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東勝神州地域廣闊,夏國中州之南,延綿數萬裏的群山,統稱之南荒。

而人類的活動,就在于靠近中中州的數千裏之內較小的群山之中,星羅棋布着七十二大部族,形成一道巨網,時刻警戒着妖族動向。

巫妖之戰後,妖族十不存一。

三皇五帝之時,高陽氏瑞顼帝斬斷天地,從此天地隔絕,天地靈氣日漸稀薄。

大禹治水之時,妖族與人曾大戰一場,後大禹以九鼎鎮河山,軒轅劍試天下,将妖族驅入四夷,由各大部族鎮守四方。

“妖族有多厲害?”姬夷召最關心這個問題,他在中都十年基本上都是被軟禁的狀态,對山河地理的研究都是山海經注和別人的口頭傳說,無法聯系實際。

“這個,曾聽我父說,妖族一但化形,就有七重天的修為,但因靈氣日漸稀薄,如今天闕強者并不算多。但妖族有青鳥、金雕等部族,軒轅部族以後土之陣守此地,有祖靈加持,又有地利,均是壓制着妖族。”伊尹畢竟生長于南荒,還是有一絲熟悉。

部族邊走邊說,沿着小路漸寬,行走不遠,就已看到一座山澗小城。

這裏山勢平緩,在山腰就可以平視到遠方天際,周圍山岩拔起。一條大河穿插而過,形成數十公裏的河谷。

那是河谷兩旁,綿延的山寨木樓依山而建,水車灌溉着河谷下的大片農田,揚起的水花在陽光下閃爍,此時已是春耕之時,不時有着三五人,在土地中刨土栽苗。

大河湍急,河上無橋,只有數只渡船來來回回。

“這是靈川的支流,淮水,”伊尹用一種尊畏的眼光看着這種大河,“南荒的所有大小山河都流入淮水,他向下就是淮中大地,那裏有着不輸給中州大地的肥沃土地,南荒的糧食九成産自淮中,但是每夏淮水泛濫,若無中州支援,南荒就很容易發生饑荒。”

“我記得南都就在淮中平原上。”姬夷召凝視着河流下方,“也就是說,順水而下,就可以到南荒王城,見到山君?”

“就是如此。”伊尹小心地道。

“嗯,”姬夷召思考了一下,才道,“我們來之路上,一路打獵采集,多有皮草,你讓人去城中換取食糧,順便通報我與弟弟來到的消息。”

他可沒興趣給那個便宜父親一個驚喜,或者說,他覺得自己還要做一下心理準備,雖然按山君的年紀,做自己的父親也并無不妥……

但總覺得很怪。

“遵命。”

“你說山君的兩位公子就在城外?”那是一名威凜虎目的中年男人,南荒七十二部落向來各自為政,但在戰争之中立刻就會形成以山君為首權力無限的長老會,征走所有可戰男丁,如今正是戰時,城中空虛,聽到這個消息的城主,自然不會輕易相信。

“不錯,少君斬殺夏帝之後,救我南山部族,我等無能,拖累少君今日才出矩山。”伊尹的表情誠懇而真摯,“若城主不信,可随我一去。”

“那為何不讓少君入內休息?”城主反問。

“少君生性不喜喧嘩,故在城處駐紮。這是少君印信,雖然是夏帝當年所賜,但真假一辨可知。”伊尹自懷中拿出一方小印。

接過印信,帝王賜印,自有王氣,一見就知,确定之後,城主基本已經信了大半。

但更多的是心中惴惴。

兩年前,南荒少君姬夷召劍斬夏帝,滅夏國精銳數千,其劍術天下無雙。後來新任夏帝繼位,四方諸君齊聚中都,自屍體與戰場中,斷定少君劍術天下至毒,不留生路,新帝以山君鎮守南荒有功,免了姬夷召死罪,只給了一個“終身流放南荒,不得再入中州”這種不痛不癢的處罰。

但此一役,姬夷召的大名天下無人不曉,那種天下皆殺的氣勢,讓這位城主不得不擔心,這位大人不進城,是不是哪裏不滿意,要把自己拉城處去處理掉……

“城主可是有事,若如此,我當通報少君,讓他入見您便是。”伊尹通融地道。

城主自然聽出其中的威脅,只是思考了一下,就道:“怎敢勞少君王趾,臣下這就随你前去。”

