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酒後吐真言
每個人心中都深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通常不會輕易說出口。但一旦開了頭，就再難停下來。
酒後無德也許不常有，但酒後失言很多時候都是存在的。
繁絲就是這樣，被酒精感染，眼神迷離。溫馨的氣氛迫使她放開自己吐出了埋藏多年的秘密。
她搖晃着紅酒杯，朦胧的醉眼盯着杯裏暗紅的陳年老酒。“我是被爹娘趕出來的，因為我的離經叛道。”她驀然開口。
李飛冉和蹇長樂誰也沒說話，他們知道，繁絲需要發洩，釋放多年來的抑郁。
他們靜靜地喝着酒，也不催促，默默地等待下文。
“我三歲的時候，舉家搬到了浔城。我爹升任浔城縣丞，官居正八品，位于縣令之下。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我們一家就跟縣令家來往密切。那時候浔城縣令還是柳毅柳縣令，他們家有兩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孩子，一男一女，大的是哥哥，叫柳星宇。小的是妹妹，名喚柳青煙。
我爹是個老古董，在一些原則上十分固執。雖然是幾個娃娃一起玩，他也不喜歡我跟男孩子處在一堆。那個時候我還小，誰管的上這些個老規矩？再加上我爹公務繁忙沒空管我，我娘又是病怏怏地整日躺在床上。自然而然地，三天兩頭往外跑，招呼一群孩子湊在一起玩。
柳家哥哥是男孩子，家裏人都圍着他轉，整天讓他背書學習。誰知他那時根本就是個坐不住的！趁着下人一個不留神，就溜出去了。臨了還不忘記自個兒小妹，硬拉着她出府瞎混。
于是那時候，我們都處在一塊兒過着歡樂的年少時光。
一直到十二歲，身體和心智漸漸成熟，開始有了小心思。我才猛然發現自己與其他人不一樣。那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只記得一起玩着的女孩子們經常偷偷看着柳家大哥，臉還紅紅的。
柳家人都生的很好，柳縣令年輕時就是個俊逸的公子。如今他的兒子繼承了他的相貌，生的十分英俊潇灑。而柳家小姐也是随她娘，格外的溫柔漂亮，典型的小家碧玉。
那些女孩子都在背後偷偷議論哪家的公子風流倜傥，哪家的公子文武雙全。而我卻對她們的話題沒有任何興趣，她們讨論的時候，我腦海裏浮現的竟然是柳家小姐的面容！當時把我吓了一跳，沒想到會是她的影子！”
說到這，繁絲頓了頓，端起酒杯仰頭喝了個幹淨。她對蹇長樂舉舉手中的空杯，示意他再倒點。
然而某個人卻已經被自己隐約的猜測吓得驚呆了，完全沉浸在被可怕的真相造就的不可思議中。
李飛冉倒是比他淡定了許多，畢竟她早就見過形形□□的真相。不過聽到繁絲的話，她也驚了一下。這是……和我一樣？
她還真沒想到眼前這個笑時光彩奪目，一個勾嘴就能迷倒無數男人的女子竟然會是只喜歡女人的人！本以為自己是個異類，被世界孤立。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和她一樣！這就能解釋為什麽她好端端一個名門閨秀會淪落成賣藝的青樓女子了。
那個時代，怎麽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男女茍合都為世人所不忍，更何況兩個女子？
“那之後，我就刻意地疏遠她。不是不願意和她一起玩，只是每次看見她都會心跳加速，腦海裏會浮現和她親密相處的畫面。她的嘴唇嬌小粉嫩，潤潤的，我總是想象着如果能夠親一下就好了。
我覺得自己很怪異，很惡心龌龊，竟然會對一個女子有非分之想！我盡量的不見她，再也不和她玩。
她後來找過我很多次，甚至在我家門前大哭大鬧，質問我為什麽不跟她一起玩。
那樣溫柔文靜的女孩子，頭一次為了一個主動疏遠她的玩伴抛了所謂的臉面，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在乎我。
然而我心裏明白，她只是把我當成朋友，單純的玩伴或者小姐妹而已。可我并不是這樣想啊！我明明就無法把她當成單純的姐妹！
我不理會她的哭鬧，始終閉門不出。後來日子久了，她也看出我的堅決，再不來找我。過了不久，她爹榮升一級，搬離了浔城，舉家遷到了京城。從此後，我們失去了聯系。
直到我十五歲那年，聽人說太子即将大婚，娶的是柳太傅的女兒柳青煙。我才突然醒悟，自己還是沒能忘了她。可是已經晚了，她馬上将成為當朝太子妃，成為皇室一員。
我覺得一下子天都塌了。曾經跟在我身後安安靜靜的小女孩，如今将成為皇太子妃，将被隔絕在宮牆之內。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只要想想就覺得不甘心，明明我都還沒有向她表露心跡，她竟然就要嫁給別人！我不甘心，想要去京城找她，哪怕是見一眼也好，我一定要去找她！
于是我跑回家去收拾包袱，準備馬上就走，趕在她大婚前抵達京城。可是被我爹發現了，他才知道自己的女兒竟然是個喜歡女子的異類，而那個女子還是曾經的縣令之女如今的準太子妃！
