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鹬蚌之争
這廂繁絲姑娘與儒雅公子恩愛纏綿,那廂女王陛下與天真跟班面面相觑。這就,搞上啦?
這位繁絲姑娘真真是不拘小節,無人能敵啊!就沖她這随便拉個人就能輾轉承歡的豪放,怕是全秦淮城都沒人能比得過她。
不過說歸說,繁絲姑娘還是女中豪傑,在這封建頑固的舊時社會卻是獨樹一幟,非同一般的。
李飛冉是越來越有興趣了,第一眼就覺得此女子不同尋常,如今看來的确如此。她忍不住想要多了解,繁絲到底是個什麽人。好久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想要靠近,想要探究。
她也只是心裏想想,倒沒想到某人竟沉淪至深!
活了小半輩子,蹇長樂可算是遇見人生最美的風景了!
就一眼,只一眼,便萬劫不複。
繁絲。
這個名兒好。繁絲繁絲,惹卻三千煩惱絲。名美,人更美。那魅惑的眼神,那上揚的紅唇,閃身隐沒的妖嬈的身段……哪怕隐入內堂再看不見,也深深地隽刻在腦海,揮之不去。
“我決定了,我要在這裏工作!”他說。
“你說什麽?”李飛冉狐疑地看着身邊直愣的小子,沒聽錯吧?在這,工作?
“是的。”
“理由。”
“繁絲姑娘挺不錯,我……我想……追求她。”
“追求有很多種方式,為何定要在這裏打雜?”嗨呀這就奇了怪了!才見了幾眼,怎麽就如此瘋狂?
“近水樓臺先得月嘛,只有這樣,才能最快地認識她啊!”
原來是這麽個理兒。也對!小子挺機靈!
說做就做。
第二天一早,蹇長樂就進了城直奔摘星閣而去。李飛冉覺着呆在阿牛家畢竟不甚方便,也跟着他進了城,想去瞧瞧那繁絲姑娘後來咋樣了。
前一晚出了件轟動全城的事,這會兒摘星閣前可是被圍的水洩不通。大夥兒都等着看後續呢!
摘星閣的小厮們一個勁兒地攔在門口,早差人去請管事兒的了。這麽多人等着看熱鬧,萬一鬧出啥事兒,那還不得惹官司?
不一會兒,就有人從裏屋出來。衆人定睛一瞧,失望地擺擺手。原來是花媽媽。
只見她扭着粗壯的水桶腰,小短腿一步一步邁了出來。她一手叉腰,一手捏着手帕虛指着門口衆人。“幹什麽幹什麽?一大早就來咱們門前瞎嚷嚷,還沒到開門時辰呢!”
有好事兒的人大嚷了一句,“花媽媽,繁絲姑娘咋樣了?怎麽不見那位公子出來啊?”
“喊什麽喊?人家出不出來幹你什麽事?”花媽媽不屑地斜了那人一眼,“再說了,人家柳公子可是付足了包夜費的。你這麽急切,你也付個三五萬兩啊!”
“……”那人立馬沒了聲,掩在人群裏暗罵:哼,狗眼看人低!我要付得起,還用得着你來說道?個臭婆娘!
李飛冉站在人群外,隐約聽得那人的罵聲,不由覺得好笑。人生在世就是這麽個理兒:有錢就是爹,有奶就是娘。有錢啥都能,沒錢屁不算,這就是社會生存法則。
狗仗人勢的見得多了,這花媽媽還真就沒什麽可埋怨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繁絲姑娘跟那位柳公子進展到哪兒了?
要說進展,這可就真高看柳公子了。
昨夜是他沒抵住誘惑,侵犯了繁絲姑娘。這不才清醒,便想要替她贖身再娶回家。
可人家繁絲偏不領這個情!
“昨兒個是奴家心甘情願,柳公子就不必介懷了。”她的原話。
要是其他人,睡了就睡了,出了這門就啥煩惱都沒有。
花樓是啥地方?不就是男人們消遣的煙花地兒?在這裏做的人老早就有這覺悟,絕不糾纏客人。客人們也不會正兒八經地拉着某位女子說“寶貝兒,別急,我這就幫你贖身!”通常說這話的不是傻子就是癡情種。而顯然,柳星宇是屬于後者的。
只可惜,繁絲雖是守了規矩,卻不是僅因為此。
這可把柳星宇急壞了。他的本意是直接帶繁絲回浔城老家的,結果非但沒帶成,還把人家給侵犯了。這下不好向她父母交代,只得想了心思替她贖身明媒正娶,也正合他意。
可沒想到繁絲竟如此倔強,玷沒了清白也無動于衷,似要在這花街柳巷孤獨終老。
他沒轍了,只得耍了脾氣,厚着臉皮在繁絲房裏呆着,攆都攆不出去。
他守在繁絲房裏一動不動,那邊某人卻是早就炸開了鍋。
昨晚眼睜睜看着繁絲拉着柳星宇進了內院,最着急的人是誰?
那還用說?
自然是被衆家丁攔着動彈不得的淩思凡淩大公子。這人從昨日被人送進府門,到現在就沒消停過。在自家府裏大鬧了半宿,房裏能砸的都給砸的一塌糊塗。不過也有些謹慎,到底沒敢讓家裏爹娘知曉。此事若鬧大,怕是連繁絲的面都見不着了。
淩梧桐帶着幾個家丁堵着淩思凡守了半宿,差點兒就給他綁在床上了。今兒個一大早,趁着大家夥兒都瞌睡着,淩思凡匆匆裹了衣裳就跑出了門。
跑去哪?這還用說?