伊尹的辦事能力很強,城中的城主很快随他出城,沿着田間小路來到山腰一空闊觀景之地。

轉過山角,城主只是一擡頭,就見樹下席上靜立的白衣少年。

山風轉過,那少年膚色蒼白若雪,長眉若柳,身姿如玉,可謂絕色,只是那雙眼眸,冰冷刺骨,仿佛高山上溶化的血水,被他盯住時,竟有一種令人悚然的寒意,似乎在他眸中,自己已經被剝皮拆骨,沒有絲毫隐秘。

不過城主畢竟見過世面,控制住自己心态後,他發現自己完全不用做什麽确認。

就如同孩子偷生不得,這種和山君一模一樣的容貌,再做什麽都是多餘,徒惹禍端。

想到這,城主自然而然地換上那不怒自威的表情,努力讓自己顯得和善。

“蕭山族偃讓,見過少君。”

接下來的事情,就理所當然。

蕭山族長派出船隊,順流而下,護送少君直下南都。

至于說南都還被圍着?

開什麽玩笑,少君這種強大的天闕強者在,肯定是不攻自破,一箭雙雕。

“哥,我們要去見父親嗎?”姬其堯已經8歲了,身高已經超過一米三,肉嘟嘟的圓臉長開後,已經可以看出以後絕對有讓無數女子着迷的風采。

“對。”

“哥,你在緊張。”姬其堯一把抱住哥哥的腰,嘿嘿笑道。

“……”姬夷召把他踹到河裏。

“哥哥,現在還是春天,你不怕我得風寒嗎?”姬其堯趴在船邊,也不上來,只睜着可憐兮兮的眼睛瞅着兄長。

姬夷召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喝姜湯。”

頓了下,他補充道:“我熬。”

姬其堯飛快地爬上岸,進船倉裏換了幹衣服,把頭發擰幹,卻定阻擋所有感冒的因素後,這才出來。那東西真心難喝不說,哥哥還總想調出什麽可樂味道,他寧願去死也不想喝哥哥煮的東西。

“你不滿意?”姬夷召斜他一眼。

“哥哥,你的廚藝和你的劍術一樣,都是殺人于無形的東西,饒過你唯一的弟弟吧。”姬其堯去哥哥身邊蹭啊蹭。

“那就閉嘴,神照經你練到幾重了?”他覺得最近弟弟越來越野了,玩可以,但是功課絕對不能放下。

“第三重天了,哥哥,我可以一劍劈開人那麽高的石頭。”姬其堯興奮地向哥哥邀功。

“不錯。”沒法找嚓,姬夷召繼續看風景去。

“哥哥,我有點緊張。”姬其堯有點悶悶,“他長什麽樣啊,會不會和以前一樣不要我們,他一直都沒來看過我們,只是讓人送來了神照經,這麽多年了,連一句話都沒有給我們說過……”

“聽說長的和我很像,你把我當成他就是。”

“怎麽會,哥哥那麽好……”姬其堯有點惱,“我不是說他不好,可是——”

聽着弟弟的抱怨,姬夷召也不得不承認,他有點緊張。

父親,多麽溫暖的一個詞……

也是他不敢回憶的詞。

少年時他以自己的父親為榮,就算他在外多年不歸,也努力學習,想要成為父親的傳人,然而母親的最後一面,卻因為他的研究在最後關頭而錯過。

從此,父子反目成仇。

後來,他在事故中與他人一起,數天未眠,将他們從深埋的山腹基地中救出。

後來的日子,再忙再累,他也會來到他床前陪伴。

他身體的核輻射劑量超過3000毫西弗,髒器損害極重,那一個月都在生死線徘徊,那個不到五十的男人就此全白了頭發,他拒絕那他的陪護,甚至不許他出現。

那男人總是會在深夜裏悄悄到來,為他守夜,為他看護。

一天、兩天。

一月、兩月。

一年、兩年。

就在他準備原諒他的時候,在那個炎熱的夏日裏,醫生說可以多吃水果,他沒有多想的出去了,再沒回來……那時他才知道,父親也已經是癌症晚期了。

然後,他知道,他沒有家了。

……

這一次,他有了弟弟,又有了父親。

如果,如果他還可以擁有的話,他想保護這個家。

用所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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