他氣壞了，當下喚來我娘。我娘那會兒病好了，脾氣也越來越大。一聽說我要去京城找太子妃，一氣之下拿起棍子朝我身上打了好多下。
那時我還很倔，打我我也忍着不哭不鬧，打完就想沖出家門去，結果被爹爹叫來的家丁給綁了關在房裏。一直到五天後太子完婚，他們才放我出來。
我還堅持着想去找她，看一眼她過的好不好。爹娘沒想到我還不死心，整天找人看着我不讓我偷跑。最終卻還是敗給了我，我跑出去了。”
“然後呢？你去找那個太子妃了沒？”
蹇長樂正聽得津津有味，見她突然停了，便不由得催促。
“沒有。”繁絲答道，落寞的眼神看着窗外。
“為什麽？為什麽沒去見她呢？”蹇長樂又問。然而繁絲并沒有馬上回答他。
李飛冉在一旁靜靜地等待。她肯定會說的。
“我到底沒有見到她。我跑出了家門，在街上雇了輛馬車就準備趕去京城，但是才出了浔城縣就停下來了。
我聽到有人說縣丞大人出了告示，說是要和女兒斷絕父女關系，從此以後司空家再沒有司空妙音了。
縣丞大人不就是我爹？司空妙音不就是我麽？沒想到我爹娘為了不丢司空家的臉面，竟然做的如此決絕！
我當時慌的不行，急忙叫車夫掉頭回城。一路回到縣丞府，卻不料被關在門外。我跪在府前兩天兩夜，不吃不喝，我爹愣是沒開過門。倒是我娘心軟，偷偷扶我進門，還親自做了粥給我吃。
她試探地問我，還做不做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我依舊堅持。我給她解釋這并不是我想要的，而是天生的，沒有辦法挽救。沒想到我娘竟然比我爹更絕！見我還絲毫不知悔改，一手打翻了粥，直接将我趕了出去。
就這樣，我從堂堂千金大小姐淪為了無人要的孤女。”
“那你後來怎麽就進了青樓呢？再怎麽艱難也不能主動去青樓賣藝吧？”
蹇長樂又問，覺得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竟然就這樣被趕了出來。古代那時候，一個女子單獨在外可是很危險的！
“我是自願的。”繁絲聽到蹇長樂的話，搖了搖頭。“像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有任何期待的，最想找的人如今已是當朝太子妃，我自是不敢去打擾她，而且也并沒有意義。找了又能怎樣呢？一切都不會改變。我們依舊只是朋友，只是小時候的玩伴。現在連朋友都算不上了，因為我們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肯定有了新的小姐妹，早就把我忘了。
爹娘不認，朋友不再是朋友，活着還有什麽意義呢？
我也想過是不是該一死了之，可我做不到。也許是心底還有一絲期待。期待着爹娘能夠認回我，期待青煙有一天會回來找我。
于是我自願賣身進了摘星閣，成了一名藝伎。只有在這裏，才會受到萬人矚目，才會讓遠在京城的人聽到我的消息。
大概我還是打心底不願接觸那些醜陋的臭男人，這些年我都是只賣藝不賣身。還多虧了梧桐和她哥思凡哥的幫助，如果不是思凡哥買下了摘星閣，也許我早就不再清白。
這些年我一直在打聽京城的消息，想知道她過的怎麽樣，太子待她好不好。然而終于有一天，我聽說太子妃大喜，順利誕下龍子！
當時就感覺生存無望。
她那樣幸福，我就知足了。可是依舊很傷心，很難過，胸腔像是被利器生生割開，鑽心的疼。
終于毫無希望了！連最後一絲期待都灰飛煙滅。我很想哭，可我不能在人前丢臉。
我不知道太子會不會一生只對她好，但是我什麽也幫不到她。那些男人有幾個會真心真意待一個人一輩子呢？
我放出消息要公開拍賣初|夜，希望就此解脫。沒想到前來競拍的竟然是柳家大哥！這些年都沒聽過他的消息，沒想到他竟然來找我了。”
“我知道！就是七月七那天嘛！我還去看了。就是那天見了你，我才想要進青樓去打雜的！”蹇長樂搶了話，興奮不已，“那後來呢？你們……真的……那個了？”
繁絲莫名地看向他，這人怎麽這麽興奮，又不管他的事！她點點頭，“嗯。”
“不是吧？你完全沒有必要這麽做啊！”蹇長樂差點跳腳，不知道繁絲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真的……
李飛冉冷眼一掃，給了他一個警告。他立刻閉上嘴，乖乖坐好聽故事。
“我知道你們不能理解，但我只想用這種方式了卻畢生心願。柳大哥是好人，我不希望再傷害柳家人一次。
但我也絕對不會随他而去，讓柳家再蒙醜聞。思凡哥也是好人，只是我更不想傷害他。他太單純了，很容易受傷，而且他的家世也不能容忍他娶一個青樓女子。
我已經不潔了，不想再傷害任何一個人。”
說是這樣說，可李飛冉還是從她眼裏看到了落寞，孤寂。身為這樣與衆不同的人，她和她一樣，都過得太苦了！
“現在沒事了，有我們呢，我們絕不會看不起你的。”
她雙手搭上繁絲的肩，将她擁進懷裏輕輕安慰。你的孤獨，我能理解。
“不如過段時間回去，向你爹娘求和吧。其實你爹娘應該也很想念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小夥伴們，這章更完，就要暫時和大家說再見了，野獸要斷更幾周了！！因為要考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