他一路飛奔到摘星閣,用腳大力踢開門,三兩步就站在了繁絲的煙字號房前。
他可不知道那柳公子還賴着沒走,此刻只是想當面找繁絲問個明白。可誰料想拍了門,來開的竟是搶了他心上人的仇敵!
這不,當下就炸開了鍋。
淩思凡可是親眼看着柳星宇跟着繁絲進了內院的,那可不就說明一切都晚了!這會兒見那“斯文敗類”還賴着沒走,登時就怒火中燒,掄起拳頭就砸了過去。
柳星宇也不是吃素的,雖說人家當事人都下了逐客令,可畢竟是他倆之間的事。如今外人幹擾,自然是不能容忍的。他可沒淩大公子那麽魯莽,只伸手擋過襲擊,也不欲還手。
君子動口不動手,只可惜淩大公子沒那個悟性。見一擊不成,又伸了第二手。柳星宇抵抗不過,只得還手。一時間,煙字號門前一片衣袖舞動。
事件的女主角可沒那閑情逸致看兩個大男人鬥武。
又不是武林争霸,沒什麽看頭。再說了,為了個青樓女子大打出手,也不嫌害臊!
繁絲冷眼旁觀了幾個來回,終是沒忍住出手制止。站在她的房前打架,他們不要臉,她還要臉呢!
“住手!”
正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頓時住了手,齊齊看向說話的人。
“有意思嗎?”繁絲斜眼睨過倆人,不慌不急地問道。
“繁絲,他有沒有傷害你?”淩思凡先開了口。早就想問了,那個僞君子肯定沒什麽好心!
“沒有。”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有什麽傷害苦果也當由我自己承受。
“繁絲,跟我回去好不好?”柳星宇也趁機表衷心。旁邊站着一個強勁的對手,能不着急嗎?
“柳公子,奴家已經說過了,奴家是自願的,不需要您負責,請您回去吧。”
“妙音,你就真的打算如此過一輩子了嗎?”
一輩子?
一輩子能有多長呢?三年?五年?五十年?活得再長又能怎麽樣,不還是孤零零一個人?永遠也不會有那麽一個人,能接受這樣不堪的自己。既然這樣,一輩子埋葬在此又有何不可?
“柳大哥,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還是走吧。”她說道。
“為什麽?”柳星宇緊追不舍。
“我喜歡這裏,并不想離開。”
“難道你不想念你的爹娘嗎?都離家兩年了。”
“我早就沒有爹娘了,又談何想念?”
“胡說!你爹娘明明還在浔城!”
“他們早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了,早就與我斷絕關系。自從被趕出家門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司空妙音。”
“可你們明明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這是不可能忽略的!”
“那又怎樣?親兄弟還能手足相殘,有血緣又能說明什麽呢?”
“繁絲,你不跟他走,那就跟我走好不好?我會待你好的!”淩思凡幹站一旁聽着他們的對話,只覺得繁絲太可憐,一個姑娘家竟被生身父母趕了出來!世道如此險惡,他們竟狠得下心,到底是怎樣狠毒的爹娘才能幹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
“思凡哥,你也不必勸我,我決計不會拖累你們二人的!”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怎麽能叫拖累呢?”淩思凡急了,原以為她不跟那僞君子回家,必會選擇自己,沒想到她卻誰也不選!
“反正你們還是早些斷了這個念頭,另找個良人吧!”
“不!就要你!”柳淨二人同時脫口而出,連話都一模一樣,兩人還真是“臭味相投”。
“随你們的便。花媽媽,送客!”繁絲見拗不過,只得放棄,忙喚了鸨母來攆人。
那倆人還想再好說歹說一番,奈何花媽媽帶着一大群小厮趕了來。她見着這陣勢,也知道不好。自家老板可在這呢!她猶豫着,是該聽繁絲姑娘的話呢,還是該聽老板的話?
“少爺……”她戰戰兢兢地開口,老板臉色不怎麽好啊。
“你敢!”淩思凡這還沒俘獲成功呢,就這麽輕易走了,那還不得前功盡棄?
“可是姑娘她……”
“她什麽?她是老板我是老板?你聽她的還是聽我的?”
這話可嚴重了,花媽媽趕緊退到一旁,低下頭不敢摻合。
“花媽媽,怎麽不動手?”繁絲也不畏懼淩思凡老板的身份。她又何時把他當成自己主人過?
“我……”
“送客!”這會兒連語氣都帶了隐隐的威脅。
“少爺,柳公子,對不住了!”花媽媽差人縛住兩人。
“不想活了?”淩思凡掙紮大喝,不曾發過脾氣的人也被逼得甩了臉子。
哎喲,究竟是做什麽孽哦?花媽媽哀嘆一口氣,咬咬牙指揮手下動手。自家少爺她了解,是個大好人,擺擺臉色常有,卻不會真的追究的。得罪他不可怕,萬一得罪了繁絲姑娘,那可就麻煩了。她要是生氣了,這摘星閣也就開不下去了!
總算把那倆人攆走,繁絲大大地松了口氣,轉身關門進了房。屋子裏熏香的味道還在,可早沒了昨夜的溫情。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跪着也要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