸解，雖然佛語經常說冤冤相報何時了，然則子女為父母盡孝又是最起碼的本分。

他想了半天，最終還是道：“你去找至善師兄吧，把事情跟他回禀一遍，師兄會為你找出好的解決方法的。”

“方丈師伯的方法也許是好的，卻不一定是最好的。”淩多多看了看他，不再為難智能，轉而道，“弟子會去找他的。”

起身走到門口，又突然轉過來，淩多多問道：“師傅，您剛剛讓弟子去找五梅師太，不會師太今日也要跟小小說這些吧？”

他是真的不想淩小小知道這些事情，尤其他雖然沒有開棺驗屍，卻也聽到村民們的疑惑，少林腳下從來都沒有劫迳的山賊，聯想到少林在那段時間似乎同武當大起沖突，便也猜到了一二。

這裏面的水很深，淩小小天性單純質樸，淩多多一點都不希望她被牽扯進來，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成長，一輩子無憂無慮就足夠了。

智能道：“五梅師姐也認為不宜讓淩小小知曉，只告訴我要跟你講明罷了，并沒有打算告訴她這件事兒。”

淩多多松了一口氣，對着他行禮後，轉身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